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从小到大的记忆中,外婆一直都是笑着的,每一次回去,外婆都端着椅子坐在外面晒太阳,看见我们笑着说:洁洁你回来啦!可这一次回去,外婆却再也没有这样叫我。当我妈妈打电话我说外婆走了的时候,我还在睡觉,妈妈的声音很低沉,我迷糊的脑袋因为这个消息突然变得无比清醒,却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便哽咽住,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家。
外婆这两年身体不好我是知道的,去年就进过ICU,但最后挺过来了,过年的时候看见外婆是很健康的,身体在慢慢恢复。我在火车上忍不住一直在想,怎么突然就不行了呢!过年的时候明明还很健朗的啊!想想便红了眼眶。马不停蹄回到老家,很多亲戚都在,家里布置成了灵堂,大家都在操办着事情,我妈带我去看外婆,外婆躺在水晶棺里,闭着嘴唇安详的躺着,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随时都会醒过来的样子,我叫了一声家家,我来看你了,便哭着说不出话来,外婆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么慈祥,让人心生亲近之意,可是现在却再也不能笑着回我说:洁洁你回屋来啦。她只能躺在水晶棺里静静的听我们和她说话,说着生前她和我们的故事。
乡下办后事讲究热闹和规矩,宴席摆了三天,在门口搭了台请交响乐队表演,晚上的时候我们晚辈带孝都跪在外婆面前,有专业会哭的人就在前面哭唱,每晚都有道士整夜的为外婆收魂祈福,第二天入墓,他们将外婆从水晶棺抬出来放入棺材里,小姨哭在地上撕心裂肺,我上前摸着外婆的脸,再也看不见外婆的模样,最后一眼只能深深的刻在脑海里,刻在心里。第三天上山,当沉重的棺材放进坟墓里的时候,当鞭炮炸起的时候,当大家跪下的时候,才真的感觉到外婆原来是真的不在了。从回去到结束和外公说话都很少,外公一直在操办着大大小小的事,他们说外公不伤心,可是我却看见外公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偷偷的抹眼泪,怎么可能不伤心,那是他的老伴啊,每次回去外公都会和我们抱怨说外婆什么都不干都是他来做,说外婆烧火也不行都不行,但当时外公话是抱怨的,语气却是笑着的。但现在外婆走了,我们谁都无法体会外公他的心痛,只能默默陪伴。头七我们大家都回去了帮忙把外婆的东西收拾烧给外婆,舅舅说,我们今天这么多人回来外公其实心里特别高兴,说老人家最怕的就是客人走了后家里更加冷清孤寂,热闹只是须臾,孤单才是常情。中午吃完饭大家就都要走了,外公在厨房,我过去告诉外公我走了,以后再回来看他,外公笑着说好,路上慢点。
外婆养了很多鸡,她每次也最放心不下这些鸡,小堂弟是个熊孩子,过年回去掏母鸡屁股硬是把一个鸡蛋扯了出来,吓得那只鸡从此见到他就绕道走,小孩皮又喜欢捉鸡,外婆急的只能每次在后面唠叨说你不要去动鸡了啦以后没有鸡蛋了之类的话,我们就笑成一团。每次我们回家,外婆都是坐着看着我们说话,打闹,存在感很低,可是我们就是知道外婆是在的,是在看着我们的,她也喜欢热闹,喜欢晚辈都围在身边的,虽然话少,但外婆是很开心的。
外婆74岁,现在的人活得长,外婆是走得早的,妈妈说外婆是去享福了,是去天堂的。外婆一生与人为善,都是可亲可爱的,外婆和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洁洁啊,第一就是要好好学习啊,我都是嗯嗯知道了敷衍过去,可是现在我却多么再想听外婆这样告诉我一句啊!回去再也只有空荡荡的椅子,却没有外婆了,我们再也不能讲各自的事情给外婆听了,再也看不见外婆了,我没有外婆了。家家,天堂没有疾病,你还好吗?
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外婆在那头: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车票,我在这头,外婆在那头;而现在,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外婆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