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狂想曲——第十二章 死里逃生

我骑上摩托车,一路飞驰。如释重负的感觉让我飘荡在暖风中,有如在飞翔一样。我要回去告诉阿文,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去唱歌了,我要当‘他的女人’——至少让不明就里的人以为我是他的女人。我要在家服侍他,陪他度过未来的所有日子,我什么也不计较,只要他对我好。我再也不要过这种被别人觊觎的日子了。

我在清晨无人的大街上飞驰前行,前面就是贯穿市中心的溪河了。过了桥,我就离开了这片区域,再也不会回来了。突然,我听到一声巨响,接着感觉似乎有一股强大的气流将我从摩托车上掀飞,眩晕,巨痛,之后,我再无知觉……

当我再次恢复神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躺在病床上,身体一点也动弹不得,似乎被固定在了床上,手臂上还挂着吊针。而巨大的痛楚正从我的全身传来,使我猛地激灵了一下。四下里望了一望,我确定是在医院里,并且是一间高级病房,屋里设施齐备,只我一个人。

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躺在病床上?我竭力地回想,我想起了阿娇,想起了姚锦江,想起了那顿早餐,想起了我骑着摩托车在马路上飞驰。我出车祸了?可是我记得路上根本没有什么车啊?又是谁把我送到医院的?居然还住上了高级病房?我想动一动,我想起来,我想跟阿文联系,他知道不知道我在这里?他是不是急坏了?可是,我哪里也动不了,哪里都很痛,难道我摔瘫痪了吗?

惊恐一下子袭击了我,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出眼眶,这可怎么办?如果我真的摔瘫了可怎么办?

正在这时,门声一响,一个护士进来了,她见我睁着眼睛,惊喜地叫道,“呀,你醒了?”转头就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涌进来一群白大褂,为首的是一名年至半百的男医生,他认真地检查了我一遍,宣布,“好了,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

白大褂们又都涌出了屋子,只剩下最先进来的那个小护士。

“我是你的特护,叫我小张就行,有事您说话。”她微笑着对我说。

“这是什么医院,我怎么啦?”我终于开口问。

“这里是咱们市著名的私立骨伤医院呀,你出了车祸,被人送进来时已经昏迷不醒了,又用了麻醉药行了手术,这才醒过来,已经快一天了。”

“我是不是瘫痪了?”我哭道。

小护士笑了,“没有,想哪里去了。不过幸好你是戴着头盔的,要不头部受到重创就不好说了。现在你仅仅是双下肢骨折,其它地方都是轻伤,手术很成功,你已经没事了,剩下的只需要静养了。”

原来只是骨折,我还没有残废,我的心里安稳了许多。脑子里又想到了新的问题,又问道,“请问,是谁送我来的呢?怎么就住了这么高级的病房?”

“是一位先生送你过来的。住在这间病房也是他安排的。”小张的态度很是谦恭。

“什么样的先生?他姓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姓什么,就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看样子是个有钱人。他交待我们院长你醒过来就通知他。别的我都不清楚。”小护士如实回答。

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又很有钱,莫非是姚锦江?是他送我到医院来的?天啊!我还不能脱离他的魔掌吗?阿文怎么样了?此时他该出院了吧?不知道我去了哪里,他是不是会急得要死?我的心又慌乱起来,扭头四下里看了一看,没发现我的随身物品。

“小张,那个人送我来的时候,有没有把我的随身物品捡来?比如手机?”

“没有啊,他只是把您一个人送来了。”

“那请你帮我打一个电话好吗?你告诉他,我在这里,让他不要惦记。”

小张答应了,拿了一张纸准备记电话。我还不等开口把阿文的电话说出来,门开了,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捧了一大束鲜花。

我顿时惊呆了,他竟然是陆天忱。怎么会是他?难道是他送我来医院的?

