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容器,装载着每个人的记忆,可能有些美好到让人心生欢喜,也可能有些记忆你再也不愿意提及。然而没办法否认,正是这些小小的生活片刻,组成在那个城市里为生活奔波忙碌的我们。当赵雷火成这样,再写他的玉林路就成了追蜂逐蝶的附庸之徒。但是成都,却可以一写再写,写不尽那些曾经的回忆。虽然都是些生活中稀疏平常的小事,透过时间的纱幔,也虚化成了故事。那个时候的我们,也就成了故事里的人。
人世间,酸甜苦辣,若长良川。—《深夜食堂》
竹苑位于二环路的里面,按照何勇钟鼓楼的歌词,这里就是北京的钟鼓楼所在。唯一有别的地方是北京是西贵东富北贫南贱,这里正好相反。西南方向是文化精英达官贵人聚集所在,东北方确是穷苦大众百姓市民所居之地。那个时候住在竹苑,就算是住在了现在北京的国贸,十几年后的现状怎样,已是为未可知。竹苑对面的好又多超市旁有条小路,走进去不远路边有家小店,铜锅豌杂面。两口子经营维持,男人是配手,摘菜、洗碗、收拾桌子。女人是当家,下面、收钱、招呼客人。我的一天,就是从铜锅面开始的。早上,从屋子里,慢悠悠的溜达出去,街上已经看不见上班的行人了。在油腻腻的桌子前坐下来,高喊一声,“老板儿,鸡杂儿~”这里必须用川普,正宗的川普喊出来,就算是早起的第一功课。
按照当时的味道和形状,铜锅面应该是和重庆小面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是差别也非常大,主要是做法上。面条是要在一个个铜锅里下出来的,类似煲仔饭的做法。面,也是碱面,有韧性有嚼头。上面的浇头主要有三种,豌杂,鸡杂,牛肉。汤香,辣,浓郁。厚厚一层油,浮在铜锅上面,下了功夫的鸡杂浇头,青菜,在面上玉臂横陈,香菜,在锅边影斜清浅。挑起一筷子面,迎风吹口气,热气裹着浓香,飘散开来。两口面吃下,汗水就冒出来,顺着前额涔涔渗出。伸手去够餐巾纸,嘴里还要嘀咕着,“巴适的很,巴适的很”。
吃完面,姗姗回去,脚上系拉着屋里的拖鞋,嘴上衔着牙签,路上没什么行人,偶尔遇见两个,一如我这般,身晃影斜溜溜达达,这一日要做什么且不急安排,反正大家都不急,都安逸着,那我也安逸着。老人,此刻是要在脑后领着我的耳朵,嚷嚷起来的,少不入川。是的,只因入川好,入川才知美食,美景,美人,日子这般美好。
后记:多年后再去成都出差,重回小巷深处寻去,面馆和老板已然无踪,悻悻而归。
岁月极美,在于它必然的流逝。春花、秋月、夏日、冬雪。 ——三毛 《岁月》
三月,蜀中清冷无边,偶有阴雨,间或起风。我们的中巴车就在这样的阴郁中,从成都来到了彭州市。银厂沟在龙门山镇,距离成都百十公里,入山后,风景顿时不同,连空气亦大有变化。随行的摄影师,是个逗逼的人,一路说笑,我们也就明白了银厂沟的美妙所在。
龙门山银厂沟是国家级风景名胜区,这里又叫白水河国家森林公园。因明朝崇祯皇帝的官员在此开银矿而得名。银厂沟的海拔高,气温比成都低,夏季最高气温不超过二十五度,晚间更觉体凉心静,是距成都最近而海拔相对最高的避暑休闲、清心养身的天然胜地。摄影师自豪的说,这就是成都的后花园。
景区的精华,就在道路的两边,窗外,高峻的峰峦峭立云天,幽深的峡谷纵横交错。激流奔腾,声响隆隆。峭壁如削,以悬桥栈道,峡谷怪石、飞瀑彩虹。最夺人眼球的是飞瀑龙潭,有磅礴之像,苍翠的山间植被,清澈的山涧流水,形成了诸多独具特色蜀水景点。蜿蜒曲折的银苍峡栈道据说是古代戍边的将士修建,不知真假。此行不止于银厂沟,终点是在白鹿教堂。因建在白鹿镇,人们很多也叫它为“白鹿书院”。
