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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弋要加班,留我一个人在家。我最怕黑了,但愿他不要加太久的班。我们刚搬进新家,周围的人我都不认识,这几天也不见开门。夜里整栋楼没有几家开了灯的房间,我想应该是入住的人很少。
夕阳西斜,暮色沉沉。我站在阳台上感受夜幕的降临,这里很安静,没有车水马龙的嘈杂声。我们住在13楼,视野很开阔,远处延绵起伏的山脉笼罩在幽蓝色的夜幕中。此时,我站在这里感受到徐徐微风拂面的凉意,听见阵阵松涛声好似群山合唱。山峦上铅灰色的云被风吹成丝雾状,能见度越来越低了,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月亮的轮廓。之所以选择居住在这里,就是看重这里的环境,远离城市喧嚣。许弋想要安静的环境,这里是最适合的。
天边最后一点微光消失后,我起身回到卧室,看了一会儿电视准备睡觉。许弋不在,我是一定会开灯睡的,可是闭上眼睛总是忍不住有意无意去听周边的声音。很多时候,我有种错觉,能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阴森恐怖隐隐哭泣的声音,穿过凝滞的寂静,我一度认为是自己幻听。
可是,此时我又听到了,是小女孩阵阵抽泣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受到挤压被撬开。我赶紧将自己捂进被子里,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会无比紧张。
我可能是太累了,眼皮越来越沉,最终支撑不住竟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不知是几点,许弋还没回家。我摸到手机准备给他打电话,这时候才发现手机居然没电了。就在我把充电器插进插孔时,突然闪出一团火花,接着电灯闪烁了几次竟然熄灭了。
怎么回事?是刚刚插错位置短路跳闸了吗?屋子漆黑一片,我的心剧烈颤抖,后背沁出一层冷汗,瞪大眼睛惊恐地环顾四周。
总开关在哪里?大多数房屋开关会设计在客厅大门边的位置。我提着胆摸索着墙壁缓缓挪步,手滑过冰冷的墙体,那触感总让人想起医学解剖室里福尔马林泡着的那些尸体,地板和厨房柜体的反光让人心底发毛。刚好走到客厅就听见了“咚咚咚”的敲门声,我心一喜,加快脚步跌跌撞撞走到门边,一把把门推开。
没有人?怎么回事?没有人,敲门声消失不到三秒,过道里灯火通明。我走出去四下打探,确实没有人,楼道里也没有,就算敲门后走开也不可能消失得这么快。可我明明听见了敲门声,借助楼道的灯光我将屋子的总闸打开,立刻就恢复了照明。我正关门时,“咚咚咚”的声音又响起了,声音却不似刚才那般激烈,接着有什么东西碰撞到门上的声音。
这下我可听清楚了,声音是从走廊的另一边传过来的。我们楼层的布局是一梯四户,中间是电梯,各有一道木门隔在电梯与住户之间。
我走过去推开对面虚掩着的木门,“吱呀”一声,眼前的场景顿时让我疑惑不已。什么人也没有,防盗门紧闭,地面有积灰,不像是有人入住的样子。我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不由自主地后退。
曾经听人说过入住新房子一定要找师傅看好日子再搬家,否则会在夜里听见墙门声或撞见一系列诡异的事,许弋从不信这些。
我正想逃回房间,不知为何,却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无意识地跨进了木门,总感觉到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我,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突然,我觉察到额头一阵阴凉,前额的细发飘了起来。有风,这样密闭的走廊里怎么会有风?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都提高嗓子眼了,双腿不自觉地发软,有些站立不稳。
我赶紧用双手捂住了脸,透过指缝瞟见对面的防盗门开了一丝缝,那黑漆漆的缝里渐渐探出半个脑袋,一双幽深的大眼睛在看到我的那一刻有些吃惊。