陆天忱把花放在床头柜上,示意小张出去。小张看着我,用眼睛问我是不是继续。我连忙开口说,“请等一等,我让她帮我打个电话,告诉我家人我在这里,让他不要惦记。”

陆天忱阻止了我,“你先别急,这里面事情很复杂,我们先聊一聊,然后你再决定这件事好不好?”

我不知道究竟什么是复杂的,但见陆天忱的表情很严肃,也只得把到了嘴边的电话号码咽了回去。小张开了门出去,陆天忱就坐在我床边,看着我。

“终于醒了?可吓坏了我呢。”他的眼神很温柔。

“对不起,我不认识您,是您把我送到医院来的吗?”我很清醒,我不能承认我是冉红玉,我不想跟他发生什么瓜葛。

陆天忱并没有在乎我说的话,“呵呵,冉老师,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改名换姓,我也不便追问你的苦衷,但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大可放心。你是安全的,我不会把你的任何事传出去的。”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叫郁蓝,不是什么冉老师。”我冷冷地说。

陆天忱叹了口气,“司瑞琪成了寡妇,现在正痛苦得生不如死,你不知道吗?做为最好的朋友,你一点也不心疼她吗?”

他一下子击中了我的要害。如果不是被固定在床上,我想我一定会跳起来的。司瑞琪成了寡妇?她丈夫沈飞不是出国考察了吗?从时间上看是该回来了,可是怎么死了?我再也装不下去,哭嚎着说,“她丈夫怎么死了?她现在怎么样?”

陆天忱按住了我的手臂,轻轻摇摇头,“你别激动,小心伤口。她丈夫回国以后不断有人请吃饭,一天晚上喝了酒回来,遭到了歹徒的抢劫,他奋力反抗结果身中七刀,没等到医院就死了。”

我痛哭,“我要见琪琪,她现在在哪里?”

“你放心吧,公司的员工天天有轮流陪她,照顾她。现在眼下需要解决的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的事也许比她的还要严重。”

我流着泪看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可是想到司瑞琪的境况,我的心便痛得要死,真恨不得插上双翅飞到她身边,给她一点安慰。

陆天忱拿过一包纸巾为我擦了泪水,说道,“先别想她了,还是先说说你的事吧。我是在勿忘我酒吧里认出你的。那时候你突然离校出走,我就一直想着为什么,你好端端的怎么可能离校出走?司瑞琪也不知道。派人到你学校打听,也没人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我一直遗憾突然就失去了你这个红颜知己。可是那日和朋友一起去酒吧消遣,我突然就发现坐在升降台上的女歌手太像你。就算你的形象再变,但你的声音和特质是无法改变的。你给我的两次印象太深刻了,所以我一点也不怀疑你会变成那个样子。但我没有冒昧打扰你,我想你这么做一定是有什么苦衷吧。于是我就尽量找时间去那里,暗中观察你,我发现你总是和那个叫阿文的歌手在一起。一直想找个机会单独见见你,跟你聊聊。想着如果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可以想办法帮助你,你这样的女人怎么可以在那样的场合混下去呢?

可是你天天跟那个阿文在一起,形影不离。我不想打扰那个小子,我不愿意跟他们那类人打交道。终于我等到了机会。你这几天开始一个人骑车上班,所以我想办法抽出空计划早上约你聊一聊。可是早上你出来以后又跟那个姚老板进了早餐厅。我一直等到你出来,在后面跟了你一段,本想着过了桥就赶上你跟你打招呼,这时候就有一辆车从后面突然上来撞向了你。你可要知道,”陆天忱说到这里,停顿一下,“那辆车可是故意撞你的,他的目的就是要你死,你明白吗?”

任何形容词也无法描述此时我的惊讶了,我没想过我此生还会经历谋杀。但听他说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

陆天忱继续说道,“我没有报警,这里的院长是我的朋友,我会严密封锁你的消息。不让任何人知道你住在这里,明白吗?我得保护你。现在我给你登记的名字是王月。在我不确定你还愿不愿意叫回冉红玉之前我没敢写你的真名,但是郁蓝这个名字你是不能再叫了的。”

“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如坠云雾般地问,“我跟外人一点接触都没有,什么人想要害我?”

