飨鬼
“我讨厌这地方!”
行走在通往堪加尔村的荒野小道上,大闷锅克朗突然迸了一句话。
“有你喜欢的地方吗?”简弟不以为意的回道。
克朗突然停下了脚步,“这里特别讨厌!”
简弟笑了,他继续往前走着,双眼充满复杂的望向前方的小村庄堪加尔。
“你的病越来越严重了。”简弟招呼克朗跟上,“讨不讨厌,药都在前方,我们这种人是停不下来的。”
大闷锅克朗无奈的跟在简弟身后,不在言语。
“怎么堪加尔是你的家乡?”简弟突然随意的问道。
“家乡?”克朗加重了语气,“看来你病的比我严重。”
“也是。”简弟轻笑着,“我们这种人哪有家。”
两人继续前行,终于来到堪加尔村口,克朗突然沉默地叹了口气。
“看来这里就是你的家乡了!”简弟的语气里满是萧索,他转头担忧的望着克朗,“你瞧这一带的鬼挺多的,我们可能会呆上几天。”
简弟指着村子里突然冒起的三团黑气。
“少担心我了,我没有家乡。”克朗拔出背上的两米大剑,简练的道:“选哪边?”
“左边!”简弟望着右边两道冲天黑气,故作大方的说:“今天你荣归,便宜你了。”
“我说了我没有家乡!”认准弥漫在右方的黑气,克朗一路奔进村里,大剑钝利的重锋,在石头铺成的村道上,擦出一道又一道的闪光。
“病入膏肓的家伙!”简弟笑着摇了摇头,“又没人跟你抢。”
他缓缓地朝着左边那团黑气走去,一直扛在肩膀上的两米大菜刀,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我的药啊,我来了!”
简弟扛着大菜刀走进村里,他走的很慢,闲庭信步的就像在赏花。
他以前很喜欢听提拉拉克,一种他家乡很流行的乐器,曲调柔和,很适合在赏花的季节聆听。
他走在村道正中,两旁的人正惊恐地往村外奔逃。
人们牵家带口生怕跑得慢了,即便如此这些人在经过逆行的简弟时,仍会吓得避往村道两侧的边缘,不安的与简弟穿行而过。
简弟仿若不闻,仍然扛着他那把两米长的大菜刀,闲庭信步的走着。仿佛陶醉在柔和的提拉拉克中,不可自拔。
若是来杯葡萄美酒,来个美丽的舞伴,那就完美了。
“呵呵!”简弟发出一声苦味的干笑。
冷漠的望着奔逃中,仍不忘避开他的村民,哀切的摸了摸头顶的尖角。
如今他只是个携带终极病毒的病患,已不算人类。
“幸好,我还没有变成鬼!”简弟自嘲的安慰着自己,“刚刚的美丽幻想,要是不打断就好了。”
现实让简弟难以接受,他突然倚足对着惊慌奔逃的村民喊道:“我还不是鬼,我是来猎杀鬼的怪亼者!”
可惜,这只能让村民们更加惊恐。
“呸!”简弟悻悻的吐了口痰,继续前进,只是这一会他迈开脚步跑了起来。
他需要药来缓解终极病毒,这是不让自己变成吞食人类的恶鬼的唯一方法。
前方的黑气渐渐收敛,终极病毒已经彻底侵占病毒携带者的大脑,简弟的药真的来了。
他露出了一丝贪婪!
简弟赶到现场时,一只角长在舌头上的鬼,正溢着熔岩口水,将一条残缺的手臂塞进嘴里。这是一只三米高的飨鬼!
“又一个吃不饱饭的家伙。”简弟活动了下肩膀,提着大菜刀,正要上去了结这一只飨鬼,一双稚嫩的小手却抱住了他的大腿。
“怪亼者大人,请不要杀我姥姥!”
简弟没有低头看向拉着他哭泣的小女孩,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开始啃食胸腔的飨鬼。
“你姥姥已经死了!”简弟杵在原地说道。
“姥姥说好今天要给我煮小豆饼!”小女孩哭着,“明明说好的。”
简弟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放下刀,对着小女孩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艾琳,和姥姥相依为命的小艾琳!”
“翭,翭!”
飨鬼发现了简弟和哭泣的小艾琳,它已经吃完了手中的美食,正在物色下一个目标。
“翭,翭!”
村民们早就跑光了,如今这里只有简弟和小艾琳两个活着的生物了。
“丧失神智的愚昧家伙,叫声仍然这么难听!”简弟高喊着吸引飨鬼的注意力。
简弟不是善类,他的目的只有药,只是要他踢开一个柔弱的小女孩,他还是怎么也下不了脚。
“小艾琳啊,我现在就教你一件事!”
飨鬼朝着简弟奔来,那不可抑制不停溢出嘴角的熔岩落在村道上,蚀出了一个个小坑。
“对付鬼最好的方法,就是一刀砍掉它的角!”
飨鬼那炽热的大掌拍在简弟身上,简弟口吐鲜血一步未退,“把药给我!”,纤细而白皙的手臂隐含着九牛五虎之力,朝阳下熠熠生辉的大菜刀,朝上一砍,“哐当!”一声金属嘶鸣,一根断角落到简弟手中,飨鬼哀嚎着化作一团黑烟随风而散。
“姥姥!”小艾琳跑去想要抱住那团黑烟,“姥姥,你不要走。”她哭的哀切,牵动着心肠!