片刻,我看清楚了那是一个女孩,她往门外挪了挪身子。从我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的脸与部分上半身,一只手保持推门的姿势,使门固定开一条缝隙。
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干净白皙的脸庞,乌黑的头发有些凌乱地贴在脸颊上,额头还有些细密的汗珠。在注视到我时那双眼睛的幽深转瞬即逝,给人一种错觉。
她,莞尔一笑,有种邻家女孩的甜美感。可在这悄无声息的黑夜里,我只觉得瘆得慌。看女孩的体型、样貌应该在8岁左右,在这种几乎是空楼层的黑夜里,她见到陌生人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冷静,我觉得她不像一个孩子。
女孩直勾勾地注视着我,嘴角随意扯开一抹牵强的笑。我很明显地感觉到她在示意我离开,这种感觉让我觉得有些冒昧。
我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刚刚听见了敲门声,所以过来看看。”见女孩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静。我自顾自地退出了木门,却在这时听见了轻微的指甲盖挠墙的声音。我停步回头只看到防盗门轻轻关上,声音也嘎然而止。
回到房间,我躺在床上不敢闭眼。安静的环境下,我对周遭的一切都极为敏感,想到那个女孩,那双幽暗、深不可测的眼睛,那轻微的指甲盖挠墙的声音,我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中。那样小的孩子,家里好像没有大人。
夜里12点,许弋回来了,他显得很疲惫,回到家洗漱完就躺床上,看见我醒着很是惊讶。我将晚上看见隔壁住了人的事向他说了一番,并询问这栋楼目前有几家人搬了进来。
许弋想了想说道:“登记入住的时候整栋楼只有不到10家住户搬了进来,我们这一层就只有我们家和隔壁那边的一家人。”
他打了一个呵欠,神情疲惫,声音也显得有气无力继续说道:“隔壁那家比我们早一些入住,我去登记的时候看见的,也只是早了几天。怎么了?你问这些干嘛?”
我没正面回答继续询问道:“那你知道那家人的情况吗?是干啥的?”此时许弋眼睛都快合上了,想来也是太累了。
“装修的时候见过一面,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他的女儿。”许弋揉了揉迷糊的眼睛,睡意朦胧。
“你看见有个女孩了?”我顿时来了精神继续问道,“那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女孩有点.....怎么说呢,我觉得她胆子挺大的,给人的感觉挺成熟的。”
“现在的孩子普遍早熟,这很正常,哪像我们小时候那样笨笨的。不过,倒也是,那女孩长得还挺乖的,小小年纪不仅穿得时尚,全身都是潮牌,还化妆,化得还挺精致的。这个年纪应该在上学吧,学校可不允许这样穿搭的。哎,现在的人,搞不懂。”
我还有满肚子疑问想要继续问他,却听见了他打呼噜的声音。
3
小区里很多规划尚未完善,公共设施、绿植还有清洁卫生都还不够规范。第二天早上我去扔垃圾又见到了那个女孩,她扔下一袋垃圾后与我面对面擦肩而过。她仰着头大踏步从我身边走过,那种清高冷漠的气质像电视里走秀的模特。不知道她是没有看见我,还是已经忘了昨天晚上的事。
我掀开垃圾桶,无意中我注意到女孩的黑色垃圾袋里有一种粉红色的花,这种花在小区很常见,很多路边也有。但垃圾袋的花之所以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因为花瓣上有白色的物质,我闻到一股奶香味。花应该是浸泡过牛奶的。
这几天我总是在家里闻到一股腐烂的味道,我告诉许弋,他认为可能家里有老鼠。于是,我们俩将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老鼠,连老鼠屎也没有。
这味道在厨房的位置最浓烈,生活阳台与厨房相连,我们差不多把整个区域都翻找了一遍,什么也没有。为了慎重起见,我们用消毒水把整个厨房喷杀了一遍,之后味道淡了些。
夜里,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我正在厨房炒菜,一只死老鼠从抽烟机排气孔里掉了下来。正好掉进锅里,我吓得哇哇大叫。那只老鼠全身的皮毛被血浸染过呈现出暗红色,好几处都有些发黑,一股恶臭从那黑洞里飘出来,只见那黑洞里爬出几根蠕动着的肉虫,顿时让人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我又忍不住去看,那两只怒睁的眼睛像是怀着极大的委屈与不甘,瞬间吓得我踉跄后退。
