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帅(文/土木婧华)

郑帅是个有意思的人。对他,虽谈不上敬重,但我心里其实很喜欢他的才学和那股真实。

十来年前,我们曾同过事,一起在某家小报供职。那时的郑帅,据说已离开家乡厦门来深圳两三年了,到我们单位前,他曾宅在出租屋当过一段时间的自由写手,也在一两家驻深的媒体机构混过。

我们单位那次招采编,除了郑帅,还招了一个陕北的小伙子小蔡。小蔡和我同一版块,郑帅分配到我的同事王嘉那里,负责另一版块。这俩位主,后来都成了我们编辑部出了名的活宝,特别是郑帅。

小蔡个子很墩实,一脸络腮胡子,虽说年纪不大,两鬓却已见点点银斑,他说是遗传了家族的少年白。小蔡的口齿很伶俐,脑瓜子活络,常常有时兴的段子拿到办公室分享,那些段子经他声情并茂地演绎出来,别有一番娱乐效果。可惜小蔡笔头不行,总在报尾报缝的旮旯里填“豆腐块”。但他硬是有办法把派头搞得挺响亮,一个薪酬微薄的小采编,居然时不时在办公室捏根雪茄显摆。小蔡说他是家里独子,自他考上大学到出来工作,父母固定每月汇钱给他作生活费。当然,人家父母也算是小有头脸的人物,小蔡说他母亲是满清贵族后裔,父亲是军转干部。办公室里茶话,小蔡一说到他出生时早已作古的满清贵族姥爷,脸上便大焕光彩,仿佛有莫大荣光兜头盖脸,令他金装如佛。

如果说小蔡这尊活宝,滴溜溜的浑身油滑。那么,郑帅则象是从马王堆穿越而来的人,迂腐之气浓烈。

为人作派与小蔡截然迥异的郑帅长就一副豆芽板身材,笔锋羸弱的五官并不影响鼻眼的清秀,惟一让人不舒服的是那双喜欢拧紧的眉,硬生生把这个年纪本该滋长的青春气息挤压得荡然无存。加上郑帅习惯背着手走路,如果脱去现代人的衬衫西裤,套付长袍,我想他绝对是活脱脱一个老夫子再世。更绝的是,郑帅古文古诗张口就来。经常是我们大家正俗不可耐地扯犊子,不知在一旁隐形多久的郑帅突然张口,一段艰深晦涩的远古语句倾泻而出,立马把欢乐的场面冲得四散,一阵无声的面面相觑后,众人心照不宣地转身各干各活。

这个时候,被晾在当下的郑帅往往一脸无辜地讪笑。有时为了掩饰尴尬,他喜欢蹭到我案桌旁,对埋头屏幕的我极力游说:“你随便问个字,随便哪个字,你一说出来,我就能把那个字对上一句诗。真的,你随便问个字,随便哪个字……”言语的执拗,表情的稚夸,总是让我硬不起心肠去拒绝。说实在的,我不感伤于郑帅尴尬的处境,却不得不感伤于他对自己尴尬处境的不自知。而且,我委实看不得一张觍笑的脸在眼前晃来晃去。所以,我会努力表现出友善和随和,放下手头的事务,好好听他自话自说一会。存着试一试才学的心思,我也会就势配合他的要求,随便出些生字僻字,让他联成诗句。果如其言,郑帅见字联诗,张嘴就来,才思敏捷得令我万分敬佩。

那时候报刊行业正当兴旺,报纸一出四五大叠,七八十个乃至上百版面,其中大半以上是广告和软文广告。软文广告由报社业务员签单收钱后,需要相应版面的采编人员根据客户的宣传需求写出稿件。有次,王嘉带着郑帅一起去广告客户那里采访,回来后一脸乌云密布,跑去总编室呆了十多分钟。她一出来,郑帅就被总编电话召唤过去。我们心里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个个表面装得浑然不知。郑帅刚一接完总编电话出去,王嘉忍不住在办公室里跟我们抱起怨来。

