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九零年的一个夏天,那时的农村泥土的气息还很浓郁。小孩子要想吃的“饱”,玩的开心,就必须像小鸡仔一样,学会在田野里刨食。
最让我感觉记忆犹新和畅快淋漓的是在春日里玩一种叫做斗鸡的游戏。
那时我上三年级,三年级的孩子,半大小子。用乡间邻里之间的说法,是那种和狗玩儿狗都嫌弃的年纪。我们一天疯到晚,不知道累字为何物。
清明过后天气开始暖烘烘,校园里涌动着不安分的气息。孩子们三五成堆,玩着各自熟悉而又擅长的游戏。期间不乏调皮捣蛋,恶作剧的始作俑者。
放眼整个小学校园,在斗鸡这个圈子里,五年级的大孩子总是有些“瞧我们不起”,看我们一群鸡仔端着架子斗来斗去,目光中总带着些许挑衅的神色。他们自认为,在整个吴油坊小学,他们称第二,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于是,在一个午后的课间。一位平日里以骁勇善战著称的斗鸡界的“鸡头”站了出来,指着三四年级的门口,高声道:“哎哎哎,小屁孩,有没有有胆量的,过来和我们较量较量。”
声音打破了附近的喧闹,低年级这边纷纷转过无数好奇的脑袋,有的弄清了对方的来意,咬着牙,扬起了斗志昂扬的脑袋。但是并没人站出来迎战。
“就知道你们是窝里横,回去课桌上趴着吧。”
挑衅的话语,像一块石头在暗流涌动的水面上激起了一片涟漪。“鸡头”不死心,想出了一招自以为厉害的招数,他大手一挥,把整个校园都攘括在臂弯内,说道:“我们五年级出十个人,包你们三年级四年级全体男生,敢不敢出来迎战......。”
此言一出,暗流开始跃出水面,低年级这边开始有人迈开步子走向前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这时,四年级里冒出来一个剪着短发的假小子,指着鸡头尖锐的说道:“怕他们什么,算我一个。”
沙场春点兵,忍了半天的大片男生,现在算是出师有名了。大家纷纷走向前去,弯腰整理着自己的战衣战靴,就连平日里趴在书本上不怎么合群的“小书虫”也参与了进来。
五年级的大孩子也算说话算话,走出了十个身材或壮实或高挑的男生。
“先说好,不准玩赖的,倒地的就自动下去。”鸡头对眼前的小鸡仔不太放心,重申着大家早已心知肚明的规则。
我的同桌这时靠过来,在我耳边说:“我的裤脚太窄了,抓不住。”
我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红领巾,然后递给了他:“这个你用,我今天穿的裤子刚好合适。”
同桌欣然接受,把红领巾两头一系,套在了脚脖子上。大家如此众志成城,我的内心很兴奋,看着同桌同样一脸斗志,感觉大有: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一起保家卫国的意味。
“咱俩一起配合,上去夹击一个。”同桌说着紧紧的跟在我身旁。
一片呐喊声中,双方胶着在一起。
徐徐而来的南风吹拂着大地,校园里的梧桐随风摇摆。然而梧桐叶片的覆盖下,校园里一片狼烟肆起。
我和同桌已经锁定了一个刚刚退下阵去的瘦高个游兵,语文老师说过:上阵打战,一鼓作气,再而衰。看他的样子已经酣战过了一番。我递了一个眼神给自己的战友,他一只脚发力从后面贴了上去,趁对方不注意用端起的膝盖来个直捣黄龙,对方屁股上挨了一下,急忙转身。说时迟那时快,我待他还没完全看清来人,紧随其后来了个泰山压顶,纵起身姿将瘦高个压倒在地。对方愤愤不平的看着我,我给了他一个鬼脸,急忙跳到了一边。首战告捷,我回身去找同桌,发现他已经坐在了地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身边站着一位身材敦实的男生,目光犀利此时正看着我。我在黄雀的瞳孔里看到了复仇的光芒,于是不禁有些脊背发凉。
果然,刚刚倒地的瘦高个拍拍屁股站起来对着战友喊道:“大勇,弄死这小子,跟我玩偷袭。”
我看了一眼盯上我的黄雀,急忙转身朝附近的一棵小树蹦了过去。我刚倚着树喘上两口气,追上来的敌人指着我说:“扶树算犯规,你有没有玩过斗鸡。”
我咬了咬牙,感觉不吃馒头也得争口气,于是攥着裤脚跳到了一边的空地上。我身后回荡着战友们的呐喊声,这声音感染着我。
对方见我很听话的离开树干,嘴角爬上来一丝坏笑,看上去胜券在握。
我深知硬碰硬必死无疑,于是发挥自己的长处,开始在他身边游走,寻找能下手的破绽。斗鸡是一只脚发力的运动,对体力的消耗可想而知,不多时我就发现自己失策,脚腕处传来一阵阵酸楚。
在一旁观战的同桌,此时充当起军师来:“你别花光了力气,赶紧贴上去。”
我赶着对方临危不乱的样子,感到自己在内心已经处于了劣势,于是,死马就当活马医,主动出击。
他比我高出半个头,我的进攻每次都被他压了下去。见我转悠的差不多了,他开始反击。片刻间,我的大腿和手臂都被他的膝盖问候了一个遍。我后撤一步,糊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开始在心里叫苦。对方似乎想着速战速决,于是对着我扑了上来,他知道我体力不多了,想用泰山压顶的阵势直接结束这场战斗,谁知,我在过去几周内早就练出了另一招——游龙附凤。我见他纵起的身姿刚离开地面,赶紧转动身体,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转,避开进击的锋芒,还顺势用膝盖从后面送了他一程。
他一个踉跄并没有倒下,而是迅速转身跟了过来,当我再一次想要旋转身体,他却用上半身生生的将我拦截了下来,紧接着他独立支撑的那条腿一个微曲,从下而上将我甩了出去。我还想再做挣扎,用力一扯裤脚,只听刺啦一声,裤子顺着小腿被我扯出一个大口子,紧接着我也坐在地上。
“哈哈哈,你也算有两下子,不过还是太嫩。”对方对着我一阵大笑,朝旁边的树干蹦了过去。
我看着他的得意,心里并没有懊恼,用手理了理扯裂裤腿脚,只是有点担心回家之后被奶奶数落。
这时一阵喊杀声声朝我扑面而来,我方已经占据绝对的优势,还保有实力的十来个人正组团进攻靠在树上这位幸存者。对方见大势已去,并没有选择立刻缴械投降,而是学着袋鼠的样子朝另一个方向逃去。
课间的校园里出现了滑稽的一幕,十几个低年级的男孩子单腿蹦跳着追逐另外一个落荒而逃的残兵。他们把他从五年级的门口追到学前班的门口,紧接着跑过一年级,二年级,当又一次跨过半个校园跑到我们三年级的门口时,对方终于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他起身拍拍手上的灰尘对着追来的学弟们,双手掐腰,似乎是要打架。
大家没有在意,停了下来欢呼,享受这胜利的果实。
以多胜少,胜之不武。可对于一群毛头小子来说,这并不重要。从今以后每个人心里似乎都知道了团结的好处,只要有高年级的再来约战,大家都一起涌出教室,干他个人仰马翻。
放学的路上,同路的许多男孩子都叫着脚腕酸痛,但是每个人脸上都又洋溢着喜悦的神情。
我的裤腿破了,傍晚回到家,一个人找来针线筐在院子里缝了起来。奶奶几次要上来帮忙,我都拒绝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