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乡镇工作了几十年,养成了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喜欢管闲事。逢圩人多,摊位摆到了路中间,任凭汽车喇叭“嘟嘟”叫,他就是不挪一下,若无其事地做他的生意。我看不过意板着脸冲过去,这马路是你家的?说完,硬将他的摊位往里推。小贩忙躬身捂着货物,嘿嘿地笑着说,镇长我自己来。
去年一张调令把我撵进了城。从此,整日坐在办公室一张报纸、一杯茶,实在无聊。有时想瞌睡,但又怕上面来督查,只好双脚搭在沙发上做起了俯卧撑。这样即使被人看见了,也说得过去。工作时间长了,活动活动筋骨,不违反纪律。
最近,听说单位要选派几个人下去扶贫。我乐了,生怕别人抢了名额。悄悄地推开了局长的办公室门,局长正在看文件,头也不抬问有事吗?我在局长面前扩了扩胸说,局长你看我身体咋样?可以呀!有活派吗?
得到局长的恩准后,我如愿来到了C村。但到达C村后,发现与我想象的情况完全不同。干部整天关在房里填表格,凑数字,背手册。偶然下去走走,也好像大领导一样,得安排人跟在后面拍照,留下痕迹。早知如此,倒不如待在办公室锻炼身体。
这天,趁年轻人在村部做资料,我一个人溜了出来,到村庄上随便转转。突然,一栋倒塌了半边的土坯房吸引了我的眼球。经打听是张大爷家。好心的村民劝我不要进去,难惹麻烦。我觉得奇怪,他们不知我这个人最大的长处就是不怕麻烦。可进去一看,眼前的状况让我惊呆了。
张大爷,91岁,佝偻着背。妻,88岁,患老年痴呆,常年瘫痪在床,形如骷髅。生三子,老大叫黑狗,老二叫黄狗,老三叫白狗。屋子里幽暗潮湿,墙壁脱落,到处挂满了蜘蛛网,一股浓烈的动物腐败味。早两天,下过一场雨,房间积水尚可养鱼。脚一伸淤泥将鞋子深深吸住,腿一拔发出哗哗声响,地上的淤泥跟着弥合看不见任何痕迹。据了解,三狗家中均有小车洋楼空调,且儿孙满堂。
我请人把三狗找来。白狗掩着鼻子站在门口不肯进屋怕弄脏脚上皮鞋。我走过去抓住他的袖子霸蛮把他拖了进来。我要张大爷暂出去回避一下,然后与三狗一起站在张大爷妻子的病榻前开了个家庭会。我先问黑狗,你为何不赡养老人?答,两老家伙嘴巴多。我又问,你小时候哭闹过否?答,哭过。我问,你小时候哭闹时两老家伙把你丢在路边否?黑狗低头不语。
我又问黄狗,你为何不赡养老人?答,怕他们两个说自己哄骗老人的东西。我说,你如此看重名声,请问不孝与骗子哪个重要?黄狗环顾左右而言他。
我掉过头来问白狗,你为何不赡养老人?答,黑狗黄狗结婚时两老家伙每人给他杀了一头猪,手掌手背都是肉,我结婚时一只鸡也没有,偏心。我问,你今年多大了?答,四十。又问,你结婚多少年了?答,二十年。我说亏你说得出口!你结婚时你父母多大岁数了?白狗仰起脖子答,他们知道自己没能力,为什么当年还要生我呢?
我一时语塞。退而问张大爷今后打算如何?老人家摇头叹息长揖说,谢谢领导!我说,我有一策可当权宜之计。张大爷问,何计?我说,此三狗忘恩负义留着没用,不如卖掉换点油盐钱可否?张大爷说,有劳领导。
于是,我做起了微商。在朋友圈里发布了一条卖狗广告。请各位朋友,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给本人点面子,认购一条好吗?黑狗黄狗白狗任你挑。此三狗虽缺心缺肺,但绝对环保,男人吃了健体,女人吃了美容。价格面议。有意者请与本人联系。并配上插图。信息发出后,火爆了。
第三天,三狗找上门了。说我多管闲事,他们家的事他们自己解决,用不了我瞎操心。并与我叫起了板,说我不信,回去后就把老人接到自己家中,一定要让我的生意做不成。
我看他们主意已定,赶紧撤下那条信息,免得招来发布虚假广告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