话说王嘉带领郑帅到了客户公司,王嘉正在和客户的老板沈总热切寒暄,郑帅楞头楞脑就横插进来不徐不缓地问:“沈总,你们品牌算是名牌吗?”客户的品牌刚起步,签约我们的版面也是为了大力招到加盟商。沈总闻言,又看到郑帅那双苦大愁深的眉,便以为郑帅暗含讥讽,于是脸上开始挂不住。王嘉一旁忙打圆场,暗中狠狠瞪了瞪郑帅以示闭嘴。郑帅全然无知,依然不徐不缓地追问道:“你们比金利来有名吗?”沈总当场就不高兴了,推口说要开会,把王嘉和郑帅赶了出来。半路上,王嘉就收到客户的投诉短信,内容大致是:采编的态度明显对他们品牌不尊重,让他们深感伤害。要求报社追加品牌宣传版面,以示道歉,另外要求王嘉重新安排时间一个人过去采访,谢绝郑帅同行……

感受到伤害的不仅是客户,还有王嘉,出发路上她特别给郑帅提过醒,采访由她按提纲发问,一切看她眼色行事。当时郑帅像是随口问了一句:“昨晚同学说他买了条金利来领带花了不少钱,金利来很贵吗?”王嘉说:“还可以吧。”郑帅又问:“金利来是名牌吗?”王嘉说:“香港的牌子,挺不错的。”没想到,他们的话题,郑帅居然自作主张延伸到客户那里。

郑帅被总编叫过去训了一顿,回来后我们倒也看不出他的神情有什么异样。为了安抚客户,报社加了四分之一的版面给予补偿。王嘉独自去采访后把采访记录丢给郑帅,由郑帅操刀写了篇过千字的文章放上报刊,文章后面署的是王、郑俩人的联名,签版时王嘉亲自把“郑帅”二字划掉,独留下自己的名字。文章见报后,客户很开心,又连续在我们报刊投了几期广告。郑帅对自己写的稿件却单独署王嘉的名好像没啥芥蒂,平日里照样跟王嘉有说有笑。

此事之后,我们没再见王嘉带郑帅出去,她每次总是独自去外采,回单位就把采访笔记交给郑帅去写稿,当然后来见报的稿件都会在王嘉之后再署上“郑帅”两字。单位不少人很羡慕王嘉,当面或背后都戏称郑帅是“王家写手”。单位高层对郑帅的态度高低不错,据说,总编曾在小圈子聚会时点评郑帅,说他就是个二楞,倒是人实诚有趣。

后期,总编钦点郑帅做了版面校对。这是份苦活,没有油水不说,还累人,责任也重。未签版前,纠正各位采编的文法错漏或错别字,有些心高气傲的采编不服会当众与校对顶牛,天天除了受气,还要见人脸色。报刊印刷后版面若有错漏,一级一级追责起来,校对更是逃脱不了罚款。此外,校对像单位里的杂工,上不了台面不说,也只有一份死工资,不像外采的记者有面有里活得光鲜,还能经营人脉。但郑帅是我见过的最尽心尽职的校对,虽然他也有几次在我面前抱怨过这份工,可他干起活来照样不含糊,经他双眼双手扫描过的版面和稿件,隐藏的“地雷”几乎绝迹。各版的编辑每次都抢着哄着让郑帅校版,其他的校对人员便也乐得清闲,一旁吹凉风还不忘捎带几句郑帅的风凉话。毕竟校对吃的是大锅饭,多校几个版跟少校几个版,月工资一样,不增不减,少出错还能少扣罚。

但单位毕竟是名利场,对领导来说,私心里喜欢的还是那些于己能用、有用的“老黄牛”。所以,小蔡虽然与人民群众打成一片,在领导那里却没有郑帅吃香。郑帅的群众缘也不错,但真心实意待他的极少,多是作为吐槽的对象取乐于他。那些年,郑帅真没少为我们枯燥的编辑部奉献娱乐的元素。