简弟冷漠地注视着小艾琳,“记住我教你的,将来我变成了鬼,你就来找我报仇!”将大菜刀扛回肩上,简弟一边津津有味的咬着角,一边转身冷漠的离开了。
留下独自哭泣的小艾琳,跪在那里无助的哀哭。
诅咒
猎鬼的时候,简弟独自一人逆行在村道上,猎鬼完毕,简弟仍然是独自一人逆行在村道上。一出一入,面对的都是对他畏惧无比的村民。
他走在村道正中,扛着两米长的菜刀,两旁的村民远远瞧见他,立马背靠两侧边缘,侧着身子,谨慎而过。
这一切都显得简弟十分的跋扈,他仿佛村中恶霸,而事实上他只不过是一个病人,一个感染终极病毒,忍受着鬼疫煎熬,不得不走上猎鬼之路的怪亼者。
三十年前第一例终极病毒感染者出现至今,这吞噬人类理智,让感染者化成食人恶鬼的病毒,一直是个谜团。
它怎么出现,人又是怎么被感染,有没有潜伏期,没有人能够搞清楚。
唯有其让人恐惧的症状,将黑色的恐慌烟雾,传播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简弟可以说很幸运,也很悲惨!
他是少数能够在病毒发作时,保持理智,最终存活下来的人。
当然,像简弟这般已经不是人!
简弟的角,在头上,很显眼也很狰狞。角让他获得了鬼之力,改变了他的身体构造,他浑身上下除了骨头和血液外,就只剩下肌肉了!
没有大脑,没有五脏六腑,没有身为人的欲望,没有家,没有爱他的人,他已经彻彻底底的失去了身为人的一切,除了保持住人类的外貌,他一无所有。
不,他还有一样东西,一个万恶的诅咒,那便是时刻想要吞噬他理智的角!唯有食用恶鬼的角,才能暂缓这种揪心蚀骨的诅咒!
像他这种半人半鬼,为了保持住自我,不得不走上猎鬼之路的家伙,被称作怪亼者。
“嘿嘿!”简弟萎靡的对着村民冷笑,“怕什么怕,我救了你们,我救了你们……”
“鬼啊!”
“快跑,这家伙要发作了!”
“妈妈!妈妈!”
村民们惊慌地作鸟兽散,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独自朝着村外走去。
晨间,朝阳的光辉,本该暖透人心,简弟却感受不到这种来自大自然的冷暖关怀。他没有痛觉,感受不到温度!
有时候简弟很羡慕自己扛在肩上的‘兄弟’,他对着它说:“你这幸运的家伙,朝阳把你弄得暖洋洋,熠熠生辉的,很骄傲吧!”
出了堪加尔村,背靠在距离村外不远的老槐树下,简弟叹了口气,闭目假寝。
“大好青春,这么懒洋洋的合适吗?”
大闷锅克朗的声音隐隐传来,简弟能够感受到克朗话语里的孤寂。
“你没发现吗?‘青春’这两个字里,包含了‘月和日’,病人哪有日月可言。”简弟自嘲着,也不睁眼,随意地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着克朗。
克朗沉默着,坐到简弟身旁,也闭目假寝。
“你这大闷锅,撩人总是只撩一半。”一阵沉默后,简弟随意的问道:“荣归的感觉怎么样?”
克朗伸出右手食指,自嘲道:“感觉很好,好到想要砍断这跟手指,将今天所有的记忆通通忘记!”
简弟哈哈大笑,奚落道:“我们现在还有什么,除了这具半人半鬼的身体,就只剩下保存在细胞里的记忆了,我可不会像你般傻,好的坏的我都要记住。”
“……”克朗一阵欲言又止,再度陷入了沉默。
简弟见状扬气声明道:“我们是人不是鬼,所以即便是一个细胞我都不想失去,现在能够记住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你和我都得好好打起精神来!”
温暖的傻瓜
引起恐慌的黑色烟雾,总是出现在有阳光的时候。
简弟和克朗两个怪亼者,并肩背靠着老槐树,从早到晚,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一般来说,一个村庄当第一例病毒发作时,会在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内,持续出现感染者。
这一段明确的爆发期,被称作“鬼来了!”,是最折磨与考验人心的特别时期。
人人忧心忡忡,惶恐不安,夜难安寐,昼忘工时。生活变得异常艰难!
看不到尽头者,绝大多数选择了自我了结。
当夜空中亮起第一颗星星,简弟突然睁开了双眼,有一个老妇人蹒跚而来,她提着一个篮子,走的很安静。
老妇人在距离老槐树还有五米的距离停了下来,她没有露出常人的胆怯,长满茧子的枯燥老手,轻轻地放下了篮子。
她看了克朗一眼,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你看!”简弟起身前去拾过篮子,打开瞟了一眼,里面是两杯温热的麦茶,两块黑面包,他笑着打趣道:“这世界总有一些温暖的傻瓜。”
克朗看了简弟手中的篮子一眼,恍惚的出神。
简弟感到一丝怪异,他问道:“怎么了吗?”
