原创申明:本文参加“423”简书故事节,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01
伍月十六岁这年,重遇了多年来一直念念不忘的青梅竹马——何然。
开学不久,学生会招新人,伍月加入了纪检部。每周二早上该她值日,站在校门口查校服校牌的穿戴情况。
值日的第二个周二,距离上课时间还有五分钟,她已经收拾了记录本准备去上课时,一个男生穿着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手里拎着蔫蔫的书包一路狂奔过来。
她伸手拦住他,“同学,你没穿校服。”
“我家里有没死人,当然不穿校服了。”他不以为意地往里走。
她经验尚浅,不知该如何应对,只知道死死拦住他,“你哪个班的,什么名字,请你登记。”仔细一看,他连校牌也没带,“没带校牌也要登记。”
他停下来看着她,“小朋友,纪检部新成员吧?一看就没经验。我随便说个班级名字让你登记,你不也不知道真假?不如算了,当没看见,大家都少点麻烦。”
她尴尬地立在原地,想了想又说:“把你的书拿出来,书上肯定有名字。”
他讽刺地对她举起手里蔫蔫的书包,笑了,“不是吧?”
她固执不语,他拉开拉链,“行行行,让你死的心服口服。”
果然,里面只有一直口琴,一个PSP,一包香烟,一桶泡面。
她站在他面前看着这些东西,进退两难,多希望自己刚才早一分钟离开,早一分钟进教室上课,便不会发生这么棘手的事情了啊。
他看她表情不对,仿佛有些不忍,便凑近了看她校牌,“伍月是吧?你也不用难过,不用觉得没面子,很简单,你就当没见过我就行了。”
说完他想要走,走出一步又回头,“你叫伍月?你家住在石河县?”
“你怎么知道?”
“真的是你?伍月,我是何然啊!”他兴奋的跳起来,猛地拍她的肩膀,这一下不知轻重,拍的她肩膀真真发麻,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何然?你是何然?”
忘记到底有多少年没见了,她仔细打量他,个子高大,丝毫不单薄,脸却清瘦,头发很干净,是那种典型的寸头,穿着干净的白T恤,跟当年那个总喜欢满世界疯跑的皮小子完全搭不上边。
何然也在打量她,大眼睛,长睫毛,小鼻子,皮肤白而细腻,梳着马尾辫,标准的好学生,乖女孩的样子,像一个精致的娃娃,叫人不忍心让她沾染上一点尘埃。
“长成漂亮的大姑娘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临走前,何然拍拍她的脑袋,微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话。
明知道是调侃,伍月的心却忍不住动了一下,脸红了起来。
中午吃过饭,在操场上跟同伴晒太阳时,伍月又遇见了何然。
他坐在操场边小花园的石凳上,端着泡面吃的正香,而她不知道倒了什么霉,竟然在匆匆跑向同伴时,一脚踢在阶梯上,脚痛的要死就算了,要命的是脚上那只运动鞋竟然裂了口子。
她从小到大穿过那么多双运动鞋,还从来没有哪一双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它的使命。
众目睽睽之下,她脚趾紧紧抓着鞋底站在那里,羞得无地自容。
同伴跑过来一看也傻眼了,“怎么办?”
她哭丧着脸,“呜呜呜,不知道。”
何然似乎是吃完了,端着泡面盒子扔进垃圾桶,几步走过来,伍月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遇到麻烦,身边只要有何然就什么都不用愁,她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何然。
但他只是走过来,淡淡的看了两眼,又转身走开了,从头到尾连话都没跟她说,连招呼都没跟她打,像根本不认识她一样。
伍月的心又冷了下去,分开这么多年了,人都是会变得吧,她怎么那么傻,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她用脚趾紧紧抓着鞋底,一点点藏在同伴身后,蹭回教室,一路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谁会注意到她的鞋,更怕鞋子一个不争气,彻底罢工,那样脸可就丢大发了。
回到教室没多久,同学递了一个口袋给她,“一个叫何然的男生给你的。”
她打开一看,是双全新的白色帆布鞋,鞋子刚好是37码的。雪中送炭也无法形容他的举动,热泪盈眶也无法描述她的心情,她只知道一颗心经历过小小的希望,又重重失望,此刻再被喜悦和开心笼罩,她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词来描述那种感受。
她换上鞋子,收拾心情准备午休,但过了好久,都没有丝毫睡意。
一颗心喜悦而羞涩地跳动着,满脑子都只有一个人淡淡走过来的画面,她想见他,非常非常想见他。
因为不知道何然到底在哪个班,伍月只好一有时间就去底楼的楼梯口候着,但整栋高中楼一共三个楼梯口,她站在中间,眼睛还要不断注意两边,一天下来觉得,寻人真的是件累死人的事,但她丝毫不打算放弃。
下晚自习时,目标人物自动送上门,何然在她们教室门口等她,见她出来,微笑着问,“鞋子还合脚吗?”