我看郑帅,倒真如总编的评价:实诚、有趣。他喜欢倾诉,读书时的光辉历程、与老婆谈情说爱的故事,就连家里鸡飞蛋打本不该宣之于众的囧事,他都喜欢拿到编辑部与大家分享。郑帅的太太叫霞,是一本类似《故事会》杂志的编辑。郑帅说她也是不爱动笔头的主,写稿改稿经常拿回家来让郑帅代劳。从郑帅的语言系统里,霞是一位娇气任性抠门的女主,喜欢享受先生的付出,喜欢把控先生的钱包,喜欢猜忌先生的社交,却不懂为先生奉献一点爱心和温暖。有时,我们也很怀疑郑帅对太太的评价是否公正,从郑帅语气上来看,他历数霞的种种不是,却没有明显的厌恶情绪,好象所有的控诉只是为了强调:他如今混不出人模人样,妻子霞负有不可推托的主要责任。

每家单位总有一些人,喜欢收猎别人的隐私当作茶余饭后的消遣。郑帅的没心没肺不仅不会打太极推托,反而知无不言,连细节都能一五一十讲出来供大家哄笑娱乐。这更大大刺激了无聊听众们的兴趣,不断有人加进探秘的队伍,就像逐臭的苍蝇挥之不去。有时看一群人在“围剿”郑帅,我实在不落忍,便偷偷对王嘉戏谑说:“还不管管你家男人那张破嘴。”王嘉娇嗔地作势生气打我一下,便挺身去收拾局面,跑到那堆无聊人中间断喝道:“嗨,都不用干活啦,聊大半天了,回头总编进来有大家好看的,还不赶紧散了。”于是大家悻悻然作鸟雀散。猛然刹住话匣的郑帅意犹未尽,绽红脸看着王嘉砸巴着嘴,王嘉手一扬往他头上轻轻一削,威严喊道:“干活!还聊!”郑帅便像恋爱中的小男孩,赧然朝我们一笑,当即伏案工作。

有天晚上加班,十点多的时候,郑帅的手机连续作响。一贯以来,我们办公室就有代接手机的传统:谁的手机响过两遍,主人又没在手机旁,附近的同事谁顺手就过去代为接听。许是同事间氛围融洽,大家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需要特别避忌的。当时王嘉一看郑帅没在工作台,便走过去按了免提接听键,说:“郑帅刚走开,您哪里,回头让他回您电。”电话那头静默了许久,王嘉又“喂喂”两声,突听对方像是带着情绪,啪一声盖了电话。

郑帅回来听说此事,脱口而出:“千万别是我老婆,要不就惨了。”按手机一看号码,立马就惶恐起来,絮絮叨叨:“是我老婆耶,真的是我老婆,这下惨定了,怎么办?怎么办?”他把目光依次投向众人,像在寻求依托的绳索。

小蔡他们一班不怀好意的小年轻起哄道:“见过怕老婆的,没见过您这么怕法。郑大帅,你这是在工作,给你老婆赚生活费,有什么好心虚气短?快回电话,等一下你老婆骂你,我们一起帮你接腔。”

郑帅郑重吩咐我和王嘉,他通电话的时候我们千万不要作声。见我认真地点头应承,王嘉朝我鬼马地撇撇嘴,也点了点头。

郑帅有意避开众人,踱到走廊一角打电话,只见他捂着嘴很焦急地解释什么。王嘉蹑手蹑脚猫到他身后,专登朝着他捂紧的话筒媚声媚气叫道:“郑帅,干嘛哩鬼鬼祟祟?”