“没什么!”克朗尴尬的别过脸去,“她可不是什么傻子。”
“……”简弟凝视了克朗一眼,将篮子重新盖好,轻巧地放在克朗身旁,“也是,这世界都知道我们这种病人不需要食物和水。”
抓起一旁的大菜刀,娴熟的扛到肩上,“我要去散步,可能会久一点。”
简弟转身而去,沿着星光,踩着月光,堪加尔村位于贫瘠的阿拉斯加尔山脉南脊荒原,十月的傍晚,干燥而闷热,田里有蛙鸣,树上有蝉叫。
简弟努力从记忆中回忆出这样的感觉,可惜,他的世界里已经没有四季。
简弟下意识的没有偏离堪加尔村,在守护村庄的篱笆外,静静地散着步。
夜,让人喘息的夜!经过早晨的恐慌,大人们全都距集到村广场商讨对策,无忧无虑的懵懂孩童们,正成三结队的嬉戏玩闹,偶有几个小孩瞧见了简弟,皆都扯着稚嫩的童音,大吼着:“鬼来咯!”飞速的跑开。
简弟对此皆不以为意,独个儿散着步,自打感染了病毒,孤独与隔离便是他的生活标签。比起小孩子的童真作态,那些大人们刺眼的目光更让他感到孤独与不安。他很难不去在意那种目光……
虽然,简弟的身体已经不是人了,内心却还保留着人的感情与记忆。
“鬼的孩子!”
“鬼的孩子!”
“大家快走,我们不跟鬼的孩子玩……”
一群孩童欢快地叫嚷着,声音渐渐远离。
远远地简弟瞧见了一个孤单的身影,是小艾琳。
小艾琳也发现了简弟,她一路跑到篱笆边上。
简弟斜看了小艾琳一眼,将目光避了开去,他冷漠的道:“怎么,现在就想来找我报仇吗?”
小艾琳静静地看着简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化成了一阵沉默!
小艾琳的沉默,让简弟感到一阵压抑,“想报仇你得好好长大,等我变成鬼了再来!”一阵风吹来,将小艾琳金色的卷发吹开,小艾琳胆怯的声音响起:“变成鬼是不是就不会感到痛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简弟好奇的打量着扶着篱笆跟他对话的小女孩,她应该恨我才对,是想让我放松警惕吗?
简弟下意识的摸了摸头上的角,恶狠狠地摆着鬼脸说道:“鬼,怎么会怕痛!”
小艾琳突然笑了,“那我就放心了。”
条例
小艾琳说完,笑容散去,她落寞地转身,抓起一块有菱有角的石头,卷曲着靠在篱笆上。
简弟望着小艾琳,轻声不忍地呢喃:“怪小孩!”
夜的脚步声,伴着干燥的风,吹开了遮掩星光的云朵。
小艾琳就这么卷曲在篱笆下,这个远离人群的篱笆四周,已经昏暗的只剩下星光。
简弟抬头看着漫天星辰,鬼之力将他的听觉开发得远超人类,他能听到小艾琳强忍着的抽泣声。
“风太冷了!”简弟感叹。
干燥的风犹如一柄钩子,钩下零星几片落叶,钩起前尘往事。
那是一个冬夜,鬼来了!
大陆的北方图穆王国,包裹在皑皑白雪之中,图坦尔行省冰蓝小镇,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一个小男孩蹲在阴影中瑟瑟发抖,他那被冻得泛白仿佛透明的双手,紧紧得握着一柄厨房菜刀。
一切的转变太过突然,父母感染了终极病毒,化成了恶鬼,吞食了邻里乡亲,最终死在怪亼者的大剑下。
“鬼孩子……鬼孩子……”
镇民刺耳的声音,玩伴遮遮掩掩的目光,犹如一柄柄锐利的刀。他只能紧握着手中的菜刀,躲在这个阴暗的角落里。任冷风吹……
小男孩害怕极了,他想找妈妈……爸爸……,想找个可以帮他的人,可惜这个生养他的小镇已经没有人站在他这一边。
没有人……没有人愿意靠近他,听他倾诉,帮助他。
小男孩,很害怕,很害怕……很害怕!
他独自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风太冷了!”简弟再次感叹。
小艾琳没有听到简弟的声音,只是卷曲在那里,瑟瑟发抖。
“唉!”
简弟不在言一语,只是静静的杵在原地。
他不能够伸出援手,朝不保夕的他,半人半鬼的他,无法给予一个正常的小孩,正常的帮助。
有一种忙,帮一次就好。有一种忙,帮一次就要负担起他人的一生。
在这样的世界里,能够依靠的只有不迷失的自己。
篱笆里,小艾琳仍然卷曲着。篱笆外,简弟仍然杵在原地。
夜不停息的流逝,老槐树下抱着篮子的克朗,迎来了一批提着火把,拿着农具的健壮村民。
白发苍苍的村长,拨开人群,柱着拐杖,来到克朗身前。
克朗抬眼望着村长爬满皱褶的老脸,没有起身的意思。
“我们来要求执行条例!”村长一字一顿的道。他的语气里带着惶恐!
所谓条例是一种交易,村民向怪亼者寻求帮助,怪亼者可以请村中铁匠帮忙维护和锻造称心的武器。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想要砍掉鬼身上那坚硬的角,没有一柄锋利的重器,简直就是笑话。
怪亼者需要武器,村民需要猎鬼的怪亼,久而久之便形成了风俗,国王的一纸公文下,便有了此条例。
“条例达成,你们可以回去了。”克朗话语里带着深寒的冷漠,其中夹杂着难以抑制的仇恨。
“明天朝阳升起前,我们会聚集在广场。”村长带着村民离去。这些健壮的村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惹恼了这个怪亼。
大陆传闻里,怪亼的风评,可谓极恶,他们借着鬼之力,骄洋跋扈,任性妄为,常有怪亼者猎杀鬼的时候,将整个村庄屠杀干净的事例。
怪亼与鬼,人人闻之而色变。
老槐树下再次静寂,克朗小心的呵护着怀中的篮子,抬眼遥望着星空。
“那个嘴多的家伙,散到哪里去了……”
鬼婆婆
今夜的星空,很美!