不知怎么的,伍月脸倏然红了起来,“嗯,合脚。”从前那些调皮捣蛋都没了踪影,她只觉得很害羞。
“我身上也没多少钱,所以是在小店里买的便宜货,要是打脚你也不用为了照顾我的面子而非穿不可,回去就换下来吧。”
她急忙摆手,“不不不,穿着很舒服,真的。”其实,两只脚的后跟都已经被磨起泡了,右脚的小脚趾也疼的厉害。
教室里的人陆续散完了,最后出来的人关了灯,锁了门,离开时对伍月说,“走的时候记得关走廊灯啊。”
她答应着,旋即熄灭了走廊灯。
四周突然黑下来,只剩楼下操场的路灯投过来有些微光芒,伍月的心跳得厉害,突然就伸手握住何然的手,“我们走吧。”
何然没有拒绝,很自然地反握住她,两个人并肩往下走。
那一刻,伍月的心落到了实处,她很想长舒一口气——何然的手,如今就在她的手中,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让他消失不见了。
02.
伍月在纪检部都呆成老资格了,在某天无意得知,何然高一时也进过学生会。
那是在学生会的每周例会上,一个男生迟到,并且在会长讲话时,大口咀嚼口香糖,一副不拿会长当干部的姿态。下面有人也看不惯,小声说:“这谁啊,这么嚣张。”
有老成员接话说,“这算什么嚣张,你们没见过现在高二一班那个何然,他以前在学生会的时候,那叫一个嚣张,态度散漫,开例会从来不到。”
“所以,他被开除了?”
“不,上面有意培养他当会长,他拒绝了,又推荐他当宣传部部长,他也拒绝了,后来干脆退出了。”
“这么牛逼?”
“人家有那个资本啊,要长相有长相,要能力有能力。哪像这位,长得抱歉,能力没有,仗着自己是某领导的亲戚就以为了不起了。”
事后,伍月一脸可惜的问何然,“你耍什么个性啊,连会长都不当?”
他一脸不以为然,“受不了那些条条框框,规矩多的烦死了。”
她想也是,要他每周固定时间去台上带着官腔讲话,他肯定受不了。“你们当时的会长是谁啊,那么有魄力,连你这种性格都敢用?”她好奇地追问。
“说了你也不认识。”
“这次不认识,下次不就认识了吗?说嘛,我挺想知道的。”
“是高三二班现在的班长,叫陈珊。”他答了,很快将话题转到其他方面。
伍月一直希望能在校园里碰到陈珊,以满足她那浓浓的好奇心,但大概是缘分未到,大半年过去了,她竟然没能遇见她一次。
直到五月底,高一快毕业时,她终于见到了即将高考的她。
以她措手不及的方式。
那天她约了何然在操场边的小花园见面,何然却迟迟未到,她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便沿着跑道散步,大概走了有七八米,她见到谷雨跟一个女生立在操场旁的树荫下。
女生瘦瘦高高的样子,看起来颇为干练,但脸上的神情有几分悲戚,伍月凭着女生的直觉,悄悄地靠过去,躲在不远的另一棵树后。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她听不清,只断断续续听见何然唤她陈珊,又说什么大学,陈珊呆呆地望着他,最后相拥在一起......
伍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从来都给她无限安全感的何然竟然会背叛她。真好,原来这就是陈珊,难怪她会推荐他当部长,理由很简单,私心么!
她气得手脚发抖,想冲出去,但不知为什么,一双脚却怎么也移动不了了,直到他们都离开了,她还站在原地。
又过了很久,她一点点恢复了,沿着原路返回,经过小花园时有人喊她,她茫茫然抬头,看见何然站在那里,对她扬起一个微笑,“伍月,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觉得那笑根本就是对她的嘲讽,于是冷着声音问,“什么事耽搁了?”她到底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
“一个老朋友,要毕业了,跟我告别。对了,就是你一直想见没见到的前会长陈珊。”他坦然地提到她的名字,倒是叫她很意外,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犹豫了好久,她问,“她特地跟你告别?你们关系很好吗?”