郑帅吓了一跳,脸色有点铁青,急促而大声地朝手机里喊:“是我同事,我们一起加班……还有其他男同事……没有,只有一个女的……”

显然,郑帅的解释并没获得谅解。他的情绪十分颓败,有点茫然不知所措,在办公室走廊一个劲踱着圈喃喃道:“怎么是好?怎么是好?……”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说:“小郑回吧,你的活我们几个人包下来。回去好好向你老婆解释解释,谁没有男同事女同事,不就大家伙在一起加班嘛,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

郑帅果然气急败坏回家去。他一离开,办公室一些好事之徒又开始对他评头论足讥议纷纷。

第二天,郑帅跛着脚过来上班。王嘉问:“跪床头柜了没?”郑帅一本正经地说:“别提啦,昨晚被收拾惨了,你看,脚都跛了,被老婆一把推下床撞到家具,小腿老大一块乌青。”

“郑帅,没出息啊,一大老爷们被婆娘这么整法,你该一大巴掌扇过去,叫她厕所好好反省。”有的说。

“岂敢岂敢,自家老婆,打坏了不得掏医药费治疗。”郑帅当即摆手反对。

“关键你敢打吗?”王嘉拍拍郑帅肩膀。郑帅脸上蓦地飞起一片酡红,唯诺道:“不敢。”

我们哄堂大笑。

郑帅与我们共事了一年多,在同事的印象中,他就像是舞台剧里涂白鼻头的小丑,用不合俗流的行为艺术给大家不断奉献笑料。

郑帅离开我们单位之后就去了某机关内刊当采编。那是一家实权部门,水涨船高,套上一身制服的郑帅也显得“威风凛凛”。他离职后不久,曾回编辑部看过我们一次,当时好像是回来找主编开什么证明材料。自那以后,郑帅仿佛人间蒸发一般,与我们所有人都失去了联系。但他的故事,却从没在编辑部里失传,有时大家说起某个话题,讲着讲着,不知为何总会莫明其妙地就谈起郑帅的那些趣言趣语和可逗的事来,于是,所有认识郑帅的“老人” 便发出会心大笑,有的还笑得前仰后俯,搞得“新人”们面面相觑。为了拉平笑点,郑帅的故事在编辑部里口口相传,普及率很高,每一波的“新人”与郑帅虽未谋面,对他在编辑部的往事却几乎是熟谙于心。

岁月倥偬,八年时光逝水流沙,世间却有太多人事沧桑。我们原先供职的报社转手给了上海某文化公司,报纸易名。一起战斗过的同事早已是鸟兽散,如王嘉,嫁人之后随夫去了江南开餐馆,昔日键盘上码字的文艺女青年如今是坐镇馆舍,在盘碗锅盆中指挥若定的老板娘。小蔡去当北漂,我则进入企业作了职业经理人。

说实在的,我从没想过八年之后,我和郑帅还会重新建立联络。某天下午,毫无征兆地,QQ上那个长年黑暗的头像突然像蛰伏千年的僵尸复活般突然闪动起来。点开来,是一行光秃、简短的问句:“最近忙吗?”

对这种没有任何称谓的突兀问话,我没有丝毫的不适或疑惑,我觉得这恰好是郑帅的风格。于是,马上愉快地输入一行字:“瞎忙。郑帅别来安好。”

“唉,最近混得较惨啊。”他回道,还加了一个流泪的标志,一如既往的憨直。

“怎么啦,你不是在机关里编辑内刊吗?”我关切地询问起来。

“去年离开了,因为工资一直没涨。后来考入报业集团当校对,当时我考试第一名,实际校对第一名,但里面主要靠关系,每天都错很多,但他们不在乎的。里面所有的人基本都靠关系。”郑帅满怀抱怨,我仿佛见到网络彼头郑帅那双习惯拧紧的眉又趴哒着。“不过,我也不喜欢校对工作。因为工资只有八千左右,得上夜班。上一天夜班有九十元补助,也是辛苦血汗钱。但很多有关系的人也肯干,因为稳定。”郑帅一连回了好几行文字,表达自己的苦闷。

“那你现在哪里高就?”我问。

“我最近一直在考虑转行。结果发现,我们这个年纪至少得当经理,要带团队,不然很难找到普通工作。”郑帅词意幽怨地向我诉说道。

“那当然,否则一大把年纪了还给人端茶送水,那活个啥意思。”我心有感触地应和道。“不过,我觉得当编辑还是很适合你的。”