陆天忱看着我,“你有没有得罪姚锦江?”

天啊,这个陆天忱什么都知道?看来我也没什么必要隐瞒他什么了。

“他想霸占我,我没给他机会,并且决定离开‘勿忘我’了。就这么点事儿,他就至于害我的命吗?”

“这就对了,那个姚老板可不是什么好人,背地里跟黑道也有关系。我先前都不相信你怎么会到他那里去唱歌。你这样不给他面子,他哪里会饶了你?他那样的人,自己得不到就宁可毁掉的。他手下的歌女有几个能逃过他的手掌心?我当时刚好在拐弯处,撞你的车和我不是一个方向来的,应该是没有注意到我吧?他撞了你就直接向前逃走了。我把你的东西和摩托车都扔进了河里,只把你带来了医院。让他以为郁蓝死了吧。这样你才会安全。”

震惊之余,我想起了阿文,他一定也会认为我死了,他会伤心到什么地步?

“不行,我得给阿文打电话,他一定会伤心得发疯的。我不能让他认为我死了。”我激动地哭喊道。

“不行。”陆天忱严厉地制止了我,“你不能跟他联系,你不能让认识郁蓝的人知道你没有死,那样就完了。你不但保不住自己,还会害了他。现在他不过就是认为你死了,伤心一阵子,也就罢了,这样不是对大家都好吗?”

“可是他真的会很伤心的。”我痛苦地哭道。

“你们不是爱人关系,关于他的情况我也都知道。朋友之间的伤痛很快会过去的,不要太放在心上,你现在想着能保住他的生命安全,让他平安地继续他热爱的事业,不是很好吗?”陆天忱劝道。

我伤心地哭着,忽又想起了司瑞琪,她现在比我还要痛苦吧?她失去了她一生最挚爱的人。各种各样的情绪折磨打击着我,我已经没有力量去承担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是黑的,屋里面静悄悄的。小张正坐在离我不远处看书。见我动了,连忙过来,“醒了?觉得怎么样?”

我还是浑身巨痛,喉咙里像着了火。“我渴,想喝水。”我说。

小张倒了一杯水给我,“其实你很幸运的,内脏都没有出事,光是皮外擦伤,只是下肢骨折了。先前昏过去,把那位先生吓坏了。连忙把我们院长找来,我们院长说你主要是心理问题,情绪波动太大,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是睡着了,醒了就好了。那位先生这才放下心。交待我一定要寸步不离你左右,醒过来就立刻通知他呢。”

我一口气把水喝光。也没有细听小张的唠叨,我并不关心陆天忱如何,我自己的事还是一团乱麻理都理不清呢。

“我出去给你打一碗热汤面片吧,你得吃点东西了。”小张又说。

我点头。小张出去以后,我又把先前陆天忱所说的话回想了一遍。他说的就是那么回事吧?姚锦江得不到我就恼羞成怒,派人害死我,他够狠。如果阿文知道我没死,他一定会来看我,那样的话姚锦江不是还不能罢休?不但害我,连同阿文也得跟着遭殃吧?是的,我跟阿文不是爱人关系,知道我死了,他伤心一阵以后,也就罢了。他还会继续他的日子,继续唱歌,继续弹吉他,也许会在什么地方再认识一个让他动心的男人,志同道合的男人,跟他过真正他想要的日子?

