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夜

2018.06.24九华山的夜空

外公的弟弟我们称他“老叔”。长大后才知道老叔曾经娶妻,但老婶偷偷逃走再也没有回来,老叔也没有再婚,是外婆和舅舅们一直照顾着他的生活,特别是到年老时。

老叔是一位慈爱的长辈,可是他的妻子出逃,他被邻里认为是另类,以致大家对他并不和善。即便老叔向邻里 示好都不被人接纳,当我懂事的时候他有时就有点疯疯癫癫。老叔的房间我从未踏进去,不开窗,不开电灯,里面黑黑的,东西堆得杂乱无章,我觉得脏。他满屋的宝贝谁都不能动它,只有外婆才有办法每隔一段时间去给他整理。外婆让我送东西给老叔,我就在门口朝里喊一声,丢在门口就跑。甚至在南门街上遇到老叔,我都会觉得丢脸背过他。即使他偶尔见到我会开心的喊上我,我也会装着听不见飞快的跑了。心里虽然有暗暗的一丝不安,但很快就想起邻里对他的态度而心安理得。当然,这些回家定不敢和妈妈讲,不然轻则挨骂,重则会挨打。但那种惴惴不安的心情会持续几天,直接的后果是想去外婆家不敢去,因为去外婆家必定要经过老叔家。碰上妈妈差使,要不让妹妹去,要不挑错开老叔的时间去,再不就是硬着头皮心里祷告千万不要遇上他。可是每次都会遇上老叔,唯有撒腿就跑,可是老叔从未责骂过我总是笑笑地看着我,眼光追随着我直至我消失在巷口。可他的慈爱助长了我无礼,不是对他视而不见,就是躲着他,每一次都觉得身后有着一双灼热的目光,直至我跑过街,或者有外婆在才会如释重负。

一天夜里停电了,院子里的人都到巷里纳凉。皎洁的月光让夜色 显得透亮,大家聊着聊着,讲起了聊斋,说起了鬼怪。不知谁说了:如果对长辈不好,甚至讨厌某个长辈,那么当那个人去世之后,皎洁的月光夜他的鬼魂会出来找你。听得我后背发冷,嗖地跑回屋。

第二天去外婆家,路过老叔家门大声地叫他,只见他乐呵呵地从黑屋子里走出来,那一刻我感到特别的轻松。老叔爱喝酒,喝多了会发酒疯。不讲究卫生,哪儿都是脏兮兮,甚至不爱洗澡,整个人都黑乎乎的,谁都没他的办法,但他只怕外婆 。夏天外婆让他洗澡,他会跳到南门溪里洗;冬天他总推说太冷,外婆烧了热水,然后把他骗到浴室锁起来。随后会传来他大声的叫唤声,外婆就会在门口和他说:“不洗干净不准出来。”过一会儿要求外婆开锁,顶着湿漉漉的头走出来说:“洗了真舒服。”每次要他洗澡就像是一场战争,他疯疯癫癫的样子让我们觉得特别好笑。可我不敢再取笑他,会拿起他的脏衣服到溪边洗。

老叔虽然疯疯癫癫,对我们却是慈爱万分,他是唯一给我零花钱的长辈。路过他家门口,他会叫住我给我1分、2分,偶尔给个5分的硬币那就是一笔巨款。 我也渐渐长大,会站在他家门口和他说上1、2句话,看他把剩菜煮了又煮会和他说:“老叔不要吃了,倒了它。”他会笑呵呵地说:“没关系,我把它煮开就好。”还从那口黑乎乎的锅里捞出一块已经煮得分辨不出的东西要我尝尝,可我始终从未进过老叔的房间。

后来的老叔更加糊涂了,生病的时候不愿打针吃药,说要打针他飞快的逃跑了。记得有一次还是二舅和表哥们在南门追着他,最后把他按倒打了一针。

再后来 ,老叔去世了。某个月光夜送外婆回家,走在东门直街,嗖的一声,一个黑影晃了过去,突然想起老叔的魂魄会不会来找我算账,那黑影原来是一只猫。外婆说:“老叔会保佑我们老陈家一家大小都平安幸福。”现在回忆往事,纵然知道那是少不更事致使我对疯疯癫癫的老叔漠视,但总难抹去心底那份愧疚。或许老叔从来就不介意,也或许他早就原谅了我。不然为何我每次去,他都会笑着看着我,会悄悄给我零花钱。

今天突然想起老叔,虽然与他并不亲密,但是他的经典名句和生活小节时常会让我们想起他。而让我明白的是:人要有敬畏之心,才能使自己的言行举止有所规约,才能使自己的心灵得到净化、人格得到完善。我并不知那个月光夜,大人的聊天是否有有意,但它瞬间让我深刻的反省了自己的错误。或许那时并不是真正认为自己错,只是害怕以后的以后老叔回来找我。暗暗庆幸,因为有了敬畏心,自己没有继续对老叔无礼,做外婆的小帮手偶尔为老叔做点点事情。

我知道,老叔 一直包容原谅我们这些小屁孩,他会一直保佑我们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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