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突然,納西那鑒定毅然的聲音从她喉嚨里很自然地傳來。
“事已至此,請你把這一切解釋清楚。說說你到底是誰。”
那個淡金色的短髮男孩用犀利的目光瞪著納西。
像一把鐮刀,用它鋒利的刀尖抵扣在納西的脖頸處,似乎隨時可以將納西整個儿碎屍萬段。
納西眼神中的恐懼似一陣微風,
搖曳不定、隨時準備飄揚而去。
納西的呼吸愈來愈快,手背開始淌下一絲絲汗滴,一滴滴再彙聚成一顆顆,滾落至指尖,沉重地滴在腳下的石塊上。
她再次用綿軟無力的聲音質問道:“先生,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深谷之主看著納西,眼神中透露著質疑。
“你何必知道。”
...
“請說吧,深谷之主。”納西平靜地重複著。
她用一束鑒定的目光正對他的審視,那目光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全副武裝。
剛才畏懼的神色早已隨著風飄散而去,消逝不見。
“說吧,我們都在等著你呢。”低處布朗尼先生的聲音也毫不猶豫地傳來。
空氣仿佛都在摩拳擦掌,等待著那位深谷之主開口。
“好吧。”一錘定音。
“我是約翰塞納,這兒的主人。你們都在我的控制之中,別想逃脫。”
娜比妮小姐倒抽一口涼氣。布朗尼先生不耐煩地“噓”一聲。
“我在這已經很久了。但我不確定有多久,至少從我記事起,我的周圍就是无盡的石牆石壁。我的父母是兩個普通人,但是他們一直住在這。山谷的另一端尾部有一棟木屋,是他們年輕時修築的。非常窄小的一棟房子,但我討厭那儿。我無論如何也不肯回到那儿!
我打从懂事起,就和父母一起吃住,他們對我很不好,他們打我,踢我,有一次還三天不給我食物。我餓壞了,就偷了一點他們手頭的食物,自己打起包袱來到了山谷的另一頭,從此一直住在這兒。
我在這一個人生活。但是很快,我發現這儿有人跡。
這裡雖然是個深不見底的黑谷,但高高的頭上是一條懸崖裂谷,每天會有少許人流經過。
我從小生活在灰暗當中,我痛恨日光。
所以,我躲在地底下一處幽暗的山洞里生活,以漿果樹葉為食。
但我討厭這兒,我討厭所有人,我討厭這樣生活,我討厭那些有善良父母的、生活在光明中的孩子!
於是,這一切開始了。
我開始設計計謀,把這深谷周圍所有能投進光芒的縫隙都用懸崖落石堵上。
我單單留下一處縫隙,作為一束看得見的燈光,不過,我討厭日光,於是我把它改良成了一束蒼白的光。
...是的,別想管我,我想怎樣就怎樣。
隨後,我就將懸崖角落鋪上厚厚的青苔,那些頑皮的瘋孩子在走過這儿時,幾個不走運的就踩在我設下的青苔那儿,順著滑坡溜下來,掉在這片深谷的任何角落。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一塊巨石,衹要落在上面,你的意識會逐漸模糊,你會陷入沉睡。等你再醒來,哈,你連自己的父母是誰都記不起了!正是我想要的。”
沉默。於是,約翰塞納先生繼續說道:
“我布下一道白色微光的假像,讓你們以為自己有救,因為你們這些人不都渴望光明嗎?
你們討厭黑暗。
你們懼怕黑暗。
你們別無選擇。
一旦你們落入網羅,便不可能再逃出去。出口已被我堵住,而一根撿來的粗麻繩可救不了你們的命!
我看見你們如此受苦,我心中所有難以啟齒的苦悶也就解開了。哈。別生氣,我說過,我是這兒的主人,我想怎樣就怎樣。”
納西隱隱聽見布朗尼先生咬牙切齒的聲音。
“噢,面對現實吧,我和你們都是一幫愚蠢的可憐人。”
“不過,這兒還不止你們仨。這兒還有好幾個和你們一樣的可憐蟲呢。不過現在我懶得去找他們。
哈哈,他們可能正因下一餐吃哪棵樹上的樹皮而苦惱呢!哈哈,讓他們努力去想吧,別打擾他們...”
布朗尼先生此刻早已剋制不住,生氣地沖著約翰塞納喊道-“我這就去四處找到他們!看咱們一幫人如何對付你這自私的傢夥!”
約翰先生又笑了笑,悠然說道:
“嘿,布朗尼,你別冲動,不會有結果的。你永遠也碰不上他們。”
“什么?!”
“哦,恐怕是的。我很抱歉,先生。不過我可以掌控這兒的一切,記得么?當你接近某一個人的時候,我能感應得到。我只需輕輕震動一下大地,或者甩甩繩子,你又會被打回原形。”說著,約翰塞納譏諷似地瞥了一眼呆滯的納西。“我想納西知道這件事。她撞上了迪嘉-- 這儿的另外一個人,於是我抖動了三兩下她正抓著的麻繩,她一下便跌回了最初的點。最後甚至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些什麼。”
納西一言不發,但腦海里反復回放著當時零零碎碎的回憶。好像是的。約翰塞納說得沒錯。
布朗尼先生不服氣地哼了一聲,便不再動作。
約翰塞納這次不等請求,自己主動地接著説道:
“本來這一切都是如此完美而安靜,直到你...納西的一聲刺耳吼叫,打破了這一切。這對我而言還是第一次。通常,哈,幾個懦弱無能的小孩儿又敢在一片陌生的黑暗中怎么樣呢,敲敲打打?到附近走走?這已經需要足夠勇氣了吧?
