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陈科这辈子别无所求,他想做个普通人,有份赖以为生的工作,安安稳稳干下去,别出什么岔子,就很满足了。
现在因为面前这个人,陈科的工作要保不住了。
磨了一上午嘴皮子,对方没半点悔改,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坐着,低头,盯着桌上已经冷掉的茶杯。
陈科决定刺激刺激他。
“61年,你父亲3岁。因家庭琐事,你的爷爷,哦,就是你奶奶,没有料理好家,病死了猪圈里的一头老母猪,你爷爷很生气,就和你奶奶大吵一架,还动手打了人。把你奶奶打的头破血流,你奶奶倒在地上骂不绝口。你爷爷打红了眼,上去就掐住了她的脖子,结果用力过猛,失手掐死了你奶奶。你爷爷畏罪,怕被发现,连夜用砍骨刀,把你奶奶碎了尸,跟猪食拌在一块,喂了猪。”
王遂稍微抬头看他一眼,又低头盯着茶杯。
陈科说:“98年,你12岁,你父亲当时干出租,在4月6号晚上11点,载了一位叫做徐月凌的女客,去往市郊祥光里小区。半路,你父亲贪图徐月玲美色,开车疾驰近100迈,来到市郊外荒山边的废弃楼盘,要在车内强奸徐月凌,不想徐月凌反抗激烈,你父亲失手掐死了对方,并对徐月凌实施了奸尸,其后,你父亲把徐月凌的尸体埋在了荒山里,顺手带走了徐月凌包里的1634元现金,以及脖子上的金项链。一个礼拜后,你母亲在家中发现了你父亲藏在柜子下面的金项链。质问中,你父亲……”
王遂紧握住桌上的杯子,手微微颤抖着。
陈科继续说:“你父亲说出杀害徐月凌的事实,念在夫妻一场,以为你母亲能帮他保守秘密。结果你母亲要你父亲立刻去自首,你父亲不同意。你母亲就要自己去报案。你父亲大怒,觉得被出卖了。当你母亲走到门口的时候,用锤子猛砸你母亲的后脑,致使你母亲当场丧命。其后,你父亲把你母亲的尸体进行了分尸处理,你起来上厕所,正好看到你父亲在擦浴室里的血迹……”
砰的一声,王遂把杯子摔在地上:“闭嘴!你们这些人闲着没事就喜欢揭别人伤疤是吧?”
陈科看看地上碎裂的杯子,说:“你情绪好像不太稳定。”
王遂靠住椅背,看着他:“不,你还能好端端坐在这,说明我的情绪很稳定。”
陈科:“但我的情绪不稳定,我麻烦你对我好一点,如果不是我,你以为你就算表现再好,就能从监管所出来??如果不是我,你能进学校做你的语文老师?做你的春秋大梦!你不跟我说谢谢就算了,你他妈还跟我摔杯子!”
“犯罪的不是我 。我是我,我过去、现在、未来,从没有过犯罪意图,我不会偷,不会抢,不会去杀人。我有我的自由,我有自己的生活,我决定我自己,而不是做任何事,都要用这破玩意,哪怕和女人上床,都得用它决定什么姿势。”王遂伸出右手腕,嵌入皮肤下面的随机仪,微微亮着红灯 。
“那你可真没什么创意。”陈科翘着腿,说:“不过,再怎么样你也改变不了你是你父母的后代。人类体内基因数量达32109个,你作为他们的后代,遗传了你父母各一半的基因,所以,这世上的一切,冥冥中早就被决定好了。”
落地窗外,车水马龙,市肆繁华。
陈科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说:“我在喝这杯水之前的几毫秒,大脑就已经决定要喝水了。我在说这句话之前的几毫秒,大脑就决定要我说这句话了。我能认识你,你会进监管所,从你爷爷开始就已经决定了。你爷爷是犯罪杀人,你父亲犯罪杀人,依据《犯罪人特别关照法》第三条第一款,30%的犯罪人并非由于个人的自由意志而犯罪,而是受遗传因素影响,属于生物学意义的退化现象,带有原始野蛮人的基因。注定会无视法律与社会秩序,实施违法犯罪,危害社会安全的行为。而且,我们没冤枉你,你的基因检测结果,的确带有涉及暴力犯罪的EHDD、OKSA、CVBT、LHNC、IIYG、WMNR六项基因组突变。所以才会把你从小送进监管所,特别关照你,你的基因注定了你会犯罪,你是天生的犯罪人。所以如果你想改变,您只有用随机仪来决定你的一切选择,这样才能改变你天生犯罪人的身份。”
王遂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我听不见,我耳朵里起茧了。”
陈科叹了一声,说:“要不我把你送回监管所怎么样?让你回去再体验当机器人,没个人活动,每天睡4个小时,吃饭10分钟,剩下的,全部时间站在流水线上,按照指令工作,无休无止。”
王遂沉默片刻,说:“所以我们的自由,就永远被你们剥夺了”
陈科:“你说自由我都觉得可笑。如果你自由,凭自己的意志做决定,你注定要犯罪,我想你早就该明白这些了,我懒得再跟你浪费吐沫。我现在警告你,一会从离开这里开始,你做任何决定,对,哪怕是你和女人上床,都要坚持使用随机仪。只有这样,你才不被你的暴力基因干扰。如果你不按照我说的做,超过三次,我亲自把你送回监管所,到了那,你这辈子也别想再出来!”
