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阿三只差几步,却是天人永隔。从那时候起,我便知道:律己于心,方知生命之可贵!
01
阿三是与我家隔了一户的邻居,因在家兄弟三人,排行老三,顾取名阿三。
阿三比我大,估计能大个十岁,我最后一次见阿三时,十四岁,他也就二十四岁,正是人生最美好的年华,但那时的阿三身材臃肿,整个人像个吹过头的吹气娃娃,脚掌堪比肥壮的熊掌,拖拉着身体向家里走去。
这是我对阿三最后的印象,这一幕多少年来一直萦绕在我的心里,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不要忘记:生命需要自己珍惜,自律自爱才能好好的活着。
十几年过去了,阿三走了,我还好好的活着。
阿三得的是肾炎,我那次见他时,已经到了晚期,各种激素类的药物,刺激着他的身体,浮肿是药物副作用的结果,之后他连门都不再出了,再之后我便再没见过他,母亲说他去了外地。
我那时候正在准备中招考试,中招考试有一项体能测试,因此每天早晨都要去操场上跑几圈,我从小活泼好动,丢沙包、跑圈总是跑的最快的那一个,这些测试对我来说都不再话下。
那日我照常在操场上跑,却一低头,大滴大滴的鼻血落下,落下衣服上,滴在土地上,我茫然失措,从未流过鼻血,赶快仰着头回了家。
母亲留了心,非要带着我去看医生,阿三生病的最初也是流鼻血,母亲怕我和他得了一样的病。
02
还真让母亲说中了,村医昏暗并不明朗的诊断室里,问了我几个问题,是不是最近小便急啊?小便带血吗?
我点点头,原以为自己喝多了水,一趟趟的给厕所跑,小便隐隐约约的血,还以为是大姨妈那,小小年纪的我,大姨妈不过是刚刚来。
然后就是去乡卫生院做检查,从乡卫生院到县医院,每一个诊断书上都写着:建议到上级医院就诊。
这段时间我休了学,每天打针、吃药、挂点滴,青霉素的皮试特别的疼,那个豆粒大的肉疙瘩一点一点的冒出来,然后我眼泪也跟着冒了出来。
每天去打针,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针,打的两个屁股都是疼的,回家都是缓慢小步的挪回来,几分钟的路程愣是要走十几分钟。
大哥那时候已经在省级大医院里做实习生,知道后赶快把我接了过去,然后就是住院,确诊,化疗。
那是一段非典最严重的日子,学校停了课,连医院的住院部一个科室一个科室的都隔离开来,进进出出都得测量体温,我在医院的病房里看着窗外,楼下有一株月季开了一朵小红花,我的头发掉了一大把。
我以为我要死掉了,或者像阿三那样最后变得不堪入目,做梦,梦里有两个天神,硕大无比,停在半空中,召唤我。我给母亲说了这个梦,母亲说天神是来保佑我的,阿三那么严重都好了,你好好治疗,一定会好的。
住了一个多月,医生给开了一堆的药,让回了家,家里的每个路口都戒了严,我们是从小道溜了回去的。
第二日村委会的人找上门,非要把我隔离起来,母亲拦着,若是有问题医院那里会让出院,孩子刚出院,还得吃药,那里能睡得了帐篷,最后我自然是没去。
药有中药,每日里熬,炉火滚滚,烧柴火的青烟混着几十种药材的香气缭绕在整个院子里,我对小火炉的印象多半来自于此。
药吃了两年,戒辣、戒凉、戒劳累;少盐、少急、少运动。
我以前视辣如命,无辣不欢,小尖椒都敢直接拿着吃,那时候戒了,滴辣不沾,不吃过咸的食物,烈热炎炎下不曾喝过凉水,母亲说,我是个让人省心的人,不用看,不用管。
那段时间我也经历过肥胖,激素让人不正常的身体发虚,肿胀起来,村里调皮的小朋友在后面追着我喊胖妞,那一刻,我开始审视我自己,我是不是真的要胖成阿三那样,大哥安慰我说,没事回来不吃激素药就消了。
九月份又到了开学季,我自然没考上高中,只有两条路,要么终止学业,要么复读。
我去县城最好的初中复读了,虽然大哥一再的保证没事,母亲依旧十二分的担心,一则我还在吃药,二则我第一次离家,母亲千叮万嘱,不行就回来,回家种地的多了,照样能吃口饭。
那一年我特别努力,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可能是受了打击、也受了鼓励,因为就我这情况,病殃殃一个,在农村受不了劳累,干不了农活,估计也嫁不了好人家,还是上学吧,干不了体力劳动,只能干个脑力劳动。
或许这也叫因祸得福,我此后上学、工作,道路还算顺畅,我的的确确改变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几年后,我复查身体,做检查的医生看我一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自费检查,问我怎么了?我说是做复查,医生特意看了我的两个肾,说长的特别好,没问题。
那时候我就想,上天是不是给我开个小小的玩笑,这个玩笑只是为了改变我的命运,让我成长。
我好了,阿三却再也没有回来,我心中是有疑问的,何以去了外地一直不回来,母亲多年后才敢告诉我,阿三走了,他的母亲在他的床底下发现了大把大把的药,药是阿三偷偷扔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