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周末,带着孩子们到素有“岱南奇观”、“天下第一奇山”之美誉的邹城峄山一游。
年年岁岁山相似,每年来的人却未必一样。因老家与邹城临界,故与家人、朋友常到峄山做客。有时三口之家,有时朋友几个,有时同事同行,总之是山同人不同了。
今年同来游玩的,孩子多,大人少。四个孩子中,一个女孩,三个男孩,最小的八岁,最大的十一岁。小女孩是我的侄女,年龄最小,加上父母没陪在身边,所以上山下山,我细长瘦弱的大手总攥着她肉乎乎的小手儿,生怕出什么闪失。因了刻意的关照,我和小侄女爬山的三四个小时里,竟生出了如峄山“金钟化作石”、“骑鹤隐仙”升天去等神话一样美的“许愿”故事。
每登一次山,“上山容易”这句话,就会让我纠结一次。因为实践证明,人工开山造路技术发达的今天,下山真的可以轻松到一步两台阶、蹦跳地飞奔到山脚。特别像峄山,海拔只有五百多米,又不险峻,这种对比就更明显。这次的山,上的尤其艰难。男孩子调皮,女孩儿柔弱,喊住那个,拖着这个,身体累着,心揪着。不到半山腰,我和小侄女就落在了人后一大截儿。尽管我们一路停歇很频繁,但八岁的小侄女还是累的脸色发白,腿脚打软。她冲着前方渺茫的山顶,怯怯却赋有诗意地嘀咕“爬山让我一下子老了六十岁,我不想爬了”。小侄女哲理般的话,让我笑的前仰后合。笑过,还得解决问题。已处在山中,真是进退两难。我只好以善意欺骗的方式为她打气儿:“山顶有神仙,能实现人的愿望呦……”。没成想我的故事刚开头儿,小侄女眼睛就亮了。她一脸惊喜,用一双求证的眼睛看着我:“你说的是真的吗?”我自然一脸认真但内心窃喜地给予肯定。我突然觉得我手里那只肉乎乎软塌塌得小手又有了力量,小手在我的大手里翻转了一下,就变成了小手抓着大手了。她接着一本正经地追问:“真的吗?山顶的神仙真能实现愿望吗?”我再次给了她信心。“你许过愿吗?实现了吗?”小侄女紧追不舍。我用一双内带诙谐,外含真挚的眼神告诉她:神仙是不会骗人的。我一句她一句的对话中,脚步倒是轻松了不少。小侄女使劲儿登上最后一个台阶,走上一个平台,喘了两口粗心,认真地看着我微微发红的脸颊:“大姑,你许的什么愿?”我心里一惊,一时语塞,这可能是小孩子对某事不确信求实呢?!我揣度着,加速了脑细胞的代谢,几秒间,我告诉小侄女我的愿望是要一个儿子。小侄女没有怀疑,因为她知道,“神仙”“送给”我的儿子今年已经十一岁啦。倒是我这个无拘无束、自然大方的回答,引来不少登山人的侧目。我笑盈盈地迎接着他们眼神儿里的复杂,心下想,“孔子登东山而小鲁”,圣人赞誉过的地方,有神有仙能“显灵”也不为怪罢,尽管我的儿子跟峄山没半毛钱关系。
自从给小侄女编造了这么个“峄山送子”的故事,她就没有再给我提起要半途而废下山去的话,话题换成了山顶路程的多少、神仙的住所以及关于她的愿望。小侄女告诉我,她的愿望是要一个拥有很多衣服的芭比娃娃。她似乎有点儿担心什么,一连串儿地又问开了:“年都过了,神仙还能不能给送礼物了?需要多长时间能送到?山上的神仙会不会像圣诞老人一样,趁她睡着的时候把礼物放在枕头底下?”面对如此纯洁的心灵,我有些脸红,这次不是登山的缘故,是因为之前带着玩弄心理编故事的做法儿。我调整好有些凌乱的心绪,认真且满怀诚意地,替山上的神仙回答小侄女的每一个问题。记得周国平《善良丰富高贵》中说儿童有些时候是成人的老师。这次登山,小侄女是扎扎实实地给我上了一课:如果初衷是善意,就不该有嘲弄。还是孔子他老人家有远见,几千年前就告诉我们:为之心安,安心为之。
在孩子简简单单的童贞和希望里,我们就到了“风花雪夜”门石下道家圣地的庙庵。怀着敬畏,入庵,为小侄女寻到一位最接地气的神仙——玉皇大帝,叩拜祈福许愿。尽管我们回族信主归一,笃信安拉,但作为中国人,我们也信奉代表着老天爷的“玉皇大帝”,这属于中华民族文化的范畴,与信仰无关。小侄女仔细请教关于磕头的礼数、方式和方法,我简单地介绍给她,她照做起来,没有半点儿孩童的耍玩,一脸认真、虔诚的样子让人好生感动。我想,拜神跟“讲故事”一样,还是心最重要罢。
孔子不是也讲过吗:“祭如在,祭神如神在”。一个七岁的女童,做着和圣人一样的事,怎不让人感怀。
“一个有很多套衣服的芭比娃娃,玉皇大帝会满足你的愿望”。我替峄山上的神仙做了个决定,相信,神仙们的想法肯定和我一样。
隔天,峄山上的神仙送的芭比娃娃就到了小侄女的手里,俩大娃娃,四个小娃娃,八身衣服,数双水晶鞋,成袋子的小饰品一股脑儿躺在娃娃身边。小侄女兴奋的眼睛亮闪闪的,小脸儿比登山那天还红,肉乎乎的小手儿拍的“啪啪”响:“峄山的神仙说话真算数,送的礼物真漂亮”。
神仙、芭比娃娃与我,是用爱煨着的小温暖,也是大成长。有爱分享,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看着眼前乐的不能自己的小侄女,我的脸上盛放着早春的明媚,心里荡漾起春天的绿波:“充当购买员、快递员的大姑,是不是也很漂亮呢”?!(唐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