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鹿幼幼 编号:836
扑面而来,咸腥的风声熄灭了我一个人喜悦的念头,剧烈的阳光烤炙着赤脚下的沙滩,也蒸发掉我眼角迸出的滚圆泪珠,如一颗珍珠想在蚌壳内凝沙成珠,却经历过磅礴痛苦,最后依然达不成一颗珍珠的愿望。
我们之间来不及有一场约定,赴约的人却只有我,我不知这样该不该遗憾?但我的情绪深处,我实实在在感受到那里放满了很长时间内无处发泄的难过。
在孤独的时刻,思念是一类禁锢的咒语,腐蚀着一颗因为难过而承受无数伤痕的心灵,它不堪重负地支撑我疲累的身体。
我走得离海更近一点,甚至就在浅处海水包围的中间,海浪声阵阵,在璀璨之下,那扬起的洁白花朵,那湿润的水雾朦胧,那鸥鸟的集结歌咏,那广袤的蔚蓝远处,那一艘不知是何人驾驶的白帆,都使我不经意地思念起了你。
如果你在远方,我可以思念你;如果你在另一个世界,恐怕连思念都是奢侈的。因此,我只能够怀念你。
常常觉得失去时光的那一个人应该是我,在生命尽头挣扎,在你的怀里安稳离世,顶着一张不见血色,苍白的脸,听你说着我们今生的故事。你黯然哭泣,在我淹淹一息的病床边,总一副情深款款在一脸憔悴的底下,回回刺痛我微张的双眸。
你说过:“我们相遇的那一天起,我就做好了准备,只是你永远不知道,最近才了解,如果我们两个人都陷入了爱情的漩涡,并且足够爱的话,注定一个人要失去时光,另一个人将永远失去快乐。”
是的,你猜得很对。你离开的日子越久,我曾快乐的回忆就越清晰。好像就堆砌在眼前,一张张循环闪过的定格照片,颜色还非常鲜艳。
回到住宿的地方,我嗅着干净的空气,靠在窗边,眼睛往外探去,一望无边的海,一轮从远方将要坠落的太阳,一群无忧无虑的人。
良久,我把思绪放长,长到可以飘入你现在的领域。又是一个良久,我才慢慢收回这份执念,我从背包里拿出你的日记本,翻开的第一页,你的心愿:你想去看海,并且是在生命健康允许的条件下。
我在你日记的第一页,你写的愿望边上,打了个勾。然后,我又拿出自己的日记本,详细地描述了你想要去看的海。
海是我记忆里一个无比沉重的秘密,我以此句结尾。
霏霏连日的雨,我对水的喜欢,从江南开始,而你对海的喜欢,从小开始。
偶遇的那天,你捡走了我先看到的一片泛着金光的落叶。我追着你跑,你却头也不回,像躲避着我。我所幸带着气愤的情绪,加快脚步,一口气跑到你面前,气喘吁吁,由于我还不知你的名字,我只能叫你:“喂,你可以把捡到的落叶给我吗?我需要做一个植物标本。”
你摇摇头说:“这是我先捡到的,不能给你。”
我气恼着辩驳:“这片落叶明明是我先看到的……”
我们两个人僵持不下,你另开出一个条件说:“如果你非要这片落叶不可,就……”
黄昏斜阳,簌簌金黄色的秋天,给了我们这个相遇和结交成为朋友的机会。
我和他面对面而坐,隔着桌子,我一只手托着腮帮子,一双明眸亮眼,全神贯注在他身上,极其清秀的眉目,像一幅山水画一样洒脱,白净的脸庞,像牛奶一样白皙。眼睁睁看着他把蛋糕吃到了鼻子上,我下意识地递过旁边的纸巾给他。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疑惑着,我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子,提醒说:“你不小心吃到鼻子上了,像一只小花猫一样。”
随后,他认真地把粘到鼻子上的奶油擦干净,他朝我笑了笑,仿佛如沐春风般,温暖地让人躲不开他的笑容,“我的第一个愿望已经完成了,谢谢你帮我完成了它。”
因为小时候生病,住在医院,医生嘱咐他的父母不能给他吃蛋糕之类的甜食。从那时候起,他虽然在不开心的时候,在难过的时候会特别怀念生病之前吃到的生日蛋糕的味道。但是,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和为难,他绝口不提想吃蛋糕的愿望。
我以为我们的交集,仅此一次。却没想到,在转校来上课的第一天,他同样作为转校生和我成为了同桌。我开始慢慢发现他的不同寻常,比如说:他经常没有来上课。
我怀揣着疑问和对朋友的关心,想去问问老师,他的情况。当我路过办公室时,他的父母正好在学校和老师谈话,我在办公室外偷听到了大概。
他的病越来越严重了,而他的父母是来学校办休学手续的。
听闻噩耗,我很难过,我紧张地敲了敲老师的门,老师诧异着问我有什么事?
我走进办公室,跟老师问好,并且向他的父母介绍了自己。
我向他们介绍:“我是他的朋友,周末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他的父母眼眶红肿,那是一种接近崩溃和绝望的坚强,他的母亲上前来,亲切地和我说:“你就是那个带他去吃蛋糕的朋友吧?”
我点点头。
他的母亲继续温柔的说:“谢谢你!肯成为他的朋友。”
和他在一起的几年,我们从年少到长大,一直是病房里最好的玩伴。他跟我讲了很多关于海的故事,尤其是美人鱼的故事。
我以为,我们可以一直这么平静的相伴下去,以为他的病情有了好转。
可是短暂的时间和残酷的现实给不了我们幸福。
噩耗在意料之中,是深夜的一个电话。他的母亲哭得很伤心,我猜到了,我叫醒了正在熟睡的爸爸,他知道我这个朋友,并且懂得我们之间的情深意重,他半夜爬起来,送我去了医院。
他离开前的一刻,我赶得及见到了他,他刚从急救室被推出来,医生的尽力给了他宣判,他表现锝没有那么难以承受。他安静地,紧紧握着我的手,把珍藏着的日记本交给了我。他说:“你是唯一能帮我实现愿望的人,我再贪心一点,你再帮我一个忙,替我去看看海,好吗?”
我默默流下了眼泪,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