王遂笑:“既然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我死了算了。
陈科看着他:“你知道,自杀是非法的。”
王遂:“我都自杀了,我他妈都死了,还能把我怎么样?”
陈科抽了口烟,说:“你听过意识空间没有?”
王遂顿了一下,点头道:“啊,你们会取出死人的大脑,泡在福尔马林的罐子里,插上乱七八糟的电线,把死人的意识上传到空间里……”
陈科掐灭了烟头,起身离开了咖啡馆。
陈科没耐心再跟王遂废话,说多了,他真的担心自己会一拳打过去。以前总有些人或侥幸或逆反,不愿意使用随机仪。陈科几拳下去,他们就不得不听了。陈科不怕他们投诉自己滥用私刑。他们也不敢投诉,一旦投诉,陈科会被处分,但接下来,陈科会把不听话的人,送回监管所里。
但现在不一样 ,陈科很自信,他相信自己的警告,王遂会听得进去。监管所里面虽然条件不算差,但毕竟没人愿意回到那里,像个机器一样活着。
情况确实如陈科所料,随后的日子,他的警告似起了作用。
之后一个多星期,陈科的记录仪每天都会接收到王遂使用随机仪的信号,吃什么菜,喝水、上厕所,看书,看电视、打电话、都通过随机仪来决定是否可以。只是似乎他有些消沉,定位一直显示他在家,这些天好像一直没有出门。
无论如何,至少这哥们正常使用随机仪了,陈科已经很满意,起码局长不会借此找他的麻烦。工作暂时能保住,他开始觉得王遂这个人不错,至少懂事,听得进去劝。陈科是他的监管人,但也知道一味地打压威胁,往往会让被监管人产生逆反,对抗的心理。所以也要适当地给对方一些甜头。
晚上,陈科特意买了几罐啤酒,一只叫花鸡,来到王遂的住处,站在门口,他敲了敲门,喊了王遂几声,可王遂却迟迟没来开门。陈科在门口喊:“王遂,我陈科,开门。”
等了一会,里面仍然没有回应。陈科眉头一皱,给王遂打电话,没人接听。
不在家?定位显示王遂在家。
陈科接连敲了几次门,感到奇怪,失去耐心,一脚踹开大门。
屋里拉着窗帘,光线很暗,陈科举枪站在客厅里,喊了几声王遂,没有回应。转头间,看到茶几上放着一本诊断书,他拿起来翻了翻,发现是王遂的,上面日期是在两个月前。诊断结果那一栏写着:“肌萎缩侧索硬化症。”
陈科一怔:“渐冻症?
这时候,里面的房间突然传出铃声。
陈科举着枪,小心翼翼,循声来到里屋卧室。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张单人床,旁边立着一个书桌。向里走了几步。陈科赫然看见桌上有一个盒子,走过去看了看,他发现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盒子,而是一个装置。准确地说,是绑着一块小型电机的金属盒子,盒子周围捆了一圈的电线,和旁边一个电子闹钟连接在一起。
盒子里,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东西。他惊讶地发现,那东西,那东西,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本该嵌在王遂手腕里的随机仪。
这时,闹钟突然响起来,正好晚上20:30分。随着铃声响起,闹钟屏幕显示出两个字:看书,连接的金属盒子随即发出震动,里面随机仪随即亮起绿灯,意味着可以。
陈科怀里的接收仪,同时接收到了这次请求信号。
他拿起盒子里的随机仪,看了看,上面还沾着一点王遂手腕的血肉,绿色的光亮映照着他扭曲的五官,他把随机仪摔在地上:“王遂!!”