“还不错,我进学生会以后跟她一直比较谈得来。”
“你喜欢她吗?”她突然抬头看向他的眼睛,声音有些发抖。
“还不错啊,她长得挺可爱的,性格也好,有点像我那个现在法国留学的表姐。”
他答得那样自然,她反而犹豫了,该生气吗?还是装作毫不介意?想了很久,她终究还是勉强笑笑,“这样啊,哦,挺好。”
她怕,怕一旦表现出介意,就会被陈珊比下去,更怕,会就此失去他。
03.
伍月上高二时,何然也高三了,冬天快来时,伍月便筹划着送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给何然。
最特别的东西当然是用钱买不到的,伍月在毛线店跟店主学了好久,才学会基本的针织法,兴冲冲地买了一堆毛线,要给何然织围巾。
她只会基本的平反针织法,开头和收尾都要靠店主帮忙,又因为课业繁重,每天熬夜,花了好长时间,终于还是织出她人生中第一条围巾。虽然针法不太均匀,但她自己却是越看越喜欢,就等着何然生日来临了。
终于到了那天,她一大早就带着包得漂漂亮亮的围巾到他们班门口,却见他从校门口方向走过来,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的纸盒。
走近了,她才看清楚,上面贴着快递单子,寄件地址是某某大学。
她心里一紧,但还是尽量装作无所谓,笑着把手里的礼物递给他,满含期待地看着他一点点拆开包装,拿出那条围巾。
“怎么样?喜欢吗?试试暖和不?我可是织了好久好久。”她热烈地期盼着她的回应。
他依言将围巾绕到脖子上,围巾太长了,缠绕了两圈还是很长,他又用手摸了摸。
笑,“嗯,暖和,我很喜欢,谢谢。”说完他看着她的眼睛,“难怪最近看你有黑眼圈了,以后不准熬夜了。”
她开始地傻笑,心里雀跃极了。
他又去拆手里的盒子,“这快递还真会选时间,刚好在今天送来。”他拆的很小心,打开后,一把吉它安静地躺在盒子里。
他双眼顿时绽放出光彩,小心翼翼地取出来,很是爱惜地拿在手里抚摸,又试了下音色,恋恋不舍地对伍月说,“帮我把吉它放到你们班,晚上我再带回寝室,我们班人少,这东西太显眼了。”
伍月心里咯噔一下,疼痛一点点爬上来,她看得出,他对吉它的喜爱,远远超过她花费数十个晚上亲手针织的围巾。
一把破吉它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可以送他更好的,更贵的。但问题在于,她根本不知道,他喜欢吉它,根本不知道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她默默的接过那个纸盒,转身就想要走,临走时,终究还是开口,“谁给你寄的?”
“陈珊。”
“你们关系好到这种程度,她记得你的生日,还送给你吉它?既然关系这么好,怎么从来不给我介绍认识认识?”
“只是聊得来,所以就没有特别介绍。要上课了,你快回教室吧。”他轻轻巧巧就回答了她的问题。
伍月为此难过了很久,跟何然一起吃饭时,话也少了很多,但何然像是没注意,大概高三了学习确实很忙吧。
直到何然毕业,伍月才知道,他不是忙,而是也有自己的心事。他一直在纠结,到底要不要上大学的问题。
他成绩还不错,虽不至于拔尖,上个二流大学还是能行的,但他考虑了许久,高考过后,他到学校找伍月,告诉她,他决定不上大学了。
“不上大学?那你这三年不是白辛苦了?再说不上大学你打算干什么?”伍月听到这个消息后,震惊的几乎站不住脚。
在她的世界里,一个普通人应该走的路就是念书,考大学,上班,赚钱,跟相爱的人结婚生子,相携一生。
“也不算白辛苦吧,这三年是我人生不可或缺的一段经历,让我成为今天这个我,虽然我不知道我将要过什么样的人生,但至少它让我明白哪条路是不适合我的。我打算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边打工边旅行。”他的神色很淡然。
“那......我呢?”伍月问出这句话来,已经是极度伤心。他要去旅行,他要去流浪,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她该怎么办?
