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
这是一次无法回头的单程旅行。
我猜中了结局,却猜错了过程。
1.
罗岚坐在度假村的大堂里边翻看着手机,边等着“嘉怡”的总监赵凯。远处沙滩上有人开始燃放烟火,天气预报说今年最大的台风“玛雅”二十四小时内就要登陆了。
“嘉怡”是她最大的客户,每年总有上百万的广告文案给罗岚做,和这位总监却是第一次见面。白天的日程早就排满了,只好安排在晚饭后。
忽然,罗岚觉得这个大厅的气氛有些不同,抬头望去,一个一身黑色西装的男子正朝她走来,英气勃勃的样子让人移不开眼睛。直觉告诉她这位应该就是嘉怡的赵凯,可那熟悉的感觉从哪里来的呢?
“罗岚,走,咱们去海边。” 这熟稔的语气好像他们是多年的老朋友,刚刚才一起吃过晚饭。
“您是嘉怡的赵凯先生吗?” 罗岚不确定地问了一句。“是,走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赵凯注视着罗岚,眼中热切的目光让罗岚的心不安起来。
这几天罗岚总是心神不宁,一直睡得不好,一闭眼,脑海里就会闪现各式各样人的脸,忽远忽近。有的严肃有的面带笑意,睁开眼,就烟消云散了,只是好像真没见过赵凯啊。可这熟悉的感觉,好像认识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出生前,久到上个世纪。
一朵朵烟花在空中绚烂地绽放,红的花,黄的花,紫的花,将两人的脸映得时明时暗,身后传来年轻的男男女女欢快的笑声、说话声。
“你最近有什么不安的感觉吗?”罗岚听着赵凯的问话一惊,立即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是不是有时很困惑,为什么接二连三地梦里的事最后都变成了现实,而且即使隔着千里的亲戚发生了事情你都能感觉的到?”罗岚更惊讶地望着赵凯,“你是谁?为什么来找我?”
“我需要你用感知力帮我查明情况。” 望着赵凯坚毅的面容,罗岚迟疑地说道“我好像没有那么大能量吧。“
“我们在一起,你就有了。”赵凯说完拿起罗岚的手,轻轻地吻了一下。罗岚忽然觉得好像一股暖流涌进心里,好像回到了老家,又亲切又甜蜜的感觉。”闭上眼睛,把思想集中,看看西南方向有什么。“
罗岚好像受到蛊惑一般,唤醒了脑海深处时时被她压抑的感觉能力,她经常能感觉到别人的一些细微的情绪变化,尤其是亲近的人,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很快就能知道。
更让她不解地是,有一次有几十秒钟的时间,她定定地看着当时的男友却想不起他是谁,结果没过多久两人就分手了。还有和朋友一起聚餐时,看着一个人的脸有几秒钟忽然变成特别恐怖的样子,晃了晃神再看,还是平常的模样,罗岚以为自己当时低血糖犯晕呢。没想到,不到一年,那个朋友惨遭车祸离世。从此,罗岚忽然明了,那些都不是自己看错了,而是她没有读懂的预兆!
现在,她的脑海里出现的是一团一团的乌云布满了天空,只有一丝光亮,忽然一个闪电,把罗岚的心都要劈痛了,她猛地睁开双眼。“你看到了吗?” “嗯,看到了。”赵凯紧缩眉头。“为什么我的心会痛?出了什么事?” 罗岚问道。
赵凯松开罗岚的手,慢慢地倒退着走着,“等我回来!" 在罗岚惊讶的目光中,赵凯腾空而起,飞进了暗无边际的夜空。
罗岚呆呆地站在原地,不能消化发生的一切。忽然,她想到了什么,闭上双眼,一动不动地站着,她在用感觉去搜索赵凯的去向。冷、好大的风、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这难道就是赵凯看到的一切吗?
2.
罗岚不记得自己如何回到了酒店的房间,没来由的心慌,不安、胸闷,一直伴随着罗岚到天明。天刚放亮,罗岚就冲到了昨天和赵凯分别的海滩。闭上眼睛,搜索。虚无,还是虚无,感受不到任何讯息。
罗岚定定地待在沙滩上,空气中有了越来越多的凉意,风也越来越大,这是暴风雨要来的前奏,可赵凯还是没有讯息,只是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罗岚的眼里怔怔的流下了泪,她已经感觉到了最后的结局。有人说,左眼先流泪代表痛苦,右眼先流泪代表喜悦,为什么不记得什么时候右眼先流过眼泪呢?
天空中的乌云越来越多,往日热闹的沙滩上空无一人,只有罗岚静静地伫立。如果我站成一尊石像,你会平安回来吗?罗岚想着。
一阵风吹来,好像一只黑色的大鹏从天而降,跌倒在沙滩上。是赵凯!罗岚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把赵凯抱在怀里,他发丝凌乱,脸色惨白,显得有些狼狈,可看不出伤口在哪?