遮瑕的云,被朵朵推开,弯月散发着明晰的光辉,星星闪耀在琼宇。
克朗念叨的家伙,也沐浴在同样的星空下。
沿着村口的篱笆,往左延伸一千一百一十一米,星月的光辉之下,简弟扛着他那柄两米长宽的大菜刀,杵在篱笆外。
他抬眼望着美丽的星空,星月的光辉投递在他暗红深邃的角上,映射在小艾琳卷曲的娇小身躯上。
篱笆里,一个蹒跚的脚步声落在简弟灵敏的听觉神经上。
简弟低头望着点起一盏盏油灯的堪加尔村,炊烟袅袅升起,村民全都回家,开始烹制今天迟来的晚餐。
“尔雅,回家吃饭了!”
“约翰森,开饭啦!”
“玛里,快回来!”
一声声母亲的呼喊,呼唤着贪玩的小孩,该回家吃饭了。
这一刻,小艾琳的肩膀明显抖了一下,简弟的双瞳明显变得冷漠。
夜无法阻碍简弟的视觉,片刻的人烟喧嚣也无法阻挠他的听觉,一盏小油灯,一个蹒跚的身影,正一步一趋的靠近。
来者简弟记得,正是傍晚送来餐篮的老妇人,靠的近了,老妇人瞧见了简弟,她的眼里没有恐惧与遮掩,她平静地望了简弟一眼,来到小艾琳身前,蹒跚的蹲下老迈的身子,握着小艾琳紧抓不放的菱角石头,柔声道:“吃饭了!”
小艾琳娇小而瘦弱的肩膀剧烈的一颤,她抽泣着抬起脸,“姥姥?”,待她瞧清了来人,已是泪眼婆娑,“鬼婆婆”。
“乖,跟鬼婆婆回家。”被唤作鬼婆婆的老妇人抓起小艾琳的小手,“吃饭了!”
小艾琳哭着被鬼婆婆带起身,鬼婆婆慈祥的笑着,拉着小艾琳就往回走。
篱笆外,简弟看着鬼婆婆和小艾琳的背影,如果有心,他知道这时候应该眼泛泪花,感受着感动的心悸,可惜简弟没有心。他抚摸着冰冷的胸口,内里没有心在跳动。
鬼婆婆牵着小艾琳走了十米远,突然蹒跚的转过身子,对着简弟轻轻地说了一句话,便转身离去。她知道他能听到!
简弟看着鬼婆婆和小艾琳的身影消失在村道的拐角,风吹落几片零星的落叶,沿着星光的指引,简弟回到了克朗身旁。
他坐下了,位置仍然是早上的位置,身旁仍然是早上那人。
靠在老槐树坚韧的树干上,夜很寂静,简弟突然开口提醒道:“明天就坏了。”
克朗轻抚着篮子,“能比我更坏吗?”
简弟笑了,“食物会腐烂,我们只会被吞噬。”
“所以,我不想吃它。”克朗也笑了,“抱在手心的温暖,才是我们需要的。”
“朝不保夕只为药,苟延残喘为哪般?”简弟和克朗失落的笑着。
夜,就这样过去了!不论凡尘上的俗子如何绞尽脑汁的挽留,夜总是刻板的走在它的道路上。不会快一分也不会少一秒。
朝阳升起前,天蒙蒙亮,堪加尔村的全体村民,已经聚集到村广场上。
简弟和克朗在朝阳升起前一刻,也来到了村广场。
整个堪加尔村,黑丫丫的一百零三户人家,三百一十四人,全都拥挤在村广场上,原本广场也不算小,足够容纳五百余人,之所以会让人感到拥挤,皆是因为村民们分成了左右两边,左边拥挤着二百八十五人,右边则零星站着二十九人,简弟和克朗则跋扈的占据着正中,两群人都尽量远离着他们。
简弟和克朗望着右边的二十九人,其中鬼婆婆和小艾琳也在其中,这些都是病毒感染者的亲属。
别想伤我
这二十九人表情不一,各种复杂的心情,也只有他们能够体会。
“鬼的亲属,都是鬼!”简弟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句传唱大陆的俚语,也不知道是谁讲的。”
克朗偷望了鬼婆婆一眼,“这代表了一种事实。”
“切!”简弟脸现不屑,指着左边密集的人群,揶揄道:“你看那边挤的,一群人排出的二氧化碳全都聚在一起,我敢肯定那里热乎乎的空气一定脏死了。”
早晨的空气清新而不闷热,村广场上泾渭分明的左右两边,却显出了截然不同的温差。
左边二百八十五人挤在一半广场上,人与人之间摩擦所产生的热气,足以让人汗流浃背。
右边二十九人则清爽很多,彼此离得并不远,也靠得不近,他们彼此戒备着,猜测太阳的光辉下,谁会受到黑色烟雾的召唤。
处在两者正中的简弟和克朗,两边各空出了十米,就这样堪加尔村迎来了‘鬼来了!’的第二个朝阳。
一团黑色烟雾在右边袅袅升起,身处在左边最前端的村长,捋着胡子,感叹道:“王城学者的概率论,再次命中了。”
简弟望着那个抱头哀嚎的中年大叔,只见他的身上升起了冲天黑雾,他身旁的鬼亲属们纷纷惊慌地奔到了简弟和克朗身后。
“有药来了!”简弟狡猾的一笑,“昨天你多一个,这个是我的。”
克朗拔出大剑戒备,他没有言语,算是默认了。
简弟提着大菜刀,厚重的刀背,闪着金属的光辉,锐利的刀刃,划破广场坚硬的石块。
他与被黑色烟雾包裹的中年大叔保持着五米距离。
这个人现在还是一个陌生人,未来会是怪亼还是鬼,简弟并不知道,也不想去在意。
他只想要药,只有药才能不让自己被角吞噬,化成吃人的鬼。
一刻钟后,黑雾渐渐收敛,一只浑身流脓的潮鬼,朝他袭来。
“该死,这恶臭的家伙。”
潮鬼四溢飞溅的腐蚀脓水,将方圆十米蚀成了一个马蜂窝,一股潮湿的恶臭,让人作恶。
简弟的大菜刀,刃面宽大,举刀横挡,拦下了溅向自己的腐蚀脓水。
“翭”
一声尖利的鬼嚎,潮鬼软绵绵的巨手,如吸盘般紧紧的吸覆在简弟宽大的菜刀上。
“该死!”