陈科急忙离开,钻进车里,打开车载监控台,调取了王遂住处附近的监控录像,他发现王遂从上次见面,回了一次家,晚上就打车离开了,之后再没回来过。
陈科又调取附近空中通道的监控,跟踪王遂乘坐的悬浮出租车到底去了哪里,跟了几十条街之后,看到这辆悬浮出租车停在了不夜城大楼的天台上,王遂下车后,就走进了门口的幻夜舞厅,其后,再也没出现过。
幻夜舞厅
一个不分昼夜的地方,里面成天成宿放着震颤心脏,让耳膜爆裂的电子音响,里面的男男女女在闪烁着急促变换的灯光里,扭屁股晃脑袋,陈科不喜欢那里,他觉得那种地方没有一个好人,全是烂人,也不是烂人,是根本算不上人,他们不是人。
悬浮警车降落在雨夜潮湿的平台上,陈科戴着墨镜,下了车,走进幻夜舞厅里,舞池里的人们肢体残缺不全,多多少少都装有各种义体。这种原本为残障人士开发的技术,就好像过去流行的纹身一样被赋予了叛逆、新潮的含义,让很多追逐流行的年轻人竞相效仿。有的把胳膊卸掉,换上了带有网络功能的智能手臂,有的把小腿锯掉,改成了带有加速功能的机械腿。有的则抠下天生的双眼,换上带有AR增强和夜视能力的电子眼球,各种各样义体,无奇不有。哪怕是义体被感染了病毒,哪怕以此被一些地下黑客以病毒勒索,也在所不惜。也许,这就是科技泛滥,让人堕落的原因。
陈科来到幻夜舞厅,想找的那个人,很好找。就在角落里的卡座,一帮喝酒嬉笑的男女里面,那颗左摇右晃,不停闪烁着让人炫目的警灯,就是他要找的人。
陈科走到对方背后,敲了下坐在那,闪着警灯的透明左脑壳。对方显然被这一举动激怒,转头起身,瞪着眼睛:“你他妈找死啊!”闪着警灯的脑壳瞬间变成了深红暴怒的颜色。
一看是陈科,怒气顿消,闪烁的脑壳黯淡下来,恢复了钢化玻璃的本色,映着舞厅不断变换的灯光,若细看,还能看见里面豆腐似的大脑。
“陈警官是你,别开玩笑啊,我最恨别人敲我脑袋了。”他腆着笑脸。
陈科:“灯罩,警用灯光是你可以使用的吗?”
灯罩陪笑道:“陈警官,我是为了调节气氛啊?呵呵,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来来来。”
他启开一瓶啤酒,递了过去。“您今天大驾光临,有事?”
陈科推开酒:“最近王遂有没有找过你?”
灯罩挠了挠他绝不会瘙痒的透明脑壳,说:“来过,找我喝点酒,没什么事。呵呵”
陈科:“我想听实话。”
灯罩说:“陈警官,真没什么事。”说完,搂着身边的女孩,又亲又摸。
陈科敲了下灯罩的透明脑壳:“我在和你说话。”
灯罩转头看看他,:“陈警官,我说过我最恨别人敲我脑袋。”
陈科听了,笑着弹了一下灯罩的透明脑壳,说:“我在问你话。”
灯罩指着自己脑袋,说:“陈警官,我现在是守法公民,我换了脑子,机械的,剔除了犯罪基因,我不受你监……。”
陈科一把将他摁在桌上,抬脚踩住他的左脑壳,说::“烂人,渣子,妈的,你以为换了脑子,你就是好人了?渣子就是渣子,烂人就是烂人!不,你他妈现在连人都不算!”
灯罩被踩在脚下,说:“我警告你,你再不撒手,我投诉你……”
陈科:“我再问你一遍,王遂来找你干什么?”