“你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念书,考个好大学,这是适合你的,你该拥有的人生。”
“你凭什么断定这就适合我?又凭什么认定它一定不合适你?”她几乎是哭着喊出这句话,最后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忙问他,“你爸爸他同意吗?”
“他觉得无所谓,我的人生应该我自己负责。”
她劝了好久,想尽办法,用尽说辞,她这短暂的十几年生命中从未曾如此用力过,从未曾如此恐慌过,但最终,还是失败了,他主意已定,大概没什么能够改变。
何然快离开时,手机突然响起,他接起来,“嗨,陈珊,什么事?”
伍月就在这一秒失去了所有的矜持和理智,她奔上前紧紧抱着他,哭着说,“能不能不要走,不要扔下我,能不能只喜欢我,不要喜欢别人?”
不待回应,她又说,“我知道你喜欢陈珊,我知道你会去云南找她,她毕业前,我看见你抱她了,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何然,你能不能不要走......”她哭着说完这些话,不断抽泣着,何然赶紧挂了电话抱住她,“傻瓜,谁说我喜欢他,谁说我要去云南找她了?我跟她真的只是单纯谈得来,她毕业前来找我告别,我们是抱了一下,但那真的没有任何特殊意义啊,我要走,跟她没有关系,跟你也没有关系,跟任何人都无关。只是因为我想过那样的生活而已。”
他为人自负,向来不喜欢解释,更是难得对她解释这么多,她听了,虽然知道他不喜欢陈珊,但即将失去他的恐慌还是紧紧抓住她,无论周围已经有多少人驻足侧目,所少人指指点点,她都顾不上了,她只想紧紧抱住他,不让他离开,不让他消失。
04.
何然走后,伍月进入高三,开始高强度的补课,但她完全无法投入。她时时刻刻都在脑海中策划一场逃离,她要离开,要随何然而去。
其实,她跟何然在一起两年来,感情一直淡淡的,中间没有发生任何惊天动地惊心动魄的事情,何然对她很好,但就像小时候一样,是哥哥保护妹妹的好,他对她细心,却从没有特意做过任何想让她感动的浪漫事情。
除了陈珊的存在让伍月有小小的心结外,他们之间,没有第三者插足,也没有意见不合激烈争吵,没有为对方要死要活,什么都没有。
有的只是平淡如水的相处,但这相处,对她来说,已经是弥足珍贵。
她自小活在父母的保护下,认识的人很简单,过的生活也很简单,愿望也很简单,无非是网上那几句已经被人用烂的话: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她没想过自己到底会什么时候遇上这么一个人,当何然重新出现在她生活中时,她的心告诉她,是她了,就是他了。
她从来不觉得,他们之间的平淡有何不妥,只觉得能这样过一辈子就很好,能牵着他的手走一辈子就很好。
是不是因为她太简单了,所以最终落得这样的收场?
补课第三周,伍月收到何然给她的QQ留言,他说,我在丽江,一切安好,勿念。
她对着那句话流泪,问他,你就这样走了,那我们之间,算分手了吗?
等了许多天,终于得到回复,他说,你始终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但我想趁着年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如果要你等我是不公平的,因为我也不知道哪一天才是我的归期。
她哭着在键盘上打字,只要你会回来,我就一直等。
这一次,她等了许久都没收到回复,再后来,便彻底失去了他的消息。
伍月的父母发觉她在高三时瘦了很多,心疼的要命,整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某天,她吃着吃着突然说,“妈,要是我不想读书了,你们会同意吗?”
父母皆是一惊,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说,“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将来考得上考不上,都算给自己一个交代,我们不会怪你。”
她点点头,闷闷吃饭,不再言语。自此,她做起题来更拼命了,因为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父母的期望。
她不是何然,她跟他太不同了,也注定要走的路不同。
高考后,伍月一个人去了趟丽江,在那里呆了一周,她也曾在大理呆过,在环海的每一个点打听何然的信息,但皆无所获。
好几天她都五点钟起床,边看日落边想,何然,我来了,你在哪?
你是不是曾经也在这里,在这样寒冷的清晨,看过这边美丽的一场日出?我走你走过的路,看你看过的风景,是不是就能更接近你一些?如果你走过的所有路我都能走一遍,是不是就能最终明白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可惜,大理的洱海只是他的第二站,后来的路,她无从得知。
上大一时,她很神奇地接到陈珊的电话,陈珊在那头很是感慨的样子,“你知不知道,我辗转了多少人才问到你的电话?”