刃身上传来巨大的吸扯之力,让简弟下盘一个仓促,险些把持不住自己的身体,潮鬼的攻势连绵不绝,巨大的软手生出新的触角,绕过宽大的刃身,从上下左右四个方位,朝着简弟的大脑、胸口、腹部还有下肢刺来。
面对危机,简弟漆黑的眼瞳极速收缩消失,整双眼睛化成了一片暗红,鬼之眼!
一股巨力由头顶的角,传向全身,他柔弱白皙的身躯高高耸起,瞬间化成一个泛着暗红光泽的肌肉猛男。
“别想伤我!”一声怒吼,双手紧握刀柄,面目狰狞的一扯一拉一划,简弟不退反进,挣开潮鬼巨大的软手,埋入潮鬼身下,将其下盘那一根漆黑如梭的角斩下,“我的身体可宝贵的紧,谁也别想夺走我的记忆!”
这一刻的简弟冷漠得令克朗都感到胆寒。
角断鬼亡,潮鬼化作一缕黑色烟雾,消失在朝阳的光辉之下。
简弟从一个腐蚀的小坑里捡起那根断角,克朗很适时的给他送来一桶清水。
简弟笑着言谢:“最讨厌这种肮脏的鬼角,吃下肚子感觉都会拉肚子。”
将角清洗干净,他立马送进嘴里,一口又一口的啃咬起来,嘴里含糊的道:“不过,良药苦口!”
话音未落,身后响起一片骚乱,一边咬着角,一边转身的简弟,直接忽视了从他身边穿过的鬼亲属们。
黑色的烟雾袅袅升起,他眼里的画面定格:‘小艾琳抱着头痛苦的哀嚎’。
黑色烟雾将小艾琳重重包裹——
小艾琳坚持住!
这时,一个老迈的身影,以极其敏捷的速度,一把冲入黑色烟雾。
“小艾琳坚持住,不要放弃自己!”鬼婆婆焦急的声音从黑色烟雾中传出。
简弟的脸上惊容未去,身旁的克朗已经一脸急迫的冲入黑色烟雾之中,须弥,克朗犹如白驹过隙,抬着鬼婆婆冲出了黑色烟雾。
简弟嘴角遮掩的一笑,脸上露出些许羡慕,转而晃了晃脑袋,将这一丝羡慕,驱散走了。
“啊!”
“呀!”
“我好痛苦,姥姥…爸爸……妈妈………不要离开我!”
小艾琳痛苦的哀嚎,响彻整个广场,克朗安顿好鬼婆婆,便提着大剑来到黑色烟雾五米外,凝神戒备,按照他和简弟不成文的默契,这一个药,是他的!
简弟异常发达的听觉神经,可以让他听到小艾琳哀嚎中的每一个小细节。
“小艾琳坚持住,不要迷失了自己。”鬼婆婆来到简弟身旁,尽力大喊着,只是人老了,声音也哑了,越是想大声喊越是力不从心。
“坚持住小艾琳,你不是还想要我的角吗,想想被我砍死的姥姥,你能就这么忘记她吗,你能就这么被鬼吞噬吗?”
简弟声如洪钟地大喊着!
这一喊,顿时吓坏了本来就犹如惊弓之鸟的村民,一些胆小者瞬时小解失禁;这一喊,同时惊呆了身旁的鬼婆婆和身前凝神戒备的克朗;这一喊,同样惊住了简弟自己,他应该是没有心,只为自己而活的存在,怎么会关心起这么一个与他无亲无故的小女孩。
黑色烟雾里,也许是简弟的这一喊起了作用,小艾琳的哀嚎渐渐止息,视力极好的简弟透过渐渐变得稀薄的黑色烟雾,看到一根暗红的角,那角长在小艾琳的左肩上。
暗红的角,代表小艾琳没有迷失自己,而是保留了神智,当黑色烟雾被她吸尽,她将成为一名怪亼。
“这是幸运呢?”鬼婆婆呢喃着。
“还是悲剧呢?”简弟悻悻地接下了这一句传唱大陆的著名诗句。
克朗摇了摇头,提着大剑龙行虎步的走了回来。
简弟一脸歉意的道:“抱歉,我坏了规律!”
大闷锅克朗摇了摇头,示意简弟没事,须弥,他大概是意识到这样回复有点太草率和容易产生误会,他来到简弟身旁,伸出手掌,开口说道:“下次是我的!”
