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收件箱的时候,发现一封邮件,好几年以前的,奇怪的是那几年的所有邮件都已被删除,唯独这一封静静地躺在邮箱里,孤独又突兀,发件人显示的是一个网名,在脑海中努力搜索了很久,实在想不起来是谁,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留着这样的一封邮件?带着好奇心打开。
“晴,首先,祝你生日快乐,16岁,是一个女孩最美的年纪,掐指算来,有一个月零二十三天没见到你了。可好?也不知再相见是何时。今天是你生日,我无法为你庆祝。好遗憾!下个生日一定要把举办权给我!我先以最虔诚的敬意向你申请”
信的开头,发件日期,确实是16岁的生日那天,刚刚毕业的夏天,有蝉鸣的夏天,有繁星的夏天,考上重点高中的夏天,对未来有着无限憧憬的夏天。
人间三月天,校园里洋溢着春天的气息,花香和鸟鸣,阳光明媚,走廊上有三三两两的人群打闹和走动,谈笑风声,望了望黑板上距中考还有100天,我伸了个懒腰,趴在桌子上,春困秋乏啊,这么好的天气,多么适合睡觉!
凳子被踢了一下,我没搭理,继续趴着,后背又被戳了一下,不情愿的转头,“别睡了,快上课了。”看了一眼那人漆黑的发,奇怪刚才还在门外栏杆上的人怎么一下子就到了眼前,“就是因为快上课才要睡啊,不然难道要课上睡吗?”眼中蓄满了笑意,露出两颗虎牙,“夏晚晴,你昨天看小说到几点啊?”“要你管!”仿佛突然被拆穿,又或者讨厌这样戏谑的表情,我翻了个白眼,转过头翻开物理课本,上课铃声响起。
“我们是初三才相识的,刚开始我几乎不曾与你说过话。直到中考那段最紧张或是最快乐的日子里,才认识了你。坐在你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你一侧头的余光里就能看到的我,可惜的是,你也太爱睡觉了吧,下课都没机会跟你说话。”
我揉了揉额角,初三相识吗?真是个笨蛋!
放学的时候,作为语文课代表的我去老师办公室送作业,应该是下班了吧,办公室里没有老师,转头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隔壁桌子上,在高高一摞书后露出的一个头顶,漆黑的发,白皙的皮肤,在批改英语试卷,行云流水的动作,想必这就是班上女生八卦了很久的转校生了吧,初一就获得全国英语竞赛特等奖,初二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转来我们学校,然后就被他们班英语老师拐去当助理了。我笑了笑,真是个乖孩子。
回教室收拾了东西,在黑板上抄写了明天的课表,离开教室,放学的校园静谧安宁,脚步的声音清晰可见,在出校门的拐角,就看到一个颀长的背影,穿简单的白色棉T,黑色长裤,初夏的傍晚,有丝丝微风带来的一缕凉意, 撩起那人黑亮色泽的头发,随着脚步跳跃。
“真是怀念老师在课堂上读你的的作文,这样我就不会在语文课上睡觉了,每次找你要作文都不给我看,好吧,我承认是我不对,一开始不该在你的作文上做满满的批注,可能是我改英语改习惯了。”
数学老师在黑板上解方程,望着墙上的离中考还剩80天,突然桌上出现了一个纸团,打开是一个大大的笑脸,写着:不要发呆。拿起笔回复,丢回去,“认真听讲,不要看别人发呆。”
“真的好幸运,那次出去考试的时候,可以坐在你身边,跟你聊天真的好开心,原来我们的爱好这么像,我还以为你是个安安静静的书呆子。你笑起来的样子好好看,可是后来为什么要让柳依依坐过来,好生气啊,我不想跟她一起坐,你们聊天我也插不上话。”
四月,重点高中的优先录取陆续开始,每个学校可以推荐优秀学生参加考试,巧合的是,唯一一次,并肩而坐,我一转头就可以看到棱角分明的侧脸,笑的时候露出可爱的虎牙,那天他貌似笑的也太多了些,也难怪,毕竟跟他聊的是他喜欢的科比和流行音乐。
“你写给我的哪怕是只言片语我也全部保留着,闲来无事的时候读一读,别有一番趣味,可你却说把我所有的字条书信都丢了,我好伤心,你的那一句I used to think you can understand me让我至今记忆犹新。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把used to删了,我会一直是那个最懂你的人。”
六月,离别的日子越来越近,大家都在忙着写的留言本,在一本本的祝福语里,在一句句的“勿忘我”里,是终将迎来的告别和遗忘。
“邀请你来我的生日会,内心忐忑又开心,给你家打电话,你妈妈说你早早出门了,你不是说不想来吗,怎么这么积极,口是心非,真是可爱哈哈哈。吹完蜡烛灯光亮起的那一刻,在我对面的你,对我笑的你,闪闪的眼睛,下一秒,对我伸出了手,然后,抹了我满脸的奶油。“那是在以后的离开你的岁月里不断重复的梦境。
我们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人,缘分皆朝生暮死脆弱如雨露,记忆如一本本书,整整齐齐的躺在每个角落里,偶尔翻起的时候,也许会感慨,也许会痛苦,也许会哭泣,但你我都知道,它们曾经是那样柔软而温暖的快乐。
“那么就让我们继续与生命中的慷慨与繁华相爱,即使岁月以刻薄与荒芜相欺!你曾经写下过的这句话,是堇年的《尘曲》,你很欢喜,因为我们喜欢同一个作者,可是,晴,我是因为喜欢你才喜欢她的文字,买了她所有的书。与你的美好回忆太多,你想听哪一部分告诉我一声,我说给你听。希望电子邮件能代替书信来延续我们的联系,可以吗?学习繁忙可不回,我能理解。有高兴的事向我述说,我做你的分享者;有伤心的事告诉我,我愿做你的倾听者。
2015年的时候,七堇年来到我的城市举办签售会,我去了,身边是一群热情的粉丝,我拿着书去签名,和她握手拥抱,可是你不在,没人和我分享那一刻的喜悦:也是在那一年,我发现自己一直所信仰的东西崩坍,没人听我诉说,我一个人在黑夜里嚎啕大哭。
我知道我们终将会输给时间或者世情,但不知道会这么快。
我盯着屏幕,良久的,抬起手,移动鼠标,点击删除。起身,走到书柜旁,抽出那本《尘曲》,扉页已经有点泛黄。蒙了灰尘的书,就不要再翻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