哼,誰又能想到,一個十二歲過點儿的普通女孩,劃破了一切被精心安排好的完美計謀!我被迫从美夢中驚醒,來光顧你們這三個愚蠢的傢夥!哼!你們最好在這好自為之吧!”
可怕的沉寂。
終於,納西鼓足勇氣説道:“先生,說點儿別的吧,我們還想了解更多。額...說說你為什麼如此年輕!”
“哼,無賴。因為你們,這片深谷充滿了生命,年輕的生命。所以我才能保持著我年輕時的模樣。衹要這片山谷一直有你們這樣的小孩穿梭停留,那麼我也就一直能保住青春。”
他高冷地笑了笑,彎下腰對著納西等仨人輕聲細語:“這還多虧了你們。”
布朗尼先生憤怒地吼:“你這不可理喻的傢夥!我不在乎你年齡多大,有多少能力,能夠控制多少人。我只想要離開這個令人髮指的地方!回到我的家人身邊!快放我們走!”
同時,娜比妮小姐再也無法控制自己,急不可耐地附和道:“你把我帶回我父母那儿!”
約翰塞納淡然地俯視著腳下的三個人,
神色絲毫不慌張。
他手插進褲袋兩側,雙腳來回切換著重心,納西在一片灰暗中很難看清他臉上的面部表情。
“約翰先生,請你放我們走。”
沒有回答。
“約翰塞納先生。我理解你希望能夠一直保住自己的年輕,我理解。當你失去你一直渴望的父母的愛時,我知道你很傷心。我可以從你的言語中捕捉到你心裡的孤獨。
你臉上或許神色自若,但是我可以隱隱看見你心口的傷疤。”
約翰塞納開口,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是从他嘴裡出來的衹是一陣輕輕的嘆息。他張張嘴,又迅速地合上了。
“我們从沒有傷害過你,但是你卻平白無故地傷害我們。約翰先生,我真心地為你所有的缺失感到抱歉,但是請你把這些無辜的人放走。你沒有一個完整幸福的童年,並不是你的錯,但也並不代表是我們的錯。所以,你必須還給大家自由与光明。這是一個不容商量的問題。”
沉默。
“約翰塞納先生,深谷之主,你要什麼代價我都願意付上,但請你放大家走。” 納西鎮靜地緩緩説道。
此刻,布朗尼先生不耐煩的跺腳聲也戛然而止,娜比妮小姐呼哧呼哧的喘氣聲也消失了,祇有某一個角落的水珠滴滴答答一點點落在石塊上的清脆聲音。
納西目不斜視地看著約翰塞納,眼睛里的堅決如一塊千斤重的鋼鉄,任由約翰塞納的目光怎樣威風凜凜,都無法再挪移半寸了。
約翰先生吐出一口氣,微微地搖搖頭:“跟我來。”說著不知从哪一處拿起一根長長的粗麻繩。一把甩下來,麻繩的尾部一直延伸到布朗尼先生的那處懸崖那儿。
納西迅速順著繩索攀上去,不敢有一絲遲疑,生怕約翰塞納先生改變心意。
全部到齊之後,約翰塞納先生領著一隊人徑直往前走。他走得非常快,一言不發。大家都小心翼翼地,衹是低頭跟隨著他的步伐。
他們穿過一層厚厚的石墻,越過一塊陡峭的石坡,來到了一片荒涼的空地上,空地中央有一根繩索,垂直地通向頭頂一處裂開的縫隙間。那條縫隙投進一抹淡淡的日光。那大概就是約翰口中的山谷大裂縫了吧。
納西環顧四周,有一絲熟悉感。
是的,這是之前出現在她模糊的夢境中的一片空地。
“約翰塞納先生,你真的要放我們走嗎?”布朗尼先生質疑地問道。
約翰塞納先生無力地點點頭。隨後用手隨意地指向那根麻繩,用微弱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道:“走吧。”
一錘定音。
娜比妮小姐感激地向約翰先生點點頭,率先急促地奔向空地中央。她一股腦儿地跳上麻繩,迅速地攀上去,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蹤影。
布朗尼先生主動走上前,緊緊地握了握約翰塞納先生的手,“謝謝了。” 說完此話,他立即調轉身子,緊隨娜比妮小姐之後,攀上了繩索。
納西看著二位遠去,重新將目光投在約翰先生身上。她走上前去,鄭重地握了握他的手,“約翰先生,感謝你。”
“不,孩子。別謝我。你是個勇敢的人,我可以看見你心裡很害怕,但是你願意付出代價來保護你的同伴。我從來沒有在任何一個普通女孩身上看見這樣的品質。我不敢相信。去吧,孩子,你不屬於這片黑暗。”
說著他推開了她的手。
“謝謝您,先生。”納西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微微地咧嘴笑了。
“走吧。”約翰塞納說著扭過頭緩緩地往回走。
他看起來老了許多。
納西隨後迅速地順著麻繩往上攀,期待又激動。
這時,她突然又停下了-“哦!對了!約翰先生,請問其他的人可以離開么?”
約翰塞納緩緩轉過身,眼睛平靜地看著納西。他已經變成了一個徹底的老人。淡金色的短髮變成了銀色。他的腰也弯曲了。
“他們已經離開了。因為你鑒定的意念。”約翰先生笑著看著納西。
“別忘了,我是這兒的主人。”他笑了起來。
納西也笑了起來,真正的解脫,真正的放鬆。
爬上去,
哦看,一切都還好,
爸爸媽媽,維特妮和約瑟夫都在微笑著看著她,雙手張開準備給她一個最大的擁抱。日光紛紛淋淋地洒在納西皮膚上,溫和又溫暖。
一切,都還好。
整本書劇終❤️
感謝大家一路支持陪伴我寫完一整本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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