灯罩手上多出一把匕首,刷地往陈科腿上扎去。
陈科眼疾手快,扣住对方持匕首的手腕,使劲一掰,灯罩惨叫一声,整个手腕被陈科卸了下来,匕首掉在地上。灯罩忙说:“陈警官陈警官我错了我错了,他他来找我借……”
陈科用力一踩,喀嚓,灯罩的透明脑壳裂开一道缝。
灯罩惨叫:“裂了裂了,轻点轻点!!他来找我借枪!”
陈科薅住他脖领:“你哪来的枪?你借给他了?”
灯罩说:“黑市,我就是买来玩玩。我没借他,我就拿出来装装样子。他非要朝我借,我没同意。他就趁我上厕所的时候,把枪给偷走了。”
陈科:“他偷你枪干什么?
灯罩左半脑忽然亮起闪烁不断的红灯,说:“我我我要喘不过气了。”
陈科把他扔回座位,灯罩呼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他没说。”
陈科说:“非法携带购买枪支,就这一条,够判你20年了。我就知道你这种渣滓,换了脑子也没用。”
说完,转身就走。身后,灯罩紧咬牙关,看着他离开幻夜舞厅。
陈科急于找到王遂,仅仅一条天生犯罪人逃避监管,就足以让陈科工作不保,如果后面情节严重情况,没准自己也要跟着遭殃进监狱,现在再加一条天生犯罪人持有枪支,陈科知道自己要完蛋了。他必须要在局里发现之前,找到王遂。
他发誓再见到王遂,一定把他送回监管所,如果反抗,开枪把他毙了,也算是个了解。否则这种人迟早会受天生基因影响,犯下重罪。类似的例子,这些年,听到的,见到的,数不胜数。除非像幻夜舞厅的灯罩一样,把自己的脑子换成机械脑,否则,无一例外。但那样做,又会面临另外一个问题,这种接受义体改造的所谓赛博人,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完全算不上是人了。
天生犯罪人必定犯罪,陈科开着车,想的全是王遂可能出现在哪里,偏偏王遂离开幻夜舞厅那条路上的监控摄像,不知道被哪个混蛋破坏掉了,王遂的去向成了迷。
夜晚,细雨迷离,这座城市似乎永远都在下雨,不曾有过一天晴朗。半空中,楼宇间的户外AR广告,变换着让人捉摸不定的光芒,陈科更感到迷惑。楼顶停车场上,悬浮车里,思考着王遂的去想。
这时,车里总台播报了一起发生在一小时前的凶杀案,死者男性,身中六枪,倒在毕赣大厦78层豪华套间的浴缸里。枪手不知所踪,现场没留下任何线索。
陈科听到消息,心里一紧,要启动汽车去现场看看。然而,食指放在启动键上,等了半天,他也没敢按下去。
一整夜,总台共通报了六起凶杀案,死者全因枪击而死,凶手仍未抓获。陈科如坐针毡,却不敢到现场看看,他担心万一被局里发现是王遂干的,自己也难逃其咎。他只能在上下城区王遂可能出现的地点四处找。
直到天快亮时,实在忍不住困意,他靠着车座,忍不住打了盹。半睡半醒间,听到有人在敲击车玻璃,一抬头,看见王遂正站车窗外,在用枪对自己的头……
陈科忽地惊醒,睁开眼,雨刷器一下下刮着被雨水打湿的挡风玻璃,天空乌云惨淡,城市的地平线在水汽里,朦朦胧胧。
他启动了汽车,驶向王遂教书的那所学校。
他记起王遂刚离开监管所时,强烈要求想去学校里教书,只说学校老师的待遇好,收入稳定,加上自己喜欢读书,很适合去做语文老师。陈科觉得王遂不过是贪图安逸,细想想其实也无可厚非,便答应了王遂,让他考了教师资格证。
现在想来,整座城市里,一共有289所学校,只有王遂所在的学校,目前还在教授语文课,剩下的学校早就用编程语言课取代了掉语文课程。
当时陈科不以为意,然而,到了现在,一些细微的蛛丝马迹,不免让人感到奇怪。陈科想知道,为什么这么巧,他偏偏要去那所学校教语文,他随之想到一系列校园枪击事件,王遂接下来会不会出现在学校?