泪水顺着眼角淌在枕头上,这才不到一年的时间,我再次告别了一个过去。冉红玉做不成,郁蓝也做不成了,我还要做谁?王月?今后的我该去往何方?为什么我的命会这么苦?我曾经是最幸福的女人,拥有动人的美貌,轻松的工作,超帅的老公,完美的婚姻。如今我一无所有,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连亲人都不能告知。这一切都是怎么来的?我想起了秦剑北,都是他害的,不是他,我还会幸福地当着我的历史老师,快乐地走在林荫道上,被众多学生追捧,被无数同龄人羡慕。我恨你,秦剑北。我在心里大声地咒骂着,泪水不停地奔涌出来。

小张回来了,端回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片汤。

“王小姐,趁热吃了吧,你一直都没吃东西,胃里肯定受不住了。有什么事咱好了以后再说啊。”她柔声劝慰着。

我点点头。不管怎么样,我都得活下去,活下去就得吃饭,这是硬道理。小张坐在床头,把一碗汤都喂到了我的嘴里。我没有食欲,但我都把它们咽下。我必须得坚强,我得活下去,我不想死。

吃过了饭,陆天忱又来了,这次他手里又提了一篮水果。

“先前你可把我吓坏了,医生说你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不严重,我才放心走了。”他微笑着对我说。

“谢谢你,陆总。真的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这次欠你的情可让我怎么还?”我说。我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为我下了这样的大手笔,我得怎么还他才是?

“哈哈,想哪去了?谁要你还啊?钱对我来讲不过就是一些数字,我根本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情意,就算你仅仅是司瑞琪的朋友我也得帮你,更何况我们曾一起吃过两顿饭。你本身就已经是我的朋友了,朋友出了事,哪有不帮的道理?”

陆天忱说着坐下来,看着我,“嗯,气色比原来好多了。”

“可是,我也不能总呆在医院里,到出院的时候,我可去哪里?我现在这样子,能去哪里呢?”我叹道,泪水又不听话地奔涌出来。

“什么都不要担心,有我在,你都放心,好吗?”陆天忱柔声说,“等你出了院,我会把你接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你就在那里安心养伤。直到伤好了,又恢复活蹦乱跳的你的时候,你再决定以后的事。”

我看着他,他的目光里充满真诚。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真想问他,可我知道,这是个再愚蠢不过的问题。到此时我已经不相信有什么纯洁的友谊存在,那都是骗人的鬼话。一个男人对一个如花美貌的女人为什么那么好?不是可利用就是想得到。在这个世界上,我只相信阿文是唯一的一个真心对我好且不企图占有我的男人。

“谢谢你,陆总,现在我没权利跟你谈报答的事,我无从报答。等我伤好的时候,我自会想办法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说。

“哈哈,行,到时候再说。”陆天忱爽朗地笑。

我又想起了司瑞琪,“陆总,司瑞琪现在怎么样了?”

陆天忱叹口气,“不管经历什么事情,人总得爬起来,继续活着,是不是?下周一她就开始上班了。本来我想撤掉她总监的职位的,可是现在她出了这么档子事儿,我也就不好意思提了,先让她干着吧。”

“那你为什么要想到撤她呢?她不是干得挺好吗?”

“呵呵,这你就不懂了。事实上司瑞琪根本不胜任那份工作,她很勤恳,但是她的天资不够,设计出来的作品很难服众的。只是她工作经验比较多,为人也端正,勉强是以德服人吧。”

我默然,如果理由是这个,我又能说什么呢?

“我想见她,我真想好好安慰安慰她。她知道我就在她身边,离她不过咫尺之遥,她一定会很欣慰的,她一定有许多话要对我说。”

陆天忱却摇头,“她不过是以为你去别的地方了,郁蓝的死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她还不至于为你伤心。现在她自己的伤心刚刚平复,已经准备上班,你再去打搅她,就不好了吧?再说,你决定再当回冉红玉了吗?”