第二天,我拆了抽油烟机上方的排气管罩,里面什么也没有。经过消毒后,已经没有什么味道了,但没过多久我又闻到了那股腐臭味。许弋认为是我的错觉,我天生嗅觉、听觉比其他人敏感。可能是隔壁家有死老鼠也说不定,因为我们两家的生活阳台仅仅一墙之隔。
正值春季,小区移栽的许多花都开了,这一天难得周末,天气也好。我和许弋手牵着手在小区里闲逛,绿化都是才布置的,园艺设计、花卉的摆放让人赏心悦目。趁着天气好,我让许弋给我拍照,我将自己藏在花丛中,用右手攀住花茎,将一朵白色的花靠近我的脸。
突然,我看见许弋脸都白了,惊恐地大声叫我出来。我不明所以,被许弋的表情吓住了。走出来后,许弋赶紧拍了拍我的衣服,让我不要靠近那些花,更不要去折花茎。
“这些花不是很平常吗?”我满脸疑惑,“你刚才的表情......可真是吓到我了。”
“这是夹竹桃。是很平常,但这些花及花茎是有毒的,之前新闻里报道过。”许弋振振有词地说道。
这时我才注意到这些白色、粉色的花,好像有那么一点印象,关于夹竹桃毒死人的报道。白色.....粉色.....夹竹桃,这些词汇在脑子里有些凌乱。
在外面吃过饭后,许弋有事去了公司,我独自一人回家。刚出电梯就看到隔壁的屋子里有警察,还有一个打扮得很艳丽的女人,红色的紧身裙包裹着纤细的身躯,大波浪卷发像瀑布般倾泻下来,妆容很精致,除了眼角边的细纹可以看出年龄,单从背影看完全是一位妙龄女子。
女人很着急,不断地向其中那名年轻警察强调:“这几天我都没打通他的电话,给他留言也没回,前段时间听说他搬了新家,我想他可能会很忙,所以没在意。新家的具体位置我没问,想着过来的时候再联系他,这不,不知道人哪去了?真是急死人了!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帮帮忙,查一查他去了哪里?”
“你一报警我们就查过,他最后一次消费记录是在5天前,在楼下的超市里购买了一些日用品,这一点已经经过超市监控确认了。后面就没有任何消费记录可以查到。他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没法查。”年轻警察沉沉地叹了口气,“很可惜的是,这新小区楼道还没安装监控,否则调取监控很容易查到。”
女人突然心念一动,拉过旁边的女孩提高嗓音问道:“玲玲,你当真不知道你父亲去了哪里?你再仔细想想最后一次见你父亲,他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女孩瞪大了眼睛,很无辜地摇了摇头,肯定地说道:“不知道,那天父亲买了许多东西回来,我和妹妹边看电视边吃,然后我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后就发现父亲与妹妹不见了。”
“他们不见了,你去告诉楼下保安叔叔啊!都这么些天了,也不知道报警?这些天你都是怎么过的啊?”说着女人走进厨房拿出一些方便面,指着玲玲讶然说道,“你每天就吃这些吗?怎么这么让人操心,我要不报警,那你......”女人声音哽咽说不出话来,她捂着眼睛,有几滴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将头靠在墙上不再言语。
我站在电梯旁的木门边,清楚地看见了那个叫做玲玲的女孩阴郁的脸,冷漠的表情完全不像一个父亲、妹妹失踪后应有的状态。
“真是奇怪,这两人去了哪里?不管去哪里总得带上手机吧。”女人又叨念着走进卧室里去了,又是一阵翻箱倒柜,出来时脸上的愁容更深了,她有些气馁地说道,“东西都在,不像是出远门的样子,难道是?”
女人突然睁大了眼睛激动地说道:“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警察同志,你赶紧查一查最近有没有什么车祸事故?”
“这些我们肯定都有查过,这一块区域最近没有大事件发生。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年轻警察停下手中正在记录的笔,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说道,“他还有哪些家人?之前居住在哪里?”
