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是一片森林”公众号第209篇原创文章）

小的时候，最渴望的，是村里的巷子里传来的一声吆喝：“卖粿……卖粿哦……”

听到这个声音，总是在上午11：00分左右。不管当时我在做什么，都会立即停了下来，奔向母亲的方向。有时母亲正在巷子里跟邻居闲聊，见到飞奔过来的我，便叹了一口气：“这些东西，哪有什么好吃的，让你怎么爱得这么要命！”我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冲着母亲，一脸哀求的模样。这是我多次总结出来的经验，倘若此时一开口说话，总会挨母亲的责骂，并且最终毫无所得。于是我就只是苦着脸，忍着母亲一阵自言自语的埋怨。末了，当母亲从袋子里摸出钱来时，我便立即抢过来，一边小跑，一边回答母亲的疑问：“粿不好吃，但那油好吃！油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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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粿”，是一个外村人所卖的故乡特色食物，用米浆蒸制，再加上一些鱿鱼丝、花生等简单的配料。形状不同，有“猪肠粿”、“层糕粿”和“碗粿”三种。这些东西在我看来，本是没有什么诱惑的，因为平淡无味，而且吃进嘴巴里，又有了些糊的感觉。但若是加上了卖家特炸的香油，那可就香润美味，满嘴留香了。

那一勺香油，让这些“粿”类食物，成了我童年时最大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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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长大，我就像是村里朴树上的小鸟，追逐着远方和蓝天。

更多的美味食物，成了我的喜爱。吃饺子，有人喜欢蘸醋，我则是喜欢用生抽；蒸粉肠，得用葱油；白切莲藕，需用白糖；若是晚上要是烫一两条鱿鱼脯来下酒，那肯定离不开用酱油和芥茉调成的蘸料……

有时，我也禁不住发出感叹：食物本无味，有料自升华。甚至有一段时间，我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小目标：满中国到处走走，尝试各地独特美食，探究那完美搭配的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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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因为知道的知识多了，开始有意地避免油腻，还是因为年纪渐大，肠胃禁不住胡吃乱喝。像是梦想走在了路上，不小心拌了石头摔了跟头，才发现了地上泥土的芬芳。像是在人生一路奔波，到最后，收获的也只是一头白发。

走进不惑，我却忽然发现，生活不过酱油醋茶。有时，面对丰盛的一桌菜肴，心里却异常地渴望一碗白粥的出现。

是啊，一碗白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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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我和朋友宴请几位前辈。

前辈远道而来，又德高望重，我和朋友力尽地主之谊，菜式虽不贵重，但也丰富。觥筹之余，一前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白粥？有的话看能不能来一碗。”我赶忙答应着，让服务员给大家都盛上一碗粥。

朋友有些自责，以为是没有照顾好几位老前辈。对方解释说：活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发现，这白粥最对胃口，就像是最精准的“对 ‘口 ’帮扶”，特别是早上这一餐，已是离不开白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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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早上，我常做的一件事情，便是端着一碗白粥，站在阳台上，一边喝，一边看着这座城市慢慢醒来。

有时喝着粥，也会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或许是为了下地里干活方便些吧，母亲经常要在早上煮上一大锅白粥，吃不完，就留着中午吃。

久了，我有时就闹着小脾气，死活不吃白粥。弄得母亲没办法，不是给我煎鸡蛋，就是让我去买“粿食”。而她和父亲，总是拿出前一天晚上的剩菜，就着白粥，吃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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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母亲不知道是从哪学来的方法，有时是偷偷地在我的碗底藏了两小块肉，有时是榨菜，有时是鸡蛋，而上面尽是白粥。在我闹着不吃的时候，她就露出神秘的笑容：“我可是在里面藏了好东西哦！”诱得我拿起碗来，一阵虎吞。

有时也会想起，在湖南读书的第一年，面对着无辣不脱锅的食物，竟又出奇地怀念，那一碗白粥，和那藏在粥底的“秘密”。于是央求厨房师傅，早餐增加“白粥”这一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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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听说作家韩寒涉及了音乐领域，并发行了专辑。我觉得有趣，发搜索了一翻，才知道他已发行了一个专辑，名为《十八禁》。里面有一首单曲叫《偶像》，其中有这么几句歌词：

我最怀念某年

空气自由新鲜

远山和炊烟

狗和田野

我沉睡一夏天

于是我想，我曾经很厌恶那一碗白粥，现在，又特别地喜爱、怀念。似乎我的人生所求，也就不过是一碗白粥罢了。

是啊，一碗白粥，和它身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