“她知道我没离开,也不会乱说的。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我该在她最痛苦的时候陪在她身边。”我坚持。

“她最痛苦的时候你没在她身边,你在酒吧里潇洒地唱歌呢。现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你自己却正在危险之中,多一个人了解你,就多一分危险,这个道理你不懂吗?”陆天忱严肃地说。

我发现我说不过他,他说的话句句有理,听着都是为我好,反而我好像小孩子一样不懂事地任性。

“好了,乖乖地听话,好好在这里养伤。过几天我就把你接走,然后你就自由了,也就彻底脱离危险了,好不好?到时候你会发现你将拥有一个新的世界。你已经抛弃一个过去了,再抛掉一个也不是难事,让我给你一个新天地,在那个新天地里,你可以尽情地自由地撒欢儿,把你所有的天性都尽情地展现出来,不期待吗?”

他向我微笑,给我描述了一个世外桃源般的景象。我向他报以茫然的微笑,以作谢意。未来是不是他说的那样美好我不知道,但我不会放弃自己,我要一直往前走。

我安然地在医院住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除了双下肢的骨折,其它部分的擦伤瘀伤都已经痊愈。全身上下不再酸痛,我已经可以坐在床上随便活动上身了。姣好的面容和矍铄的神采又回来了。每天早上,我都会坐在床头,把自己梳洗打扮一番。虽然身上穿的是肥大的病号服,但它遮盖不了我通体散发出来的那种女人味儿。头发长长了不少,小张送了一只发卡给我,我把它别在头上,照照镜子,竟然有了一种老电影里的女人的那种风情。

“王姐,你可真漂亮。”小张看着我,由衷地说。她早已经听了我的话,不再叫我王小姐,而是王姐。“前些日子你老是苦着脸,脸色也不好。这几天明显红润多了,你的脸上也有了笑容,一下子变了个人儿似的。我就想呢,幸好这车祸没有伤及你的脸,要不可真是太可惜了。”

我微笑了,“小张,你说人是不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该好好的?那样既对得起自己,也会给别人带来满意和快乐,是不是?”

“对呀,对呀,”小张过来坐在我的旁边,“就说你自己,前些日子总是哭,脸上也不好看,又缠了那么多纱布,搞得我心情都跟着不好。现在好了,你恢复了美丽,也重新有了笑意,我也觉得心情开朗了许多呢,更愿意在这间屋子里呆着了。”

我亲热地拍了拍她,自己也觉得豁然开朗了。不管怎么样,我没死,我又活过来了,我还是美丽的冉红玉。我有什么权利不珍惜不爱护不好好度过我的大好年华呢?虽然我还不知道我的未来是什么,但我一定会勇敢坚强地走下去。

小张把早餐递给我,那是一碗掺了肉松的黑米粥,香咸可口。我吃了不到半碗,陆天忱就来了。他每隔三五天来看我一次,每来一次,都会带来许多东西,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皆为上品。这次,他带来的是衣服——一件暗绿色的长大衣。

他把衣服打开展示给我看,满面笑容地说,“看,我觉得你穿上这件衣服一定特别漂亮。知道为什么给你带大衣过来吗?”

“你是要接我出院吗?”

“哈哈,聪明。我跟院长说好了,今天就接你出院,你的伤势都没问题了,完全可以出院了。”

我欣喜着,却又开始忐忑起来,出了院他要接我去哪里?

陆天忱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坐在床边看着我,微笑着说,“要不是张罗照顾你的人选,我早都把你接走了。我在南边有处房子,装修好了以后一直在那闲着。这些天我一直在找照顾你的人,可靠的能好好照料你的人。现在找到了,一切已经妥当了。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那里,一直住到你身体完全康复再说。怎么样?”

