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从每个人身边溜走,秋去冬来,人们还没从秋收的忙碌与收获丰厚硕果的喜悦中醒过头来,严冬迈着残酷无情的脚步毫无表情地走来,它给世界万物带来肃杀与冷漠,以凛冽的寒风摧枯拉朽地掳掠去枯枝败叶在人间兴妖作怪,虫蛇深没于土穴冬眠,鸟雀紧缩于树冠瓦檐抖颤着瘦弱的身子搜寻本就稀少的果腹之物,大地一片灰沉。往日喧嚣的公园广场车站码头也失却了鼎沸人声挨挤身姿。河流枯萎,草木萧疏,荒村野径鲜有人迹,唯有那一片片青悠悠的麦苗在寒风中疯狂的摇摆,以排遣难言的苦寂。侯振江踽踽独行于空旷的街头,风像刀子一样往脸上一阵阵刮过,冷而疼。他缩起脖子,竖起衣领,夹紧上衣,边走边跺着稀冷的脚。路上只偶有几辆的士空驶而过,有时一俩个下晚班的男女骑车缩脖从旁一闪而过。黄暗的街灯似摇摇欲睡的懒汉无精打采地眯缝起眼睛漠视一切。侯振江心里在盘算,还有二十来天就过年了,图门烧烤店的租期也快到了,看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营业额,继续开下去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了。虽然粗略算来不亏,但也没赚多少,自己这半年算是白干了,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起点。未来该怎么办,他心里一片乱麻,没个主意,只得等来年再作打算了,神思恍惚地走着,不觉已回到住处。屋里的灯亮着,一定是皇甫素梅在等他。侯振江心里一阵发紧,该和她如何交待?现在自己仍一事无成,皇甫素梅会跟定他这个穷小子吗?自己甘心放弃心中的理想去过安稳普通妻守儿缠的平淡日子吗?他敲开门,见皇甫素梅一脸的暖意,
她说,怎么现在才回来?外面很冷吧,边说一双暖和的小手就包捂住侯振江干冷的双手,边哈气边揉搓起来,侯振江心里顿时翻过一阵热浪,默默含情地久久凝望她那双美丽纯澈的眼眸。这个陪伴他渡过无数个寂寞日夜的纯情女孩,这个对他毫无索取却无丝毫埋怨的少女,这个他一时给不了幸福却互相深爱着的女子。他不知道怎么和她交待这一切,他没有能力带上她闯荡世界,他现在甚至没有能力养活自己,因为他又失业了,他年后还得重新找工作,他下过决心要干出一翻事业,要让父母过上幸福的生活。然而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他要和命运抗争!皇甫素梅给侯振江倒了杯热水放在桌角,拥着他在床上坐下,替他褪掉鞋子,掀起被角,俩人并排挨靠床头,盖上暖热的被子,皇甫素梅把一双热乎乎的小脚不停地蹭他的凉脚,侯振江感到再没比此时更幸福的了。最近曹罕和姜晓峰来电商量图门烧烤店到期是否继续经营的问题,他们征询侯振江的意见。几经商讨,均认为继续经营至少要打算赔进去一年的亏空才能守来赢利,觉得这样划不来。何况曹姜二人都有正式的好单位,不好玩就索性不玩了,不愿再搭进去那么多钱了,侯振江也觉得年后还是找个工作得当,三人便一致同意年底到期关门大吉。临近店铺租期末,曹罕姜晓峰均与单位请了假,回淮阴处理图门烧烤店善后。其实他们工作都很自由,没人去苛责他们,请假期间工资也照发,他们背后有坚强后盾。在处处讲关系的社会,大家都在拼爹。侯振江没法和人拼,他只能和人拼刺刀,一起读书的同学,成绩烂的掉渣的,因为老子有权有势,最后都变魔法似的去了机关事业单位,有的去了区政府,有的去了国有大型基建集团,也有去市属机构负责财务的,侯振江不妒忌,他为同学们高兴,毕竟都是同学,在一起熬过几年光景,而且是最纯澈的岁月。但他也感叹人世的不公,哪有那么多公平可言,要有收获,必拼命杀出一条血路,他不知道这路有多艰难,但他有思想准备,少时吃过的苦受过的屈是他进阶的基石,更是通向辉煌的必要历炼。他不惧苦难,他怕的是眼泪,母亲的泪让他辛酸愧疚心碎;他怕见父亲蹲在墙角佝偻弯曲的身躯和伴之而来的无耐叹息。曹罕姜晓峰中午时分回到阔别几月的淮阴,侯振江订下饭店为曹姜接风。席间聊了些别后的经历,侯振江把近期烧烤店的经营现况大致说了下,真觉得心有不甘,若非这次席卷东南亚的金融危机,图门烧烤店的赢利情况应该会很不错。谁知第一次创业就这么草草收场,确实恼人。曹罕安慰道,人算不如天算,反正投资也不大,何况也没亏本,就当是一次试水,机会以后多呢。接下来大家都频频举杯,说笑起来,话题也变得轻松随意,侯振江冲曹罕笑道,发电厂招待所的陈大美女来找过我几次打探你的消息,看来她想你不浅呢!曹罕说不要提了,我都烦死了,美容店那位还缠着我不放,过两天就是一通电话,想躲都躲不掉,我正愁呢,你倒好,还尽拿我开玩笑,有没有一点同情心吗,听说你和皇甫素梅打得火热,是有这回事吧?侯振江急道,我俩是正经八百谈恋爱,哪像你,这个南京花心大萝卜!现在玩大了,甩不掉了吧?姜晓峰在一边痴痴地笑,曹罕说,你还好意思笑,看这次你怎么哄你家的那个潘婷,她不缠着跟你回南京才怪呢,到时你怎么跟人家交待?闹着喝着,不觉间都已酒足饭饱,舔着肚子回到下榻的宾馆,倒床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