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华亭——陆机的悲剧

1

西晋诗坛的代表人物有两个。一个是潘岳,也就是我们耳熟能详的美男子潘安。另一个就是今天故事的主人公陆机。后人形容他们两人的才气时,用了潘江陆海一词。私以为,从这个词来看,陆机更有才干一些。

陆机,江东人士,出生于公元261年,比潘岳小了十几岁。陆家是江东第一大族。两人一南一北,如果不是西晋灭东吴统一中国,他们这一生可能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但公元280年,晋灭吴。于是,他们的人生便有了交集。

陆机的爷爷是东吴大都督陆逊。陆逊是继周瑜之后,东吴有名的统帅,曾在夷陵之战中大败刘备。但他跟孙权后来有些误会,闹了些矛盾,晚年不得志,郁郁而终。直到陆逊死后多年,孙权才明白自己是错怪了陆逊。

陆机的父亲,叫陆抗,是东吴最后的一代名将。当时,吴主孙皓性情暴戾,文臣武将动辙得咎,许多人被逼无耐之下,纷纷逃往北边的晋国。

说起羊祜,也是一个传奇人物。他是晋人,但他去世之后,吴人却在襄阳附近为他立下一块碑纪念于他,叫做堕泪碑。关于这个碑,金庸先生的《神雕侠侣》中也曾提到过。当时杨过引用过碑文上一句话: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七八。

羊祜也是个很厉害的人物。晋灭吴时,他虽然已死,没能参与,但前期工作他做了很多,一直在前线,并且深受两国百姓爱戴。为西晋顺利灭东吴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而陆抗的对手正是羊祜,他曾经击退过羊祜。由此来看,陆抗不愧东吴名将之称!

陆抗去世时,陆机只有14岁。当时吴主就下令,让陆抗的五个儿子分别掌管陆抗的兵马。陆机是陆抗的第四个儿子。与老五陆云,合称双陆,皆是少有才名,文章传世。

2

公元280年,晋灭吴,此时陆机只有20岁。

自此,他与弟弟陆云在家乡隐居十载。直到289年,他才与弟弟陆云去了洛阳。

当时洛阳有三张,二陆一来,其风头就盖过了三张。有句话这么形容:二陆入洛,三张减价。

二陆的才华受到一些权贵的赏识,慢慢地,他们就进入了官场,也结识了一些当时的权贵。当时的人,出身很重要,阶层固化十分严重。

魏晋实行的是九品中正制。“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是那时阶层固定的写照。

陆家虽是江东第一大族,但在北方并无根基。所以,他们的仕途之路注定不会平坦。

不过,借助才名,二陆成了当时声名赫赫的“二十四友”之二,与潘岳、石崇等人成了文坛好友,经常聚会。

二十四友中当时最有权势的当属贾谧。贾谧是晋惠帝的皇后贾南风的侄子。

潘江陆海皆是二十四友中人。但与潘岳不同的是,陆机后来反了水,投靠了赵王司马伦,不像潘岳一样,因依附贾谧而获罪。所以有人说他首鼠两端,没能从一而终。

3

说到贾后,说到司马伦,就避不开八王之乱。西晋之所以建立仅仅几十年就亡国,前后历时达16年之久的“八王之乱”是最重要的原因。

八王之乱的开端不是司马伦,而是贾后。当时,晋武帝司马炎死后,杨峻专权,将晋惠帝架空。这个皇帝史称傻皇帝,智商估计是真的有点问题。“何不食肉糜?”的笑话,就出自晋惠帝。

贾后联合一批反对杨峻的势力,将杨峻和卫瓘杀死,夺回帝权,握于自己手中。卫瓘是卫玠的爷爷,当时卫玠只有五岁。卫家同时被杀的还有多人。

贾后夺权之后,消停了几年。此时贾谧便有了权柄。所以,陆机,潘岳这些人也跟着鸡犬升天。

矛盾的再次激发,是在八年后,贾后因自己无子,想要谋害太子,却在害死太子后,被赵王司马伦所败。之后,司马伦称帝,惠帝退位成为太上皇。

但好景不好,三个月后,司马伦就被司马囧所杀。司马囧本来也想杀陆机,但被成都王司马颖给救下。

陆机一方面感恩司马颖的救命之恩,一方面又认为司马颖能复兴西晋,不听朋友劝他回江东的忠告,成了司马颖的心腹。

这段时期,陆机的仕途比较平顺。做了平原史,陆云做了清河史。平原史是个什么样的官职呢?原来当时的平原叫平原国,却并不设丞相一职。而平原史专门负责处理平原国的内政,其权利实质上相当于诸侯国的丞相。也就是说,这个平原史和清河史官职和权利相当大了。

4

不过,好景不好。

陆机身为南人,却受到司马颖的重用,手握大权,加上升迁过快,引起北方官员和将士的不满。

正所谓满招损!

在他带兵平乱期间,将士多数不服他,将帅不和,就打了败仗。

再加上他以前得罪过一些小人,其中便有卢志,也有司马颖的心腹宦官孟玖。

得罪卢志,纯是因为书生意气,不能忍一时之辱。事情大概是这样的:在一个宴会上,卢志问陆逊陆抗是你什么人?在当时来说,这是很不礼貌的言语,因为在晚辈面前,直呼其长辈名姓,便有侮辱之意。陆机当然不能忍,就叫着卢志父亲和祖父的名字予以回击。由此,就得罪了卢志!

至于如何得罪孟玖,则有两件事。一是孟玖想让自己的老爹当一县县令,却被陆机给驳了回来,且说话相当不客气,意思是一个卑贱的太监的爹根本没有资格当官。当然,他说的全是实话。那时士族和寒门之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天然鸿沟。但事实如此,却也不应该说得如此直白呀。第二件事是孟玖有个弟弟在陆机的军中带兵,却死在了战场上。孟玖就认为一定是陆机趁机害死了他。

卢志和孟玖联合许多对陆抗不满的官员,趁机诬陷,说陆机有反意。当然也有正义之士为他鸣冤,说他打了败仗确实应该杀头,但不应该顶着谋反的罪名被杀,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人为构陷。不过,在那些诬陷者网罗织就的所谓证据面前,司马颖还是以反叛罪将陆家夷了三族。陆云,陆耽,陆机的两个儿子,若干忠心的下属也未能幸免。

5

陆机死前,叹道:华亭鹤唳,可复闻乎?“

他再也听不到华亭谷的鹤鸣之声了。

陆机死时,时年43岁。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自己本不应北上入仕,可是,太晚了!

身逢乱世,人命最是不值钱。

明朝的张溥说:北海(孔融)以后,(陆机)一人而已!

陆机的作品留传到现在的,有诗105首,赋27篇。此外,他在书法方面也很有造诣。他的《平复贴》是我国古代存世最早的名人真迹。这个贴子,是一副草书。

至此,潘江陆海皆被杀而亡,而且都是被诛了三族。

悲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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