我点点头。我没的选择。现在我既不是冉红玉,又不是郁蓝。除了眼前的陆天忱,我再没了依靠。两条腿还不能动,路还不能走,我没有拒绝他的志气。

小张得知我出院,竟有些舍不得我走,眼睛红红的,帮我收拾东西。我把几瓶根本没动过的化妆品留给了她,算作纪念。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我是一无所有进来的,不过是陆天忱为我买来的那些必用品。小张把那些东西装好,帮着送下楼。陆天忱帮我把大衣穿好,伸手把我抱起来,“走吧,回家去,咱以后再也不来医院了。”

我横躺在他的臂弯里,怎么也想象不出此时的陆天忱和那日我在司瑞琪办公室见到的那个面沉如水的陆总是同一个人。那日的陆天忱和司瑞琪嘴里的陆天忱是同一个人,高高在上,目中无人,阴冷无情;而我身边的陆天忱却总是面带笑意,给我的关怀无微不至,以他老总的身份,竟然会亲自抱着我下楼。

距离太近,我不敢看他的脸,我微闭着眼睛,感觉着身体同他一起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下移。突然,阳光侵袭了我,我一下子便感受到了室外的明媚和清新。又是一个月没有出门一步了,室内的空气和被玻璃私吞许多营养的阳光如何能与真正的自然相比?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让眼睛启开一条缝,偷偷地贪婪地将几缕阳光收在眼底。

陆天忱似乎感应到了我的变化,说道,“外面真好是吧?咱回到家里,可不是天天躲在屋子里哟。咱外面有露天阳台,你可以随便享受阳光和空气,再不用躲在暗屋子里头了。”

他把我放在车后面宽敞的长座上,确定我的体位舒适,才关了门上车。我与小张挥手告别,就踏上了我的未知的新世界。

车子七扭八拐走了很长一段路,途经的大街小巷都是我不曾相识的。我趴在车窗上向外望,两边的店铺,路上的人来人往,都是那么的陌生,仿佛是我不曾置身过的另外一座城市。我不得不承认,从前的我过得太闭塞,一座师范学院,就成了我整个世界,一个秦剑北就占据了我全部的人生。可是,我不做冉红玉,郁蓝的生活仍然是闭塞的,她只有酒吧,只有阿文。除了酒吧和阿文,我甚至没有随便走在大街一次。如今我又不再是郁蓝,我又能怎么样呢?会不会我的世界又只是那座有露天阳台的房子和陆天忱?

悲观和失落一下子向我袭来,早上大好的心情烟消云散了。车窗外的风景也不再是风景,我颓然地卧在那里,深深地低下头。

“怎么不说话?”陆天忱在前面用轻松关切的口吻问,“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我在看外面。”我低低地说。关于我的未来,关于陆天忱的真实想法,关于我和他将会发展成的关系,我都不想去想,更不想去问。不管未来如何走向,我只能见招拆招。至少眼下,我是没有自主的人,我只能听从陆天忱的摆布。我已经放弃了师范学院,放弃了秦剑北,放弃了庄晏。如今为了阿文的安全,我又得放弃他。我把我爱的、爱我的都放弃了,还有什么不可以接受的呢?还有什么不能释然的呢?就算前面是虎穴狼窝,走一遭又如何?

“别胡思乱想啊,”陆天忱说,“你一定会过上你喜欢的日子的,比从前都要好,要有信心。”

我‘嗯’了一声以作答应。对这个人,我没有什么恶感,也谈不上什么好感。要说有什么,那就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距离感。我总觉得和他根本不是一个路子上的人,在一起总是没有舒服的感觉,很别扭,很尴尬。突然与他产生了这样的交集,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不敢揣度为他何如此关照我,我只有等。等有一天,他给我安排人生。我想此刻,我已经被他控制。

车子经过了一片荒凉的拆迁区,到了一处新建的小区,看样子已经到了郊外。小区一律英伦式风格,古朴典雅。整齐的几十幢六层的楼房排开两侧,中间有水系花园尽显迷人风情。

“这是目前本市最好的花园住宅小区,远处市郊,空气清新,你就在这清清静静地住着,包你会喜欢。”