女人尴尬一笑:“他老婆早年得癌症去世了,留给他两个女儿,父母也在前几年已故,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女人停顿了一下,有些忐忑,“我们通过朋友介绍认识的,有两年时间了,确认关系1年多,他没搬家之前,我们离得不远,我也经常过来照顾他的两个孩子。”
“那你们没住在一起是吧?”年轻的警察问道。
“是的,我父母身体不好,家里只有我在本市,所以我住在家里方便照顾老人家。”
“你不知道他新家的具体位置,是吧?”中年警察在里屋检查完走出来问道。
“只说了在那个区,离我有40公里,太远了,我一开始就不同意。他执意要这样做,说这边安静,他有哮喘,这里环境好,空气质量比城里好有利于他休养。”
中年警察走到门边一眼就发现了我,悻悻地问道:“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我尴尬地走了过去,一股很刺鼻的味道涌进我肺部,不由得使我干咳了起来。
“这位阿姨住在对面,我见过。”那个叫玲玲的女孩甜甜的声音响起,一副乖巧的模样。
“我,我,我刚回来,看到你们,你们这么多人,是出什么事了吗?”我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你是隔壁的,什么时候搬过来的?”警察例行询问。
“几天前,准确说是10号,也就是5天前。”我肯定地回答。5天前,也正好是女孩父亲最后一次有消费记录的日子,听他们刚才的对话,大概是那天起人失踪了。
“有没有见过这个人?”中年警察拿出一张打印的身份证照片递到我面前。
照片上是一个中年男人,皮肤白皙,和女孩有些神似。我摇了摇头告诉他:“我搬来之后只见过这个女孩。”
“你们怎么见面的?能详细说一说吗?”
年轻警察又开始在记录本上沙沙地写个不停,似乎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微小的事情。中年警察很是警惕地打探我,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一度让我心神不宁。他该不会是怀疑与我有关吧?想到这些我心里就有些愤然。
“那天晚上我家里突然断电了,我听见敲门声以为是男朋友回来了,把门推开发现外面没有人,但我又很清楚地听见了,所以我走出来看一看外面到底有没有人。然后推开这边木门后就看见女孩了。”我不紧不慢地说着,怔怔地站在那里。
“你和你男朋友一起住在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这时候我瞧见客厅一个小圆桌上摆放了一台空气除湿器,一缕缕白色的烟雾缓缓升起,整个房间里浓烈的味道就是从那个位置飘过来的,有些刺鼻,还有些酸臭味,那是醋的味道。为什么空气湿化器里要加醋?
玲玲大概是发现我一直盯着那个位置,她急忙解释:“阿姨,是不是觉得有点刺鼻啊?那里面熏的白醋。父亲每天都有熏醋的习惯,说可以杀菌,他有过敏性哮喘。这个方法还是一位老中医告诉他的呢,以前父亲每天都要喷信必可,用了这个后,他都很少用药了,喘息的症状好了不少。这几天父亲虽然不在,但我还是习惯每天加点醋熏一下屋子消消毒。”
小小年纪观察能力这么强,我不得不佩服现在的小孩,解释得清清楚楚,俨然一副大人模样。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丝不苟地望着我,脸颊红扑扑的。可我并不觉得可爱,总觉得那黑洞一样的瞳孔里藏着无数秘密。
两名警察记录完毕准备离开,并告知红裙子女人回家等候消息,会联网查询男人的下落。现在网络信息发达,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实名制,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女人感激地点点头,目送警察离开。
我悄悄地顺着玲玲的目光发现她阴沉的双眼始终盯着地板,不是脚下的地板,而是厨房的地板。她的嘴角有过一丝阴冷的笑,转瞬即逝。
女人蹲下来轻轻抚摸玲玲的后脑勺说道:“孩子,先到我那里去。等爸爸和妹妹有消息了再回家好吗?”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挤出几滴泪水,然后抱住女人的腰,竟是呜呜哭出了声来。
我仔细瞧了瞧她们这间房子,和我住的房子户型一致,但不得不说这边的采光要好些。此时,太阳西斜,正好将整个屋子照得通透。
我转身准备离开时,眼角余光注意到厨房里有一块木地板的边缘翘了起来,翘起的角度很小。若不是窗外的光线正好打在那个位置,我不可能看见,那块木板的反光点刚刚落在我的视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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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收拾东西后跟着那个女人走了。我脑子里像有一团乱麻,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就快要浮出水面来。我呆呆地坐在屋子里,杂乱无章的思绪像堵住的水管,那双阴沉幽怨的眼睛总是浮现在我脑海里。
“喂,想什么呢?”许弋回来了,他的五根手指在我眼前一挥,随即捏起我的右脸,这才将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我拍开他的手带有一丝温怒说道:“讨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呢?”看着他一副嬉笑戏谑的表情,我板着脸却觉得心里暖暖的。
许弋将我抱在怀里,脑袋埋进我脖颈,一股温热流进全身,温柔地说道:“是不是想我了?”