简弟微微一笑,一巴掌拍上去,“当然!”
场中,黑色烟雾渐渐被小艾琳的角吸收,不出意外一刻钟后,将有一名新的怪亼诞生。
简弟和克朗,以及堪加尔村所有的村民都是这么想的。
可惜,众望所归之下,却变生了枝节,这也改变了小艾琳的一生。
一根小臂长,如利刃般的深红指甲,在朝阳柔和的光辉下,奔逸绝尘的划过一道半弧轨迹,准确无误的刺入小艾琳的眉心。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一声尖利而绵长的癫狂笑声,一个深红的影子奔逸绝尘的出现在小艾琳的身旁。
这一道影子快得连简弟和克朗都难以反应。
“绞肉机杰克!”
见多识广的村长喊出了这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名字。
村民们瞬间牵老带幼的往家逃窜。
怪亼杰克,人称绞肉机!一个无恶不作的疯子,相传南边的堪尔玛镇,三千人口,一日之间被这个疯子绞杀干净。
整个阿拉斯加尔行省,无不传唱着怪亼杰克的恶名。
在世俗眼中,绞肉机杰克和简弟、克朗都被统称做怪亼,但是在怪亼者中有个不成文的条例,那就是不杀人类,因为每一个怪亼都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人,人怎么可以杀人。
像绞肉机杰克这种猎鬼时屠杀人类的家伙,在怪亼者中,称作鬼亼!
鬼亼杰克
“嘿嘿嘿!”
杰克听着身后惊恐逃窜的人群声,莫名地感到一阵刺激。他的笑声越显狰狞与身旁小艾琳的哀嚎形成鲜明的对比!
黑色烟雾被暗红烟雾吞噬,包裹住小艾琳的烟雾,再度变得浓郁,以这趋势眼看着小艾琳将变成统领一方恶鬼的鬼领主。
“小丫头加油啊!”杰克邪恶的笑着,“赶紧变成鬼领主,让杰克大爷好好享受一番!”
这世界每一个角落都存在着阶级,强者欺凌弱者,乃是生态法则下的自然衍化。
终极病毒入侵人体,吞噬人类的灵魂,创造了食人的鬼,鬼不论在力量上,还是食物链上都凌驾在人类之上。
鬼,虽然灵智未能开化,却已然脱离了人类族群,形成了一个全新的种群。
但凡种群皆有阶级上下之分,鬼是一种单纯的生物,它们的出现就是为了吞食人类,而它们之中以力量等级划分,由低到高分别为:鬼(黑鬼角)、鬼领主(暗红鬼角)、鬼王(深红鬼角)。
在这一个单纯的食人种群里,低级鬼会无条件成为高级鬼的傀儡。
场中形势在顷刻间发生了难以挽回的变化,简弟和克朗纷纷皱着眉头,谨慎的与杰克相持。
简弟双眼紧瞅杰克那根深红的鬼角,厌恶的说道:“这真是倒霉透了,一个鬼亼,咱们可不是对手。”
克朗阴沉的打量着鬼亼杰克,那怪异的模样。
怪亼,在终极病毒入侵时,没有被鬼吞食了灵魂,虽然身体内部被鬼之力改造得更趋向鬼,却保留了自我意识。
同时也保留了人类的外形,可是终极病毒却仍然潜伏在体内,以记忆为食粮,借以吞噬寄宿者的灵魂,将其化作食人之鬼。
怪亼最低都有鬼领主(暗红鬼角)之力,在其上者便是拥有鬼王(深红鬼角)之力的鬼亼。
想要进化成鬼亼,就必须手染无数鲜血!
到了鬼亼这一阶段,鬼王之力与寄宿者身体相结合,寄宿者的身体外形将会产生各种异变,变得完全不似人样。
“怪兽!”克朗低沉吐出这一个恰当的形容词。
简弟点头附议,他和克朗都是第一次遇见传闻中的鬼亼,对于鬼亼简弟天生是厌恶的,明明是人,却要化成不人不鬼的怪兽。
小艾琳撕心裂肺的痛苦哀嚎,透过空气的震动传播,接触到简弟异常敏锐的听觉神经上。
简弟怒喊:“小艾琳,把持住,不要迷失了自己!”
“嘿嘿嘿!”鬼亼杰克鄙夷的瞪着简弟,“垃圾,难怪摆脱不了怪亼的束缚,让杰克大爷来好好教教你,如何灭绝人性!”
杰克双臂狂挥,十指上那利刃般的深红指甲如箭射出,旧的指甲射出,新的指甲立马长了出来,杰克犹如发泄一般,朝着四面八方,不停地射出这一柄柄指甲刃箭。
眨眼间,村广场上到处响起利刃刺入肉骨的声音,一些逃得慢的村民,瞬时被刺成了刺猬,那些侥幸逃离了广场的村民,变得更加慌乱惊恐,时不时的发生人踩人的杂踏事件。
面对密集袭来的指甲刃雨,简弟和克朗挥舞着手中重器,将身旁的鬼婆婆护在身后,眼尖目明,力大无穷的两人将方圆三米内守得个水泄不通,即便如此他们也只堪堪保住了鬼婆婆的性命。
那些四处逃窜的鬼亲属只有两个见机早的家伙,逃过了一劫。
杰克这一下灭绝人性的攻击,瞬间屠杀了堪加尔村半数人口。
认知的限制
“嘿嘿嘿!”