她跟她其实并无交集,想来打听她的消息费了很多周折。
“何然跟你有联系吗?”陈珊也不客套,第一句话就直奔主题。
“没有。”她老实的回答。
两个人就何然展开话题,聊了很久,聊到最后,她竟然忍不住问陈珊,“你觉得,何然真的喜欢我吗?”
如果真的喜欢,又怎会在抛下她时,无半点犹豫,怎会在后来的日子里,再无半点音讯。
陈珊在电话那头笑了,“他当然喜欢你,你不知道有多少女生追他,都被他拒绝了,其实我挺喜欢他的,但是看得出来,他对我没那个意思,所以,我干脆不说,说了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我以为他那样的人志在四方,是不会在那个时候谈恋爱的,哪知道你出现了,原来你才是他一直念念不忘的人。输给青梅竹马,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我也没有赢,我也输了,却不知道到底输给了谁。”伍月惆怅地说。
“你输给了他的梦想,输给了他对自我执着追求,他是注定闯荡四方的人,只活在当下,不在乎明天,但你是注定安稳度日的人,你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伍月难过于自己认识何然那么多年,竟然从没认真思考过他是什么样的人,从不了解他想要的世界是什么。陈珊说得对,她和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05.
大三这年秋天,伍月跟同学们去参加草莓音乐节,当天的主打明星蛮大牌的,是同学的偶像,人很多,两个人挤在人堆里,出了一身大汗,等了三四个小时,音乐节才开场,又等了一个小时,大牌才出场。
同学跟着人群一起尖叫,大声喊着偶像的名字,伍月也被感染,跟着一起哼唱。
大牌只演唱了两首歌就走了,同学拉着伍月打算提前离场,就在他们往人堆里挤时,伍月偶然回头,见到台上那支不知名的乐队,那个站在角落的吉它手,长的既熟悉又陌生。
她疯了一般不顾一切,不顾所有人的咒骂指责,一直挤到第一排,终于看清那个人,真的是何然。
她不顾一切大声喊他的名字,喊到嗓子完全哑了,他也没听见。
他们一直表演了四首歌才下场,伍月疯狂地往后台钻,但几个保安轻易地就提起她,要她离开,她看着何然的背影越走越远,情急之中摸出包里的矿泉水瓶狠狠砸过去,老天保佑,她砸中了,他终于回过头来。
四年不见,她整个人看起来好像变了很多,黑了,壮了,笑容里没有痞气了,多了一丝成熟的大气,和风尘仆仆的味道。
他紧紧地拥抱她,“小丫头都长这么大了。”她嗓子已经发不出声来,只知道哭,他又笑着擦她的眼泪,“傻瓜,别哭。”
她努力张大嘴,用喉咙深处最后一丝沙哑的声音问他,“你还好吗?”
“好,很好,你呢?该上大三了吧。”
她用力点头表示自己很好,又拼命摇头,想告诉他,其实她不好,因为,她想他,很想念他。
最后她什么都没说,因为他说,他只是来这个乐队赚点演出费,下个月,他就要去冰岛了,去那里旅行很贵,所以他已经攒了好长时间的钱了。
离开之前,她在手机上打字:我会一直等你。
他一个个删除那行字,对她说,“伍月,我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安定下来,你别等我。其实当初我就不该那么自私地跟你在一起,对不起。”
回到宿舍时,伍月照着刚才跟他要来的手机号码发短信,没有回音,打过去,关机。
第二天早上,她起床后再打,那个号码已经是空号。
他是铁了心了。
两年后,伍月终于还是恋爱了。
他对她很好,认认真真地计划着买房,结婚,计划着每个月都存一笔钱,每年带她去旅行两次,计划着等她愿意了,就生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这样平淡而简单的生活过了很久,伍月某天突然明白过来,这才是她要的幸福。而那个不知道身在何方的何然,不过是她年少时候的一段际遇罢了。
她曾经也恨过他,恨他来到她的生命力,给她希望,又让她失望,激荡起涟漪,又转身离去。
她恨自己爱错了人,所以才会那般不幸福。
但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在爱情里,没有对错,只有合不合适。
他是属于风的,注定要往天上走,往远方去,而她,注定要踏踏实实地,脚踏实地的站在地上,注定要走一条无数人走过的,平淡无奇的,但最适合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