说来那所学校也没什么特别的,位置在郊区,是一些外地工人集资创办的子女学校,师资力量很差,里面教学设施简陋,至于老师们的待遇就更不用说了。
结果刚到学校,陈科就看到学生宿舍门口站着一群人,他到了跟前,亮出身份,一位老师告诉他,刚才语文老师王遂持枪,进了宿舍里,抢走一个叫做宋真的女孩,老师说,宋真是王遂的学生,因为宋真天生心脏不好,王遂对宋真很照顾。
一瞬间,陈科闪过了各种可能的犯罪,强奸、杀人、绑票。陈科双手颤抖不住,王遂到底想干什么?连环枪击案还不够?
陈科疯了似的跑出学校,门口外面,看见王遂抱着一个姑娘,走到一辆车旁边。
隔着几十米,陈科喊了他一声,让王遂站住。王遂回头,朝他冷笑着,抱着女孩进到了车里,随后,汽车的发动机亮起了尾焰。
陈科赶忙钻进自己车里,才要发动,接到了王遂打来的电话:
“陈警官,先别着急追我,你看到汽车显示屏上亮起的灯了吗?”
陈科转头看,果见屏幕上亮起了红灯。
“你猜我刚才在你车里装了什么?”
陈科喊:“王遂,你要干什么!!”
王遂笑:“不干什么,陈警官,我只是想送你一个生日礼物,哈哈哈哈。”
嘟嘟嘟……王遂挂断了电话。
陈科看着挡风玻璃外,王遂发动了汽车,浮空飞离了学校。
陈科抓着操控杆的双手颤抖着,紧张地看了看屏幕上的红灯,他又看了眼外面,附近一辆车也没有。
远处,王遂驾驶的汽车,消失在了视线里,陈科的呼吸开始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他想到过去有一个提案,局里曾讨论给离开监管所的天生犯罪人植入随机仪的时候,在脖颈处植入项圈炸弹。一旦这伙人因基因所控,从事暴力犯罪活动,便立即远程引爆炸弹,达到立即中止犯罪的目的。但由于人力资源十分宝贵,即使天生犯罪人也有其自身的资源价值,这个提案当场被局长否决。
陈科:“狗屁的资源价值,都他妈该突突了。”
陈科呼吸加速,把眼睛一闭,按了操控杆上的启动键。突然,一段生日歌在车内响起:“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陈科睁开双眼,额头落下豆大的汗珠。生日歌结尾,是王遂的声音:陈警官,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忘记了吗?”歌曲在王遂嘲弄般的笑声中结束。
陈科:“王遂!!”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立刻呼叫总局,调出了街上所有监控摄像,锁定了王遂的车辆,看到王遂离开学校后,驾驶汽车朝着市中心医院大楼驶去。陈科火速启动汽车,追了过去。
半小时后,到达了市中心医院,门口沾满荷枪实弹的武装警察,局长正在指挥警察,迅速包围大楼,看见陈科走过来,局长铁青着脸,迎上去说道:“陈科,你干什么去了!我告诉你,现在人在里面,绑架了56层心血管外科所有医生和病人,你自己拉的屎,自己给我擦干净!!!”
陈科一脸沮丧,沉默不言。
局长:“你现在立刻马上进去把里面的人给我救出来,如果死了一个,你给我滚回监管所!!!”
陈科一言不发,他默默穿好防弹衣,戴上手枪,走进了医院大楼里,大厅里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他登上电梯,按了56层的按钮,电梯很慢,56层,相当于56秒,56秒里,陈科想了很多事,他不明白事情怎么发展到了这一步。
当电梯门要打开的时候,陈科举起枪,紧张地对准了门外,外面没有人。他缓缓挪动脚步,走出了电梯,就闻到一股血腥味。
走廊原本雪白的墙壁,溅满了淋漓的血,医生和病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漂血的走廊。除此以外,四下安静。
陈科感到喘不过气来,他举着枪,跨过脚下的尸体,小心翼翼朝里头走。
一打眼,他看到走廊尽头亮起一盏灯,忽闪忽闪,发出深红色的光,和四周的血液,混在一起。
“陈警官,你来了。”
陈科听见有人说话,吃了一惊,仔细看,发现位于走廊尽头的那盏灯,是个活人,正是左半脑镶着透明脑壳的灯罩。
陈科走近了,灯罩坐在一摞尸体上,他双眼血红,满是血丝,手里握着一把SRT-16机动步枪,枪口暗红,飘着一缕淡淡的烟。
灯罩:“陈警官,我终于杀人了,他们都是我杀的,你开心吗?”