堪加尔村在鬼亼杰克的怪笑声中,化作炼狱!
那些被插得犹如刺猬的村民,有些还没有死透,不过这确绝对不是幸运,而是噩梦的开始。
带着螺旋之劲的指甲刃,诡异的黏在他们体内,如陀螺般不停地旋转,将他们的血肉内脏骨髓绞成一滩泛着恶臭的肉泥。
炼狱里,村民撕心裂肺的尖啸,落入杰克耳朵里,就仿佛吟游诗人吟唱的美丽诗章,杰克笑得陶醉了!
“呸,变态!”克朗不忿的道。
“嘿嘿嘿!”杰克十爪张开,长出十柄犹如大剑的指甲剑,在朝阳下闪烁着深红的光彩,“今天的运气真好,一,二,三,嘿嘿,三根暗红鬼角。”
简弟从杰克那癫狂的摄人目光中,感受到了一丝死亡的阴影。
那是猎人盯着猎物的眼神,就犹如他盯着药一般。
紧握住刀柄,鬼之眼显,鬼之力瞬间充斥全身。
刚刚吃过药的他,体内充斥着鬼之力,白皙瘦弱的肌肉,膨胀欲裂!
暗红双眼里反映着杰克那让人畏惧的怪兽模样。杰克的体型比常人大一号,浑身披着深红鳞甲,那一双长满倒钩的手臂下十根两米长的指甲剑,显得违和而深寒,简弟的双眼透过深寒的指甲剑,落在杰克那一根长在心口的深红鬼角。
他与克朗默契的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各举武器,脸上皆带着决然。
“做了一辈子猎人,今天却成了猎物!”简弟吐了口痰。
“嘿嘿嘿!”杰克笑得让人毛骨悚然,“这只能怪你们困在认知的限制之中。”
杰克似乎不急于猎杀猎物,他双臂垂下,使得整个肩胛骨放松开来。在他眼里,简弟和克朗已经是他的食物!
克朗微微往前踏了几步,形成一个前后倾斜的双人阵势。
“认知的限制?”简弟开口问道。杰克有实力将他们当成刀案上的鱼肉,简弟也不介意分散一下对方的注意力。他可不想死!
简弟和克朗默契的在等待一个时机!
“嘿嘿嘿!”杰克仰头狂笑,“愚昧的东西,就让本大爷来好好教教你们!”
杰克右臂前伸,五柄深寒的指甲剑,如莲花展开,张牙舞爪的摇曳着,他没有指向克朗或简弟,而是目中无人的指向中间敞开的空间点。
“善,恶,喜,悲,人一出生就被教授各种认知,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这个东西叫什么,那个东西称什么,各种各样前人留下的认知,帮助人类认知了这个世界,可惜,却也束缚了人这个种族,人类清楚的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可以做,完完全全将自己的潜能给束缚住了,所以创世神才会降下终极病毒,帮助我们摆脱认知的限制,进化成更加高贵更加强大的物种,你们懂了吗?你们之所以一直局限在怪亼者这个等级里,就是因为你们无法冲破认知的限制,陷在前人的认知框架之中,没有属于自己的认知,才会一直裹足不前,难以进步!”
“鬼扯!”克朗不屑的反驳。
“嘿嘿嘿!”杰克不以为意,“愚昧的垃圾,我可是好心点醒你们,当你们见识到鬼亼的力量,就会懂得我的话有多么的正确,不过那时嘿嘿嘿,你们已经变成我嘴里的食物!”
“世人总是愚昧的,不是吗?”
强得毋庸置疑
话落人至,快得让人难以想象,“吗”字仍在耳边回响,鬼亼杰克那奔逸绝尘的身影,已然出现在克朗身前。
双臂撑开,十柄指甲剑划破空气,朝阳的光辉下,杰克犹如展翅待飞的怪鸟。带着凛冽的风压!
突如其来的风压,让克朗感到一阵窒息,下意识的握紧手中大剑,皱着眉头,双目凛然,在他的鬼之眼下,杰克强大的让人胆寒。
为了驱走恐惧,在这零点一秒的时机里,克朗紧咬着下唇,双目一横,举剑朝着左边划破空气绞杀而来的五柄指甲剑劈去。
如此一来克朗右边的空档,完全暴露在杰克左手指甲剑的绞杀范围内。
克朗对此却不闻不见,他信赖他的伙伴!
电光火石之间,简弟的大菜刀拦住了绞杀克朗右边空档的五柄指甲剑。
一剑一刀,前后以零点一秒的时差,各自撞上五柄指甲剑!
“哐当!”
“哐当!”
强烈的对撼,风压与风压汇聚,形成上升气流。
猛烈的重器对撞,冲力对冲力,克朗与简弟感觉身体在剧烈震动。仿佛脚下的大地也在震动一般!
力与力的对撼,强者胜!
“噗!”
“噗!”
鬼亼杰克强大的力量让简弟和克朗,不受控制的飞退,风压形成的上升气流,让他们如短线的风筝,在半空中划过一条美丽的抛物线。
两团殷红的血液,如水滴般飘在空中,缓缓散开,配合着这一条美丽的抛物线,在朝阳和熙的光辉中,宛若一幅神圣的画卷。
抛物线的下方,年迈的鬼婆婆被强烈的剑刃风压,吹得犹如滚地葫芦般,陪着上面的抛物线一起往后滚去。
可惜,十柄飞射而来的指甲剑,将她瞬间肢解,血肉撞在深红的剑柄上,四下飞散。
“嘿嘿嘿!”杰克轻蔑地冷笑,他没有乘胜追击,“你们想着如何算计我,却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
身后,小艾琳吸收完暗红烟雾,化作了一头衾鬼领主。
杰克转身,对着衾鬼领主,流露出了贪婪的目光。
“你慢了一步哦!”