据县志记载:十九世纪末,一个姓洪的传教士,千里迢迢来到白鹿镇,被这里纯朴的民风和优美的环境所感染了,他自认为找到了一片“文明的净土”。于是,四处呼吁,八方募款,云集了众多的能工巧匠,终于在19世纪末,建成了这座规模宏大的天主教的圣殿。教堂修建在半山腰的山坳里,坐西向东,四周九座山峰呈弧型排列,人称“九龙归位”。建筑中西合璧,既具典型欧洲哥特式建筑特征,又兼有中式的四合院落式结构。
当我在没有真切的看到之前,潜意识里,完全想像不到在离成都不远的大山深处,居然有着这样一座气势恢宏的欧式建筑。但我第一眼看到它时,整个人都被这种建筑的庄严与美感所深深焊住。在这样的山水空旷的所在,少有看到如此建筑精美的教堂,傲立于群山峻岭之中,见者皆被震撼折服。坐在大门前的石阶上,不禁会去追思,一个法国传教士在100多年前,是如何寻到中国西部这个大山深处,交通如此不便的地方?又是什么样的使命促使着他在这里兴师动众,耗时13年修建起这样一座精美的教堂?思绪,在白鹿教堂的广场前,被无限拉长到时间之河的湍流里。
后记:离开一个多月后,汶川5.12大地震噩耗传来,震区第一张上传到网络的照片正是在白鹿教堂拍摄的摄友所为。教堂,夷为平地,一片废墟。惜哉,世上,再无白鹿教堂焉。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海子《日记》
在成都工作的那些年里,除去工作关系认识的业内人士,最熟悉的人就是一帮美女。缘起也是简单,同事们在红色迪吧里喝酒时打赌,看谁敢去向邻桌一帮美女要到电话号码,输者买单买酒。你猜对了,我不但要到了美女的电话,还赢得了连续喝几天酒的赌注奖励。这帮美女,就成了整个西南办事处的福利,大家彼此熟悉起来。
说出红色迪吧这个名字有暴露年龄的嫌疑。除了这个年代符号,还有单行道,空瓶子,以及赵雷歌里唱的小酒馆。竹苑右拐不远,就是大名鼎鼎的玉林路。老妈蹄花,老码头火锅,都是日日夜夜逡巡徘徊的场所。
问题来了,任何文字的记述,都会因时空的障碍,造成诸多记忆的变形和模糊。用金融的术语解释,就是想要看清资产的风险敞口必须要做穿透检查,可,不管是当事人,还是旁观者,都无法再重回原地,既然不能穿透,又怎么确认那时的实际呢。红尘滚滚,痴男怨女,无非是三角的,多角的,甚至链条式的爱恨纠葛。如何写,还不如不写,怎样说,还不如无言。仿佛成都的歌词最为妥帖,只有感觉的鸿爪雪泥,没有记忆的斑斑痕迹。
《成都》:"让我掉下眼泪的不止昨夜的酒,让我依依不舍的不止你的温柔,雨路还要走多久,你攥着我的手。让我感到为难的是挣扎的自由。分别总是在九月,回忆是思念的愁。深秋嫩绿的垂柳,亲吻着我额头。在那座阴雨的小城里,我从未忘记你。成都,带不走的只有你。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喔。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停留,你会挽着我的衣袖,我会把手揣进裤兜,走到玉林路的尽头 ,坐在小酒馆的门口。"
无论我多么不相信,事物的终结和生命的终结一样迟早会发生。那些文艺小清新的唯美,那些押韵的对仗比喻的通感,那些所谓的互祝安好安放心底,都不如,大家一起唱首歌,把各人的过往各自表达,各人的记忆各自抒发。嗯,就是这样,不如歌唱。
后记:玉林路的小酒馆门口,曾经在深夜里拔拳相见的场所,已经成为老男人歌声里怀旧的符号。酒馆依然在,几度夕阳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