陈科听了,恍然大悟。灯罩忽然扣动扳机,边开火,边往旁边的门口退去,陈科迅速卧倒,猛烈的火舌,逼得他不停往后翻滚,躲在医药柜后,当做临时掩体。不一会,灯罩手里的枪由于枪管过热,突然停下火来。
就在此刻,陈科探出头,开枪回击,砰的一声,击中了灯罩的左腿。灯罩踉跄倒下,掏出手枪,向陈科连开数枪,直到打光子弹,便一瘸一拐跑进了大门里面,冲上楼梯。
陈科在后赶忙追过去,上了楼梯,外面是一座露天平台,凄厉的大雨哗哗而落,轰轰几声闷雷,不时响彻天空,陈科举着枪,扫视四周,却不见灯罩的影子,陈科喊道:“昨晚的连环枪击案,也是你干的?”
半响,传来灯罩的说话声:“是我干的,我把脑子都换了,你们还不放过我,就因为你们认为我注定不是好人?行,行,逼我,你们都在逼我。我成全你们,我杀的,我杀的,都他妈是我杀的!!” 他喊叫着,颤抖的声音从他嗓子里嘶吼出来,几近癫狂。
陈科骂道:“你放屁!”余光一扫,不知何时,灯罩正站在他身后,灯罩狠狠勒住了他的脖子,陈科手里的枪掉在地上,他连忙用肘击,用脚踢,把灯罩背摔过来,俩人倒在满是雨水的地上,扭打在一起。
天空雷声密布,大雨倾盆而下,二人泡在雨水里,全身浸透,陈科压在灯罩身上,猛击他的脑壳,连打数拳。灯罩被压在身下,嘴角渗出血来,嘴里呜呜咽咽,伸手去捡掉在一旁的手枪,陈科赶忙也去捡,刚一碰到枪,灯罩双手抓住陈科,与他抱在一起,趁着平台上雨水湿滑,抱住他朝着平台边缘滚了过去。陈科大惊,怎奈被灯罩死死抱住,如何也挣脱不开,到达边缘,灯罩立刻松开了手,借力把陈科甩了下去,自己则踉跄地站了起来。
56层高的楼顶,陈科下落一瞬间,他紧紧抓住了钉在平台边缘的广告牌架子,但此时,灯罩已经站了起来,他手里拿着枪,对准陈科,狞笑道:“陈警官,再见了。”
砰!
灯罩应声而倒,透明的脑壳碎裂,流出半白半红的液体,与雨水混在了一起。
陈科赫然看见王遂出现了在跟前,只见他放下手枪,蹲下身,把灯罩的尸体仰面翻了过来,嘴里悄声不知道说了什么话,伸手合上了他的眼睛。然后抓起灯罩的手腕,抠下了里面的随机仪。
随机仪在王遂手心里闪烁着红色的灯光,他轻轻掂了几下,转头问紧抓着铁架的陈科:“你说,如果按照随意仪,我是该救你,还是不该救你?”
陈科听了,心一沉。
王遂说完,向上一抛随机仪。随机仪在雨滴中划了一道弧线,落在王遂的手心里,红灯:不救。
陈科见状,紧忙要爬上去,可雨天湿滑,加上刚才激烈搏斗,现在使不出一点力气。
王遂起身,向陈科笑了笑,把随机仪扔在了地上,抬脚踩在了鞋底,踩成了碎片。
接着,他似乎无法站立,身子开始左右摇晃,他抿着嘴,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支针管,扎进右臂注射到底,身子很快稳住,便弯腰伸过手去,让陈科抓住,接着一用力,把陈科拽了上来。
紧接王遂浑身像脱了力似的,动弹不得,他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望着纷纷落下的雨点,一滴滴拍打在脸上,笑了笑:“活着真好。”
陈科拿起地上的针管看了眼,说:“你得了渐冻症?”