我脸颊一阵灼热害羞地点点头,和他缠绵一会儿就去准备晚餐了。吃过晚饭,他打开电视机,新闻里出现一个小女孩,因拍摄配合不好被母亲踢了一脚。女孩差不多三秒钟一个造型,随着摄影师“咔咔咔”的声音,女孩已经摆了好几个姿势。我不禁感叹这哪里像个孩子啊,不仅每个姿势要到位,连表情也要自然。这小孩差不多6岁的样子吧,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做得到呢。母亲还这么粗鲁地对待她,小孩得有多委屈啊。
许弋不以为然地说道:“6岁的童模可不小了,再过两年就做不了童模了,最小的3岁都有。”
“3岁!”我张大的嘴巴都能塞下一个馒头,“怎么可能?3岁的小孩能做什么?饭都吃不好,还能配合拍照。”
“可不是么,就有3岁小孩去当童模的,那些家长想钱想疯了,剥夺孩子的童年不说,还让这么小的孩子接触大人的世界,去竞争去攀比。”许弋说得有些愤然,脖子上的血管都怒张了。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口口声声说为了孩子的前程着想,其实啊,谁不知道这些做父母的心里怎么想的,让孩子去挣钱给自己花,真是枉为人啊!”
我想起了隔壁的那个女孩,她就有童模的气质,长相、走路的姿势,还有仪态都很有范。对,只有童模才有可能远远超出同龄人的成熟与洞察力。我不禁感叹道:“对面那家的女孩长得挺漂亮的,她有当童模的气质。”
“嗯?你怎么想到她了。”
“不知道,总觉得这女孩神神秘秘的。”接着我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许弋。
“失踪了?我倒是没看见过他的小女儿,应该不会是失踪吧,说不定过几天就回来了,也许是躲着那个女人呢。”许弋边刷着视频边不假思索地说道。
“躲着那个女人?为什么?你知道些什么?”听到许弋说出这样的话,我不禁坐直了身子。
“怎么?对别人家的事这么上心,有空出去找朋友玩啊,别老闷在家里想些莫名其妙的事,都是些家庭琐碎的小事。”许弋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说话也变得敷衍起来。
“嗯嗯,嗯......说说看嘛。”我拉着许弋的衣角撅起嘴撒起娇来。
“具体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只是一次坐电梯时遇见那个男的,听见他在电话里跟一个女的吵架。电话的隔音效果不太好,我听见话筒里传来女人嘤嘤哭泣的声音。大概是不同意他搬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男的想要和女的分手,女的不同意,说走到那里也要跟着他,男的就说你好自为之,我们永不相见。”
“什么?永不相见,那现在就是这种情况,男的失踪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们做什么工作的?”
“呵,你问我,我问谁去?”许弋拉着我回房间说:“走吧,睡觉,别一天天的管人家的事。”
我背靠着许弋躺下,想到也许真如许弋所说,过几天这男的就回来了,说不定就是躲着这个女人。
第二日,我正在做饭,许弋在房间里打游戏。这时候响起了清脆的敲门声,我一脸疑惑地将许弋拉出房间,会是谁呢?
许弋通过猫眼看见是两名警察对我说道:“可能是入户统计的。”
打开门我发现是昨天见过的两名警察,事情应该还没有实质性进展,他们的调查还没结束,现在通过每家每户走访查看有没有线索。
他们见到许弋后问的内容更细致了,包括许弋每日的行动轨迹,还到我们家来仔细查看了一番。
许弋将自己知道的那些事情告诉了警察,我也从中得知玲玲就是做童模的,他父亲很早就不去上班了,每天带着玲玲奔赴各个场地拍摄,那个女人是一名化妆师,也帮着一起照顾玲玲。玲玲目前读小学3年级,差不多都是学校与拍摄点两头奔波,有时候要走通告,还不得不请假,挺耽误学习的。
因为玲玲的年龄问题,公司只让他们做完这个季度就不签合同了。男人选择这个时候搬家,说是让玲玲好好上学,把精力放在学习上,给玲玲办理了转学申请,换一个新的学习环境对玲玲会更好,以前玲玲学习跟不上老是遭到同学老师的白眼。
可是女人觉得换学习环境也犯不着搬去那么远。两人又因为生活中一些小矛盾吵了起来,一度陷入了冷战。结果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男人不顾阻拦直接搬家了。
我却更疑惑了,这附近最近的小学也有8公里,家长接送起来很不方便。他们住在市区上学/工作都很方便,搬到这里来肯定不是因为上学这个原因。男人会不会是在躲避什么?是女人的纠缠还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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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里里外外检查完一番一无所获,正准备离开。我却没来由地拦住了他们,愣了半响后说道:“也许你们应该再进去好好查看下,如果是有计划的离开,家里应该会留下线索什么的。”
中年警察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道:“我们本就打算再进去查看的。”
“那她们家里人不过来吗?”
