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囿
女老师来的前两天,村长骑着他的自行车,去到离山20多里路的小镇上,买了一大捆鞭炮回来。经过我家门前的时候,正好被我和我妈瞅见。
“荷花,看到村长自行车后座的大鞭炮没?”
我点了点头,继续摆弄着手里的东西。
女老师来了,可得好好学习哩,别辜负了老村长的心意。他可是指望着咱大山里,能飞出几只金凤凰哩。我和你爹,就是在他的鼓动下,才带头同意修路。”
过了好一会,她又说道:“知道我们为啥会带头修路吗?”
我说为啥?
“村长说你一点都不傻,只是不爱说话,兴许女老师来了,你能有所改变,指不定还能成为村长说的金凤凰哩。”说完这句话,她竟不好意思的干笑了几声。
一旁的我,也跟着笑了笑。金凤凰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只漂亮的鸟。山里很多漂亮的鸟,它们经常飞出去,一点也不稀奇。
两天后,乡亲们自发的来到那条里的路口处等女老师。没一会,人群站满了马路两旁,如此声势浩大的场面,简直令人咋舌。平常他们都是些拎着自家孩子的耳朵,逼着她们放下书本去做家务的家长。今天却齐刷刷的站在路口,翘首以盼的浪费大好时光迎接女老师。
这使得我打心眼里佩服起老村长,在山里,他一直是个德高望重的长者。也只有他,才能把大家都号召在一起。我一直以为,大家之所以能那么齐刷刷的出现在那条等女老师到来的路口,仅仅是因为村长的德高望重。
直到后来才知道,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内心深处,是希望山里能飞出几只金凤凰的,只不过在未得知有女老师过来教书的消息之前,他们对外面的世界失去了信心,甚至甘于这里的闭塞、落后和贫穷。
当得知有身为高材生的女老师过来教书,他们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所以他们愿意去修路。他们已经把下一代,乃至下下一代的希望,都压在了即将到来的女老师身上。
大家在山路口站着,有说有笑。队伍中,有七八个唢呐匠在一旁等候,唢呐上面挂着红花,拿着唢呐的这几个人,是大山里的骄傲,地位堪比如今的爱豆。他们的到来,意味着大家在用最崇高的礼仪来接待那位远道而来的女老师。
突然一辆摩托车闯进了空无一人的马路,大家一下子变得安静了,甚至有人垫起了脚尖,往那模糊的影响瞅去。
“荷花她爹,帮我把鞭炮摊开,等新来的老师一下车,我们就点上,声音越响亮,就代表我们越热情,可不能把人家给怠慢了。”
我爸“诶”了一声,便把鞭炮接过去了。
摩托车越来越近,快到马路口的时候,一个长相清秀的大姐姐从摩托车上蹦了下来,笑眯眯的走到人群中。不等她开口说话,鞭炮声、唢呐声、乡亲们的掌声便已经在山间回荡。
“伯伯婶婶们好,我是过来支教的小雪老师,你们叫我小雪就好。”由于声音太吵,她说小雪两个字的时候,几乎是吼出来的。尽管大家没完全听清她说什么,但“小雪”两字已经深深的印在每一个人心中。
一路上,村长时不时的拿手在她面前比划着,一路跟着的唢呐匠也没闲着,跟吃了大补药似得,竟吹了一路,好不热闹。
待小雪老师到了村长给布置的落脚处,乡亲们和她认识了一番后,便纷纷回家去了。我则远远的站在一旁,偷偷的打量她,以满足我对城里老师的好奇心。
本以为不会不会引起她的注意,谁知她突然放下抹布,走到我跟前说:“小朋友,有在读书吗?”
我有点拘谨的后退了一步,点了点头,便怯生生的往和她相反的方向走。这时一个声音跑进了我的耳朵:“小雪老师别见怪哩,这娃怕生。本来挺好的一娃,2年前发过一次高烧,之后就变得闷不吭声了,怕是脑子烧糊涂了。”
是隔壁邻居张婶的声音,她已经不止一次这么形容我了。我的步子迈的越来越大,越走越急,想尽快远离那个声音。
我不能理解她们阴阳怪调的说我不吭气,说我脑子烧糊了。她们讲的的话,我都能听懂,无非是觉得我被小时候的高烧把脑子烧糊了,我其实可以证明自己一点都不傻的,但我并不想那么做。当别的小朋友还在数1-10的时候,我已经能从1数到100。我心里默念了一遍又一遍,足足一百个数字,一个不差。
隔天清晨,我早早的起来把鸭子赶进了池塘,便抓着两个窝窝头,背着书包一路小跑。等我走进教室的时候,小雪老师已经坐在讲桌上,翻看我们以前上交的作业。
“早啊,荷花小朋友”她笑了笑,便又继续埋头看本子了。
我用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对着她点了点头,便慢腾腾的坐到座位上。心突突突的跳起来,脑子里想的是:小雪老师刚刚喊了我的名字。她应该不觉得我是傻瓜,没人愿意搭理一个傻瓜的。
那天的课,是我有史以来最开心最积极的一天,中途小雪老师提问的时候,我有点得意忘形的举了手,更神奇的是,她让我回答问题了,她点头示意我答题,以及坐下时的笑容,至今令我记忆犹新。
期末考前一周放礼拜的时候,她突然叫住了我,让我跟她去一趟她住的地方。于是我屁颠屁颠的跟在她屁股后面,等她把门开开后,便笑着对站在身后的我说:“来啊,走进来,给你看样东西,你一定会喜欢。”我怯生生的走了进去,突然一团黑不溜秋的东西跑了出来。
“一只小狗”我喊道。
嗯,喜欢吗?老师送你的,另外给你布置一个作业,给这小家伙取个名字,怎么样?”
“是真的吗?我可以把它抱回家?”
“嗯,今晚上想个好听的名字,明天来上课的时候,记得告诉老师你给她取了啥名字。”
“谢谢小雪老师!”
说完,我便抱着小黑狗,一溜烟的往家里跑,生怕她突然反悔。其实一只以来,我都有养小狗的愿望,只不过我一直没有提起。
“妈,小雪老师送的。”我把怀里的小黑狗抱到她跟前
“小雪老师送你的?”
“嗯。”
“小雪老师说啥了没?”
“说了,她让我给小狗取名。”
“哦,那取一个哩。”说完后,她急忙走到院子外面。
“娃她爹,刚刚咱们荷花主动跟我讲话了哩。”
“是吗?”
“嗯,小雪老师送了她一只够,这会正想着给狗取啥名呢。”
他们刚刚的对话,我全听见了,尽管他们声音压的很低。他们的惊奇,我的开心,仿佛在那一刻定格。
我朝院子外看了看,盯着我爸笑了笑。他竟有些不知所措,似乎我从未像今天这般正常过。
“荷花,听你妈说,你要给这狗取名字,准备取啥?”
“爸,你说取啥名好呢,要不你来取?”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