“别费心了,我的时间不多了,听我说话。”赵凯按住罗岚哆哆嗦嗦不停摸索的手说。
“Honey,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 赵凯嘴边含着笑说道。”我就知道,我们不是陌生人。“ 罗岚听了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是凯莱星球的王子,刚刚娶你为妻。观测到远方有一颗蓝色的星球,父王就派我带人来勘察一下,你不愿忍受离别,就和我一同前往,当做是度蜜月吧。因为我们的人都很强壮,武器也非常先进,周围的小星球都臣服于我们,所以不认为会有什么危险。”
“于是我带领着三艘航空器来到了地球,地球真没啊,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广袤的森林,各种各样神奇的动物,碧蓝碧蓝的湖水,还有碧波荡漾的大海。只是人类不全是友好的,他们之间还总是打来打去的。我们这群年轻的凯莱人就到各处去玩,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有一天忽然收到父王的讯息,让我们速回凯莱。这时候,却突然遭遇火山喷发,火热的岩浆瞬间就吞啮了一切,那两架飞行器里面的人连个声音都没有传出来就消失在岩浆中,幸运的是我们晚了一步,还没登上飞行器,逃了出来。
后来和凯莱星球联络过,但是银河系的能量发生了改变,他们无法再派出飞行器将我们接回去,我们只能留在地球,想不到这是一场有来无回的蜜月旅行。”说到这赵凯的眼里泛起了一丝悲伤。“后来通讯设备的能量耗光,无法补充,我们彻底失去了联系。”
“我们每个人都有地球人没有的能力,我能永生,你能感知未来。奎拉擅长变化,优利卡可以召唤自然界的能量。可在地球上,我们无法繁衍后代。
时间慢慢地流淌,即使我们的寿命比地球人长,可仍旧有老去的一天,奎拉是第一个离开我们的人,临去前,他将变化的能力传递给我,可只有一半的水平。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再回到凯莱星球,带他看看故乡。优利卡在地球人当中生活的高兴快乐,居然帮助他们去打仗,在接近胜利时遭到了敌人的伏击,为了拯救和他一起的伙伴,优利卡召唤雷暴闪电,瓢泼大雨掩护撤退,自己却身负重伤。你感受到了优利卡的境况,我们一起赶到了他的身边,我得到了他一半的能力。优利卡希望在地球找一块山清水秀的地方安葬他,夜听松涛,日览山河。”
“优利卡、奎拉,为什么你说的这些我感到熟悉可记忆里却没有出现呢?” 罗岚问道。
“你不能永生,我也不想一个人在地球上独活。于是,我抹去了你的记忆,将一半的永生能力注入你的精魂,你可以和地球人结合,孕育下一代,将你的精魂传给你的女儿,精魂可以存在,但肉体会消亡。一代一代的传承下来,生存和繁衍只能以消耗能量为代价,你的感知能力也变得越来越弱,到现在你只能感受到亲近的人发生的变化。“
”而能让你的精魂永生的代价是我再也不能做你的家人,只好变成各式各样的人物出现在你身边,看你成长,陪你老去,可在你的记忆中我不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既不能陪你走过红地毯,也不能在最后一刻握住你的手。”
3.
罗岚听着,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这就是为什么她总感觉缺憾的原因吗,在最高兴的时刻心里没来由的也会有惆怅的感觉。原来我是那个被遗落的孩子。她的王子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陪伴着她走过这长长的永生?
“可为什么这一世你现在才来找我?"
赵凯痛苦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说:“ 飓风“波拉”来临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呢,为了保护你的妈妈,我受了重伤。我的能量很难补充,肉体受伤需要很久才能恢复。后来,我知道你来啦,你妈妈走了。可我也无法立即赶到你身边。等我能帮助你的时候,你已经长成大人了。”
“直到现在我的身体也没有完全恢复,可最近我母能量核一直异动,我觉得可能是有同类星球的人来访,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只有先找到你,我们合在一起看能感知到什么,可惜来的是敌人不是朋友。”
“你去和他们作战了?”
“是啊,他们隐藏在飓风中准备登陆地球,如果不和他们开战的话,地球人一点防备都没有,会沦陷的。再说,你还在这,我怎能丢下你不管呢?” 赵凯费力地动了动嘴角。
感受到赵凯的生命力越来越弱了,罗岚的眼泪一串串无声地落下来。脑海里的形象忽然都变得清晰起来,“原来那都是你对我的呼唤。我错过了一个又一个和你亲近的机会。你陪伴了我几千年,而我的记忆中只留下了这最后的二十四小时。”
罗岚把手在尖利是碎石上划过,血一下子流了出来,她用手指蘸上血在赵凯手背上画了两颗重叠在一起的心,让他看了看,然后深深地吻在心上。
赵凯虚弱地笑着,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说:“傻丫头,我一直知道你对我的心,每一世都能看到你彷徨无助的样子。我从没想到永生伴随着这样的艰辛和痛苦,也许我该几千年前就选择自毁魂石和你一起长眠,可我是凯莱星球的王子,也对整个星球有责任啊。
今天我知道凯莱星球已不复存在,我不用继续坚持、等待、奋斗下去了,为地球也尽了我最大的努力。我唯一放不下的只有你了。你还记得我们的结婚时誓言吗?如果不能救你于水火,就在水火中融为一体。”
赵凯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从罗岚的怀里渐渐消失。朦胧中变成了从没有见过的形象,高大,俊朗,刚毅的面孔上充满着王者的霸气。长发迎风飞扬,眉脚上挑,似笑非笑、专注地看着她。
看着手心里静静地躺着的那颗晶莹剔透的绯红色的石头,罗岚握紧了双手,那熟悉温暖的感觉瞬间包围了她的全身。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我知道,不久我将归去,我们的这场单程旅行即将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