“本来是要跟着一起来的,今天早上玲玲突然高烧/剧烈呕吐住院了,现在医院里疫情管控,她们出不来。”
此时,我松了一口气,有些大胆不管不顾地将我那些疑惑的点一一与警察道来,哪怕他们觉得我神经质也没关系。我回忆道:“根据玲玲所说,她的父亲和妹妹是我搬来的那个白天失踪的,她睡着了,父亲出门后就没回来。可是那天夜里,我听见了敲门声,肯定是真实存在的,两次敲门声,我不可能听错。第一次见到女孩,还听见了指甲盖挠墙的声音,房间里可能不止玲玲一个人。敲门的可能是妹妹,挠墙的也是,妹妹通过这样的举动会不会是想引起外界的注意呢?当我问到玲玲时,她什么也没说,门只开了一条缝,里面漆黑一片。按正常思维,他的父亲如果在家应该会出来瞧一瞧,毕竟是大晚上的。第二天,我看见玲玲扔的垃圾袋里有牛奶泡过的夹竹桃花瓣,夹竹桃泡过的牛奶喝下去一定会中毒。玲玲用醋熏屋子说是为了空气消毒,那味道实在是太刺鼻了。确实可以起到消毒的作用,但有没有可能是在掩盖某种气味呢?”
两名警察眉头皱得更深了,额头上一条条黑线。
打开房门的那一刻,一股更浓烈的腐臭味弥漫在整间屋子里,湿冷的空气弥漫,房门紧闭,让人止不住地呛咳。我首先进到厨房仔细寻找那块翘起一角的木地板,很快就找到了,但是没有工具无法撬开。年轻警察在屋子里地毯式搜索,中年警察在厨房卫生间里四处查看,他打开冰箱,里面有一些速冻食品,还放着一些牛奶。一个盒子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拿出来将它打开,里面有许多只透明的玻璃瓶,玻璃瓶里是白色的粉末,上面清晰可见的几个字让人触目惊心。
生长抑制剂,是的,是生长抑制剂。中年警察眉头更是搅在了一起,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当我告诉他地板下有东西时,他更是难以置信地瞧着我。撬开木地板的那一刻在场的人都惊呆了。一具蜷缩着的尸体已经完全干瘪了,被套在双层塑料袋里,全身大一点的骨骼都碎裂了,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呈现出青紫色,黑色的尸斑处翻滚着一两根虫子。眼睛睁得很大,眼球凸出,眼白呈现出透明状,显得极为狰狞恐怖,眼珠子向上翻,突然从那黑色的眼珠子里蠕动出一根细小的虫子。
这正是失踪多日的男子,两名警察将他拖出来,在尸体的下方发现一个日记本。
日记本满是血迹,封面上醒目的血字首先映入眼帘:死,死,你去死!那是玲玲的日记本,从第一页歪歪曲曲的字迹到后面逐渐工整的笔记,应该是记录了很多年。
上面写满了她对这个世界的仇恨与不满。而这一切的实施者就是躺在这里这位与玲玲有着血缘关系的父亲。一开始她只是不断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这样辛苦?为什么不能正常上学?为什么饭都不能吃饱?为什么要保持完美的体型?为什么不爱我?哭诉/委屈一字字记下来。到后面越来越多的是抱怨/不满/甚至是愤怒,字体也变得疯狂潦草。最后没有多余的字,每一页都只有一个字,血红色的“死”字,并在页面下写上了日期。