十柄指甲剑再生!
冲刺!
双臂化成深红的绞肉机!
在衾鬼领主,那柔软却坚韧的鬼体上,一阵绞杀!
一秒!
两秒!
三秒后,衾鬼领主化作一团暗红烟雾,消散在朝阳下,一根暗红鬼角,落入鬼亼杰克的手中。
杰克一边把玩着这一根暗红鬼角,一边津津有味的咬了一口。澎湃的鬼之力流入体内,杰克感到说不出的舒畅!
“多久没尝到这种人间美味了!”
“轰!”
“轰!”
两声震响,简弟和克朗,这才双双砸落到地上!
“呸!”
简弟吐了口血痰,紧抓着大菜刀爬起身来。
战场里刀在人在,刀亡人亡,闯过无数次生死的简弟切身的感受到这一规则。
他和克朗,即使被打飞,仍然紧握着手中重器。
对方的强,毋庸置疑!对方不仅强,而且狡猾无耻,他和克朗原本是想等小艾琳化作鬼领主时,在合力偷袭杰克。
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强大,鬼亼的力量竟然强得如此匪夷所思!
他和克朗,两个怪亼者合力,竟然连一击,都没有撑下!
“只能拼命了!”简弟对身旁刚刚爬起身的克朗说道。
克朗没有回复他,平时就算在闷锅,这种情况克朗都会“嗯”一声,但是这一刻克朗却没有回复他。
听觉敏锐的简弟,能从克朗的呼吸声中,感受到克朗,那难以克制的愤怒!
我经常想起你
怪亼没有眼泪,只有血泪!
即使半人半鬼,可保有灵魂,拥有记忆的克朗,仍然还是一个人。
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有悲有喜。
此时的克朗,怒火与悲愤交织!
一双暗红色没有眼瞳的双眸里,凝视着鬼婆婆半颗飞滚到他脚边的脑袋,他哭了!
殷红的鲜血,夺目而出!
鬼婆婆一声孤苦,一家六口,除了她,全都感染了终极病毒,化成了食人的鬼。可以说她一直都是孤单一人!
十年前,克朗的家人也化成了鬼,他成了孤儿!
鬼亲属注定遭受村民的歧视,在以前终极病毒爆发的前三年,鬼亲属更是遭受非人的待遇,纷纷被捆上了焚火台,活生生的被烧死。
若不是终极病毒每隔一个月至三个月,就会固定爆发一次,外加鬼亲属被证实了感染病毒的几率较大,村民们需要替罪羔羊,鬼亲属将会继续被不人道的焚杀!
即便如此,鬼亲属仍然被整个社会,敬而远之!
一个无依无靠,深受歧视的孤儿,注定都是命不长久的。正在小克朗愤世嫉俗的缩在墙角,鬼婆婆温暖的双手,接纳了他。
鬼婆婆在他的心中,宛如亲人!
克朗很不喜欢堪加尔!
变成怪亼后,被迫离开堪加尔时,他落下了血泪,猎杀鬼的旅途中,他对鬼婆婆的思念,一刻也没有停止!
正如鬼婆婆经常给他哼唱的歌曲一般,思念每一天都在加剧!怪亼在这个世界里,充满了各种无奈的矛盾。
泊泊血泪,在脸上留下两道殷红,克朗突然开口唱道:
“我经常想起你!”
听着克朗哀切而充满思念的歌声,简弟能够感受到克朗的鬼之力正在急剧的提升。
鬼之力10%——
“在永不褪色的回忆里!”
鬼之力20%——
克朗气势正在不断提升!
鬼亼杰克乐见其成的瞧着这一幕,正常来说怪亼能够动用的鬼之力在10%~90%之间,越过了90%,灵魂将被鬼角吞噬!
比起直接杀了怪亼夺角,让怪亼变成鬼领主,鬼角里蕴含的鬼之力将会更加强大与纯粹!这也是杰克乐见其成的原因。
没有谁会拒绝一根充斥着鬼之力的暗红鬼角。
“不能像思念一样靠近!”
鬼之力30%——
“对不起!”
鬼之力40%——
鬼之力随着歌声,有节奏的增强,克朗眼中满是哀思。
他没有急迫的提升鬼之力,因为这将是他最后为鬼婆婆吟唱的歌曲。
正如那一个个挂着满月的夜晚一般,他如鬼婆婆般唱得哀切而深情。
“我经常想起你!”
鬼之力50%——
克朗的肌肤开始长出暗红的纹理疙瘩!
“你到底去了哪里!”
鬼之力60%——
手脚关节处,长出一根根坚硬的倒刺!
这一刻简弟的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杂陈,他明白已经无法阻止克朗。
他突然想起昨夜,在星月之光下,鬼婆婆对他说的那一句话:“他有你陪伴,我就放心了。”
“那亲切的模样,充满了温暖!”
鬼之力70%——
克朗的脸上,长出了鬼纹!
简弟也将鬼之力提升到50%,在往上提升,身体将会产生无法挽回的异变,这是需要一部分灵魂与记忆去换取的,他实在无法跨过心中那一道坎。
他不想丢失任何的记忆,死,也要像个人样,这是他撑到至今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