“我也想干回老本行,结果发现编辑业已经很败落了。这两年有不少编辑记者辞职了,以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编辑现时已成了卑微的代名词了,跟流水线工人一样的名词,我给你看一篇报告,一个老编辑的终极下场吧……”郑帅给我发了一个链接,点开来,那是某论坛的贴子,讲述了一本打工文学的杂志老编辑在杂志社倒闭后北上求职,四处碰壁,靠打零工糊口,几近饿死的惨痛经历。我无法判断其人其事的真假,但总觉得老编辑的经历太过于极端,不大像生活中的现实故事。但世间事往往就是这样,看似极假的事情却有可能是真实的,而看似极真的东西却未必是真的。我只能付作嘘唏长叹。

聊着聊着,自然而然就聊到了文学,我问:“现在投小说或诗歌,有哪些期刊影响力不错,稿费又可以的?”

郑帅立即回了一个流汗的图标给我,回复道:“你还玩这个啊?基本没稿费的。我前两年发了一些短篇小说,作品刊发了,但没收到稿费,现在文学类的刊物普遍活不了。”

“嗨,这叫什么事,都这么不景气。”文后,我也回了一个叹息的图标。

“稿费也奇低,千字二三十元都敢开。一般纯文学作品是千字四十元左右。你不要再玩文学了,浪费时间精力。”郑帅劝告道。

“还老想着文以载道。”我又发了一个叹息的图标。

“不能载道的,因为现在这个时代是无道时代。”郑帅复了一个呲牙笑的图标给我。接着,又发来一段话:“我最近只想好好写些经济评论,顺便去外面跑跑小企业,看能不能接点活动策划来做做。现在写文案根本赚不到钱。”

“没钱,赚人情。”

“人情没用的。”郑帅认真回复我,“我在机关认识很多领导,压根没用。这个社会该俗就要俗啊,特别是跟老板,他们本来都是狼,你跟他讲感情交情,他们只会利用你,连个子儿也不会帮你的,这个社会,越有钱的老板品性越差,你千万不要中计。”郑帅语重心长地教育我。

或许有些偏激,但也是现实。我给郑帅点了个赞。

“你家阿霞还好吧?”我问。

“唉,走了……”六点省略号后面,我读懂那里蕴藏着一个男人粘稠的血与泪,我不忍也不想去揭开它,立马转了个话题。

郑帅却问我:“知道吗,小蔡在广州定居了,前年买了套三居室,最近刚生了个儿子。”他随即发了个流口水的图标给我,又继续写道,“小蔡父母帮忙付了首期,每月房贷也资助一部分。哪比我还蜗在关外和两户人家合租,多少不方便啦。”

“小蔡命好啊,我们大家比不来,都得靠自己。”我颇有感触地慨叹,一时若有所思地问他,“你有没考虑回去呢?”

“回哪里,故乡吗?故乡已经回不去了,热土难恋——想打工,没几家合适的企业;想做生意,没积蓄的本钱;行为和观念,如今也与周围人格格不入……难啊……”

郑帅的感慨,正道出我辈多少人内心的隐痛:羁旅飘泊几经辗转,外面繁华虽好,难觅遮风挡雨的宁馨之所;遥望故土,爷娘渐老,归途容易乐业却难。进退惟艰,徒呼奈何。

“嗨,总要努力赚钱的啦,赚到钱就是硬道理,一起加油!!!”一大串感叹号之后,郑帅又甩出好几个大肉肌……

故人重叙,我可幸于真实憨厚的郑帅依然不做作,却又对跌跌撞撞在现实里的郑帅难掩那一丝丝苦涩。或许,正因为自己也在现实的旋涡里打转,这苦涩,我才品尝得真切。生活啊生活,它既为虎作伥,也逼良为娼,但更催人图强。但愿吾辈图强路上,不昧天良,磊落谋生,坦荡立命。

与郑帅共勉之。

写于2015年06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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