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一年“双抢”季

给老爸老妈打电话,电话里俩人就掰扯起来,一问原因,原来是家里开始“双抢”了,每年老妈嫌老爸干活儿不积极的戏码又循例上演了,哈哈,这是我家的惯例,见怪不怪。

对于我们这种出身南方农村的孩子来说,每年的七月中旬,都是牵动我们这些在外游子心神的时候。如朋友圈里大火的段子写的一样,这时候,无论你是在北京国贸的高级写字楼里踩着高跟鞋穿着职业装一脸训练过的笑容,还是在上海外滩的咖啡馆里喝着咖啡聊着世界经济形势,也不管你叫Lily,Mike,Jessica,Jhonson,如果你的妈妈召唤你回家“双抢”,你都要毫不犹豫地脱下你的行头,换上妈妈的花衬衣,套上翠花牌套袖,穿上爸爸的卷腿裤,戴上大草帽,上面印有红色“XX大队生产先进奖”的那种,拿起镰刀回家“双抢”去。

“双抢”,神韵就在一个"抢"字。抢收,抢种,抢在毒太阳出来前把水稻割倒,抢在雨天前把割好的水稻运回家,抢着打谷晒谷,抢着耕田,抢着插秧,干什么都得抢,整的好像不是收自家的粮食,倒像是打家劫舍的梁山好汉一般,哈哈,倒也颇有意趣。

每年的七月,南方就进入暴雨天气,雨经常是说下就下,明明上午毒太阳还能把人烤焦,中午就噼里啪啦一阵狂风暴雨来袭,有时候正吃着午饭呢,也要把碗迅速扔下,赤着脚就往田里跑。刚割倒的水稻谷子和稻杆其实都是很扎人的,我们小时候细皮嫩肉的,经常被扎的身上一道一道的红印子,但这种天气下也顾不得了。常常是全家总动员,六、七岁的小孩也要一头挑一束,没有小扁担,就一根小短棍子挑着往家跑,我们小时候还常常为有一根自己的专属小扁担而得意很久呢。大人就更不用说了,七八十岁的老爷爷就在田里负责给割倒的散水稻束结,碗口粗一小捆,用旧年的稻草做绳子,两头一箍,交叉,提起,在半空中转一圈,一个完美的绳扭就拧好了,动作一气呵成,而且异常牢固,怎么甩都不会散。我小时候也干过这个活儿,时间一长食指上就会磨出水泡,可是积年锻炼的老农的手,已经不再惧怕这小小的摩擦,干一整个双抢季也没有丝毫损伤。家中中梁砥柱的男人们,主要就是负责把水稻挑回家,力气小的挑个七八十捆,力气大的一百多,身强力壮的男人们也 有好胜心,有时挑着担在田埂上遇上,还会问一句:“老兄,你这一担挑多少?”若是对方挑的比自己多,下一担一定让女人多捆一些。在那个时候,劳动中的竞赛,也是辛苦中的一点小乐趣呢。女人多半是在田里帮男人捆好水稻,家里劳动力不足的也挑,如果家里男劳动力多的,就不用挑了。捆水稻的活儿其实也不轻松,水稻放的散,要捆满一担,大概要走出直径在十米左右的范围,来来回回这样跑,又是闷热的天气,加上赶天气心急,经常都会有女人中暑。

抢种也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儿,虽然不用像收割时那样怕下雨,但种时的天气更加酷热,一整天弯着腰,当真是“汗滴禾下土”,哦不,是汗滴禾下“泥”,因为是种水稻的田,自然是会施农家肥的,所以有时插着秧,手边就飘来一坨牛的便便,哈哈哈……画面简直不能再美!但是,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当!然!是!蚂!蟥!!!一种会吸血的软体动物,经常吸在手上、腿上,揪也揪不掉,拍也拍不死,就那么牢牢地吸附在腿上。我小时候特别怕蚂蟥,有时候发现蚂蟥吸在自己腿上,就吓得吱哇乱叫,手上的稻秧也扔了,抬腿就想跑,结果忘了自己在泥田里,一个站不稳就全身扑到泥里,溅得一脸泥点,狼狈的样子经常逗得大人哈哈大笑。大人用他们的丰富经验告诉我,蚂蟥用手是怎么都揪不掉的,但是怕稻秧叶,只要拿手上的稻秧轻轻一扫,它就掉了,果然一物降一物啊,后来再去田里插秧就不怕了,利器其实一直就在手上呢。

我已经很多年不下田干活儿了,过去上学的时候,父母教育我们要好好念书的理由就是希望我们能够摆脱田地,不要像他们那样辛苦,尤其是每年的七月,就如同炼狱一般,每一个农家人都怕这个月份,但是又要依赖这个月份,因为这是他们收入的主要来源,孩子上学的钱,都指望着从田地里抠出来,从汗水泡出来,从雨脚前抢出来,他们辛苦的付出换来的是我们这一辈人不用再像他们那样跟天抢生计。好在现在农业进步了,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全部靠人力,收割有收割机,插秧有插秧机,人没有那么辛苦,但是,年轻人也都不愿种田了,也不会种,全都涌到城市,留在农村的,只剩那些一辈子跟田地打交道,一辈子再也离不开田地的我们的父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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