王遂:“呵呵,我要死了。”
陈科没想到王遂会救他,他不得不有一些动摇,也许所谓的天生犯罪人只是一个巨大的谎言?也许这个观念并不准确?也许即使是真的,但也会有像王遂这样的特例存在?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陈科对自己一直以来所坚持的工作,产生了怀疑。
陈科见王遂渐渐虚弱,喘息加重,说:“你不会死,你的大脑会被取出来,放在罐子里,上传到空间,你还可以活着。”
王遂惨笑,胸口上下起伏不定,:“死掉了,还要被取出大脑,被无止境的利用?与其这样活着……不如让我死掉算了!”他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大脑。
陈科:“不,你疯了!”
“你……别……过来。”王遂调转枪口,对准他,摇了摇头:“我命由我,不由别人。”
这时,一个女孩从屋里跑了过来,扑倒在王遂的身上,哽咽哭了起来:“老师,老师,你怎么了。”
陈科看到女孩的胸前心脏位置有一盏灯,暖黄色的灯光像呼吸一样,忽闪忽闪地亮着。陈科心想:“这女孩没有心脏?”
王遂此时面无血色,脸白得好像一张纸,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近乎微弱对陈科说:“她是徐月凌的孩子,叫宋真,3岁的时候,心脏被人取出来卖了。”
又说:“你们没有照顾好她。”
陈科说:“等我找到买主。”
王遂苦笑:“买……主?就是你们那位局长”
陈科呆住,王遂摇摇头说:“算了吧,我死后,拜…拜托你把我的心脏移植给她,也……算是我赎赎赎……”
王遂再没力气说出最后一个字,他意识到自己即将气尽,顿时瞪大了眼睛,一旁陈科见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就要夺下王遂手里的枪。
可王遂早做了打算,使出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把枪口对着自己的脑袋,扣动扳机。
轰隆,一道凄厉的闪电划过,
却无一声枪响。
陈科看到王遂枪口对准太阳穴,而手指却定格在了扳机上。原来刚才王遂要扣动扳机的瞬间,已然气尽。
小女孩伏在王遂身上,痛哭不止。陈科取下王遂手里的枪,拍了下小女孩的肩膀,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沉默着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这时候,局长带着四名警察,匆匆赶了过来,看看地上已经死去的王遂和灯罩,
局长指着陈科说:“你擅离职守,让王遂脱离监管,你负主要责任!”一摆手,两名警察上来,押住了陈科,夺下手枪,给他戴上了手铐。
局长低头对宋真说:“你让开。”
小女孩趴在王遂身上挣扎:“我不,我要老师!!”
局长把她拽到一边,宋真趴在雨水里,又要冲过来。局长把她踢倒:“让开!”
对警察说:“把王遂抬到解剖室。”紧接又悄声在警察耳边说了一句话。
陈科忙说:“局长!他是好人……”
局长回头:“好人,他是好人?这种渣滓?你说是好人,你的立场在哪!”说完,摆手让警察把陈科带走。
“局长!求……你放了他。” 陈科喊。
局长:“快把他给我带走!”
两名警察连忙要带陈科离开,宋真在后面一下扑了过来,狠狠咬住了其中一名警察的大腿。
那警察吃痛,要甩开宋真。宋真大喊:“叔叔,救救老师!”
陈科再不犹豫,趁宋真缠住警察,他顺势拔出了对方的手枪。
局长拔枪喊道:“毙了他!”
警察开枪便射,陈科抱着小女孩,滚到中央空调的外挂机后,开枪还击。
一阵枪声过后,警察全被击倒,只剩下局长一个人,陈科躲在后面,砰地开了一枪
局长啊地惨叫,手枪落地,右手满是血。
陈科走出来,用枪指着局长,局长:“陈科,你竟然同情他们,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陈科说:“局长,我有些怀疑,这是这世上可能没有天生十恶不赦的坏人人,也没有天生的好人,大家都是一样的,我不明白为什么就要断定他们会犯罪?”
局长捂着受伤的右手,笑了笑:“你一句话,就能抹杀控制局几十年的成绩?天真……”
说完,紧忙要捡起地上手枪。砰的一声,一颗子弹瞬间穿透了他的咽喉,他嘴里喷出了血,含混不清的说: “你疯……”话未出口,应声而倒。
咔嚓!一道猛烈的闪电划过,像是一把天罚之剑,撕了雨夜的黑幕。
陈科呼叫的汽车,飞抵到平台,他背起了王遂的尸体,带着小女孩,乘车消失在滂沱的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