陆天忱说着,就在一幢楼前停下车,门前,一个五十多岁样子的女人正在那里等候,见车停下,连忙过来。

“陆先生,小姐接回来了?”她恭敬地说。

“嗯,李姐,帮着把东西拿上去吧。”陆天忱说着,打开车,又把我抱起。那个被称为李姐的女人向我点头笑了笑,拿起了我的那包物品跟我们一起上楼。

我听了陆先生和小姐这样的称呼,仿佛穿越到了旧社会,就好像他是一个大老板,而我是一个什么大小姐。

“这位是我为你请的保姆,你叫她李姐好了,以后你的生活起居都由她来照顾。”陆天忱抱我上楼,声音间已经出现了气喘。他一直把我抱到五楼,直到李姐把门打开。

“好了,到家了。”陆天忱终于把我放在沙发上,在茶几上拿了纸巾擦脸,大口喘着气。

让一个大老板抱我上楼,累成那个样子,真让我不好意思,想说谢谢,又说不出口。幸好李姐把事先泡好的奶茶送过来,我才解除了窘迫,拿过一杯茶捧给陆天忱。

“快坐下歇歇吧。”我说。我一直回避对他的称呼,我实在也不知道叫他什么合适。叫陆总总不是太好,先不说我和他之间生分不生分,让外人听了,难免会怀疑我和他的关系。叫别的就更不靠谱了,大哥?天忱?想想我自己都脸红,什么呀?而他也一直没有叫过我什么,他不知道该叫我什么,现在我是个没有名字的人,那个王月也不过是他顺嘴说的。

他就坐下来,接了茶,大口喝着,眼睛却亲热地看着我,“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轮椅和拐杖,在这屋里你可以随便走动。好好看看,喜欢不喜欢。”

我这才倒出空四下里看一看。一百多平米的空间,光线极好,室内装修得十分高雅古朴,一色的中式风格。对面有一架木制的旋转楼梯通向了楼上,上面该是有他所说的露天阳台吧?

“喜欢。”我说。

“哈哈,那就好,以后就在这养着,需要什么尽管说,李姐会全部替你办到。我也会经常来看你。”

这时候,李姐过来问,“小姐中午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买。”

我十分难以接受小姐这个称呼,就笑着说,“李姐,你可不要叫我小姐,实在叫我尴尬呢。”

“哦,那我叫你什么呢?”李姐说着,眼睛去看陆天忱。

我也回头看了看陆天忱,是啊,我要她叫我什么呢?陆天忱微笑着看着我,似乎也在询问我到底还有什么名字。

“这样好了,我看您跟我妈妈也差不多大了,我妈一直叫我大红,你叫我大红好了。”我说。

陆天忱就在旁边笑了,“大红?不错,听着亲切,以后我也叫你大红吧。”

我只好默认,不管是大名小名,有个名字总是好的。

李姐还在等我说午饭的事,我只好说,“随便什么清淡些的都行,我不要吃肉。”

李姐又用眼睛询问陆天忱,陆天忱挥挥手,示意她随便好了,于是她提了菜篮下楼买菜去了。屋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陆天忱才发现我还穿着那件大衣,连忙起身帮我脱下来,又抱起我,把我抱到阳面那间大卧室里,一米八的大床上铺着大红的牡丹花图案的床单,梳妆台上,竟有各式的发夹香水之类的女士用品。

他没有放下我,而是抱着我打开靠墙一侧的穿衣柜门给我看,我惊讶地发现里面竟是各色各样的女式服装,长的短的,裙子裤子,各类风格,应有尽有。

“都是我给你买的,我目测了你的身形,这些衣服肯定都合身,以后身体好了,想穿哪件穿哪件。”他抱着我,他的脸离我很近,我看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温柔。

我的脸有些红,我的心有些乱。一时间我甚至希望我的腿永远也不要好,就这样如同一个残废被养着,什么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他把我放在床上,伸手摘了一件V领的小毛衫。

“屋里有些凉的,把这个套上吧。”

我顺从地穿上,然后仍然不知怎么办才好。低头看着床单上的牡丹花,脸竟又有些烫。陆天忱端详我一会儿,也坐在床上,那样看着我。我不敢看他,我回避了他的目光,低下头。

半晌,陆天忱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我的头发,“我看到了你眼睛里的惊恐和不安,你怕我吗?”

