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妈妈和奶奶坐在一块聊天的时候,旁边有邻居家牙还没长齐的小毛孩,让人有四世同堂的错觉。我今年21岁,大三,课业仍然繁重,周六日都安排满满当当。
因为家里农忙,心疼父母太辛苦,八百里加急请假回来帮着干活。我实实在在干活的时间只有一个上午中间的两个小时,挥舞镰刀的手磨了泡,不合适的鞋把两个脚跟都磨破,胳膊累到酸痛,腰腿因为长时间固定姿势用力而特别酸,脚底板因为一天里一直踩在凹凸不平的地面而酸痛,略微挤脚的鞋子,让脚趾头也很不舒服,颇有刀尖上行走的感觉。
晚上要洗院子里的地面,还要洗白天弄脏的衣服,然后又强撑精神爆了点我妈喜欢吃的爆米花,耽误到很晚才爬上床。但是喜欢熬夜的人,熬夜到很晚才睡。
第二天早上起的时候,浑身像被人用棍子打过一样疼,我觉得自己那会像极了杨绛笔下的老王,一脚就能把我踹趴下,一棍就能把我打散架,酸,痛,累,腿伸不直,韧带没拉伤过却疼得不行,胳膊不能绕圈,肌肉酸胀。
我一下子体会到了我妈说,走一天路脚底板疼的感觉,体会到我爸早上起床时因为前一天劳累过度而得龇牙咧嘴的痛,也明白了奶奶老了以后一身病痛的原因,劳累过度,都是劳累过度导致的。
我年纪轻轻正是干活的年纪,因为缺乏锻炼,一点活把我累成这样。我爸妈长时间体力不支,已经腰肌劳损腰间盘突出各种伤病。奶奶更是严重,从小凳子上起来都得扶着东西,走起路来胳膊乱划拉,腿上的痛神经让她走路的时候重心不稳。
我看着那两个小孩子,心里是充满阳光的,“我也曾经如此”,天真烂漫,无忧无虑,渴望长大,不用干活不被期待没有压力。
我看着我妈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想着有那么一天,我也会是这个样子,生育和劳动让体态变得臃肿,愤怒和压力让言辞变得粗鲁,体力不支和长期劳作让自己疾病缠身,生活压力让她无暇收拾自己,蓬头垢面忙前忙后只为给孩子更好的经济条件……
再看着奶奶的时候,内心是凄凉的,人生短短几十年,到最后竟是又丑又穷又不健康的样子,没有参透人生真谛,也没有什么重大贡献,只是庸庸碌碌活完一辈子,留下存在的痕迹的方式是传承她从她的奶奶那里继承来的血脉,而自己终将难逃化为灰烬的时刻,她摇摇晃晃走路的样子,就像是死神倒计时的秒表,无论年轻时多么势不可挡风华绝代秒表暂停,一切归零,一个小盒一把扫帚将是送别我们所有人的司仪。
人生是不是就要这样,由简入繁,从无忧无虑想要长大看世界,到越要越多包袱压身,越来越苦,越来越累,争来争去,忙到最后一丝也带不走。
我突然不想再长大了,现在学业的压力和就业的压力已经让我不适了。我不想给谁当妻子媳妇和母亲,三份加一起的责任太累人了,我还是个孩子,没法承担这么多。我不想变老那么快,我不想那么快死掉,那么快消失掉,这不是我想要的剧本,人生不应该这么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