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乱,来生续”。
四十年前,北京城鼓楼旁的一个四合院里,一个男人受不了时代的变幻莫测,给妻儿留下一封文绉绉的遗书后,在自家的房梁上自缢身亡。
后来,这个妻子咬牙独自养大了女儿。
后来,她的女儿远嫁上海。
如今的她,垂垂老矣,孤身一人。陪在她身边的,只有丈夫的遗像和一只叫冬子的狗。
她的名字,叫魏大雪。
影片《大雪冬至》讲的就是她的故事。
导演用近乎白描的手法,拍出了一部比纪录片还真实的电影。
买菜、做饭、遛狗、看电视、听戏,偶尔在电话里和女儿唠嗑,偶尔逗逗冬子,偶尔和老伴小酌一杯。冬至节早起买上好的五花肉包饺子、腊八节认真的做腊八蒜、小年那天特意换上红帽子红围巾、偷偷给决定离开北京的落魄租客包了个大红包……
明明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小确幸,为什么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下来。
影院里低低的抽泣声,此起彼伏。我知道,他们和我一样,不是为魏大妈丢了冬子难过。
我们只是,看到了一个可恶的、不孝的自己。
魏大妈渴望女儿和外孙女的陪伴,可是在欲言又止的电话里,在女儿忙碌不耐烦的语气中,她选择了缄默,不给女儿添乱。
她无数次的说,“你忙吧,我好着呢,好着呢。”
好啥呢!
我们哭,是因为我们的父母,和魏大妈一样,在每一个电话结束的时候,都说“好着呢,别担心”。
而我们,和那个讨厌的芳芳一样,无数次以忙为借口,匆匆挂断父母的电话,将他们的宽慰,信以为真。
父母说他们好着呢,我们就真的不担心了。
其实,他们可能血压升高,经常头晕。
他们可能阴雨天换季,腰疼得厉害。
他们可能翻着从前的老相片,特别想我们。
他们可能看着隔壁邻居儿孙满堂,羡慕不已。
他们可能刚参加了老朋友的葬礼,感伤世事无常。
他们和普通的老人一样,在无情的岁月中,会生病,会老去,会模糊的感觉到大限将至的那一天,什么时候到来。
可我们,总觉得时间还很长,等我们忙完了,再去陪父母,来得及。
可是,我们真有忙完的一天么?
单身的我们为事业奋斗,琢磨着尽早买车买房。
结了婚的我们为孩子奋斗,绞尽脑汁的想换个学区房,给孩子更高的起跑线。
当然,我们也为父母奋斗,想给他们买更好的衣服、给他们更多的零花钱、给他们换更大的房子。
于是,我们离家千里,一路前行,一路追逐,理所当然的忽视了父母。还美其名曰,“害怕自己努力的速度,赶不上父母老去的速度。”
却唯独忘了问一问父母,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们从来不强求我们大富大贵,他们只希望我们平平安安。
他们更加不稀罕我们每个月给他们的银行卡打了多少钱,他们只渴望我们用心的陪伴。
每天和他们视频、聊会儿天,听他们讲讲东家长李家短。逢年过节争取回家,让他们好好看看。对于他们而言,足以。
是不是特简单?
可是就这么简单,我们都没做好。
影片中有个片段特别打动我。
魏大妈四合院的租户吴辰泰,一个搞艺术的、即将不惑之年的大龄单身老男人。年轻时为追求梦想,来到北京画画,一待就是十多年。可惜,始终没红。
有一天,吴辰泰接到了他爸病重的消息,可等他赶回去的时候,人已经走了,甚至没见上他爸最后一面。在家料理后事的日子,他看着深受打击、日益消沉的母亲,内心难安,辗转反侧。
或许是因为父亲的骤然离世,让吴辰泰明白,什么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或许是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和苦痛,他不想再经受一次。最后,在继续留在北京追求梦想和回老家照顾妈妈之间,他选择了妈妈。
吴辰泰退租的时候,对魏大妈说,“我看着我妈,常常就那样呆呆的坐着,一坐一整天,也不说话。”瞬间泪目。
庆幸的是,生活不是电影。
我们尚未被生活逼到绝境,我们还不需要向吴辰泰一样,咬牙切齿的说,“去TM的北漂,我要回家陪我妈终老”。
但我们应该做的、能够做的还有很多。
比如朋友圈对爸妈可见。
比如每天一个视频电话。
比如及时给他们更新最潮流的广场舞曲。
比如适合他们的电影上映时,提前给他们买好票。
比如换季前给他们买好要穿的衣服鞋子袜子。
比如提前给他们准备好每个月的常用药,用分药器装好。
……
感谢这个时代,我们能为父母做的太多。
需要反省的是,我们真正为父母做得实在太少。
只愿,每一位父母都能被子女温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