一封独白信夹在日记本里,上面写到:“我叫玲玲,我有一个爱我的母亲,在我们那个农村里,所有父亲都重男轻女。我家也不例外,从我出生开始,我的父亲就对我视若无睹,他认为女儿都是赔钱货。为此,母亲没少遭来冷落和白眼,甚至是殴打。她无数次地想过离开,可是丢不下我,她只能止步不前,忍辱负重。母亲遭到家庭暴力,经常被醉酒的父亲打得遍体鳞伤。娘家人虽知情但怕遭到拖累,一味地让母亲忍耐,让母亲再生一个孩子,只要生出了儿子,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母亲说什么也不愿意。我记得有一次,母亲抱着我走进了河里,冰冷的河水浸湿我的小腿,我因为害怕,紧紧地抱着她,不停地叫妈妈,也许正是这一声声妈妈把她从绝望中拉了回来。她看了我许久,或许觉得还可以再忍一忍,还可以为了我再坚强一次,她抱着我回到了那个让她痛不欲生的家。父亲,不,不应该是父亲,那个男人只要一喝酒就会打母亲,拳头、木棍一顿顿狂打。最后母亲心如死灰,久病成疾,抑郁而终。
母亲走的时候,我6岁,从那时候我心底就埋下了恨的种子,母亲因他而死。只是我太弱小了,只能将往事埋在心底,永远无法提及。后来,他认识一个城里的女人,就将我也带到了城里。那个女人见我长得漂亮,提议让我去做童模,一开始觉得很新鲜,后来每天工作12小时以上,不停地拍摄、换装。为了保持体型,每天只能吃一点点东西,我实在是忍受不了。每当他们看见我情绪低落,状态不好,还会暴打我一顿。他们对其他人说我喜欢拍照,喜欢化妆,喜欢新衣服,喜欢当童模。还一脸无耻地告诉我,这么做是为了我好,为了锻炼我,提升我。在我8岁那年,他得知我即将失业,没有人会要一个大过8岁的女孩当童模,那是年龄的极限值。所以他想办法给我注射一种生长抑素让我停止了发育,我个子不再长高,但是体型有些微微的拉宽。他规定我每天锻炼3小时以上,以维持身材。每到一个地方只能待上2年就得离开,否则会引起别人怀疑。所以这些年我跟着东躲西藏,他身边的女人也换了很多个。我的那个妹妹是他从人贩子那里买来的,也是他筹划着赚钱的工具。在他的眼里我们根本不是人,只是一台提款机,而他也不是人,是一个恶魔。
今年我18岁,我永远停留在了6岁那年,停留在了母亲死的那年。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毒死他,我想了很久,想了很多办法,我要看着他的骨骼一点一点地碎裂,就像当初他的拳头砸在母亲身上一样。我要看着他五脏六腑慢慢腐烂,让虫子爬满全身。哈哈哈.....哈哈哈......这个世界多么精彩啊!
当警察拨通女人电话时,却听见那边泣不成声的哭泣声,玲玲在医院经抢救无效死亡,医生怀疑食物中毒,经排泄物初步化验很可能是误食了夹竹桃花茎。
看着那些沾满血迹的字,那一笔一划记录着一个女孩地狱般的生活,我的心在一点一点往下沉,慢慢变得冰冷,空气里的湿冷钻进皮肤里正在夺走我残存的体温。此时,我如同走进冰窖里,冷得发抖,冷得难以呼吸。
过于震撼,在警察的提示下我才慢慢缓过神来。那个3岁的小妹妹去了哪里?玲玲会把她藏在哪里?
每一个角落包括床头柜都被拆了下来,但凡可以藏人的地方统统都找过,依旧是没有找到人。
我的直觉告诉我,她应该还在厨房里,那天玲玲走的时候最后一眼就是看向厨房的,这里面一定有秘密。但所有柜子打开都是空的,一个3岁的小孩体型也不小,藏起来肯定是很容易被看到的。
我站在抽油烟机旁边,突然脑海里就迸出那晚的梦境,一只老鼠从排气罩的缝隙里掉了下来。
这种抽油烟罩用来将排气管遮挡住,比例都做得很大,也极为美观。但此时在我眼里却很是刺眼。
最后,中年警察拆开抽油烟罩里面蜷缩着一个3岁的孩子,她陷入昏迷状,脸色苍白,尚有一丝气息,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