我深深低着头,摇了摇,以示否定。

他伸手把我揽在胸前,轻轻抚着我的头发,“不要怕,我会给你最幸福的生活的。不要多想,好好养伤,好吗?”

我没有作声。他要给我幸福的生活,他怎么给我?为此,我要付出什么?

陆天忱和我静静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他并没有侵犯我,只是拥着我,轻轻抚我的头发。我没有抵抗,我为什么要拒绝呢?他是我的恩人,他在用这种方式表示对我的怜悯和爱惜,我不能给脸不要脸。虽然心里极度的不舒服,不自然,但我硬挺挺地伏在他的胸口上,一动也没动。屋里只有钟表的滴答声和两个人的喘息声,静得让人心里发沉。我不知道说什么,只有随着他的意愿而行。

半晌,门声一响,李姐回来了,径自进了厨房。又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了哗哗的水声和盆碗相撞的声音。忽又想起了阿文。这个声音于我太熟悉了,那该是属于阿文的声音,是他为我做饭的声音。如今他怎么样了?他的身体康复得好吗?他还在‘勿忘我’唱歌吗?姚锦江没有对他怎么样吧?我失踪了,乃至传出死讯,他会伤心到什么程度?他把我当成他最亲的人的,最亲的人死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伤心?

我的泪止不住流了出来,我伏在陆天忱的胸口上哭了。我不想在他面前哭,但我抵抗不了我的情绪。他捧起我的脸,惊讶地问,“怎么啦?怎么好好的哭起来了?”

我摇头,我不想跟他说我的心事。陆天忱站起来,一把抱起我,“不许哭,以后在这里不许哭,听见没?你要当这里快乐的公主。现在我带你到楼上看看去。”

他抱起我出来,上了楼梯,到了楼上,我看到楼上的面积和楼下一样大,除了一间卧室和一卫一厅外,其它面积全是露天的设计,亭台栏杆,好不漂亮。

他抱着我前后转了一圈,然后把我放在一把卧椅上。他也坐下来,半拥着我说,“坐在这里,视野特别好是吧?以后没事你就坐在这里晒太阳,我也会常来陪你,不好吗?”

我果然爱上了楼上的这部分,一室一厅一卫,刚好够我使用,装修得也不似下面那样豪华,尤其是床上铺的是淡绿色竹子图案的床单,看着要比那大红的牡丹舒服得多。而这宽敞的暖阳台最可我的心,睡够了出来晒太阳,还可以在其它空间随便转一转。

“我想住在上面,我喜欢上面。”我说。

“好啊,那我就让李姐住在下面,让她再把上面好好收拾一下,把你的东西搬上来。”陆天忱立刻同意,“只是本来我是想让你住楼下的,吃饭如厕都方便。”

“我就住上面了,再不下去了。吃饭时让李姐送上来就行了。”

“呵呵,再不下去了?那是不是我还得在你这间卧室里再放上一台电视啊?要不你成天干什么?光睡觉?”陆天忱亲热地看着我,打着趣。

我想他有的是钱,也不在乎一台放在卧室里的电视吧,也就没什么心理愧疚。有了这样舒适的地方,我的心情又好了些。李姐叫吃饭,他便抱了我下了楼。桌上四菜一汤,一律清素。我尝了尝,味道还不错,李姐不上桌,就让我和陆天忱一起吃了饭。

饭毕,陆天忱把我抱回楼上,说有事要办,就走了。他走了,我终于觉得有了一种解脱了一般的畅快。他在的时候我总是很压抑,很不自然。现在只我一个人,在偌大的空间里,可以尽情释放了。我嘱咐李姐就在楼下呆着,我不叫她就不要打扰我。然后我才舒展身体躺在竹子叶的床单上,这个空间让我很安然,很快我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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