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陈昊是个可怜的孩子，年仅2岁嗷嗷待哺之际，生母郑梅以婚姻是父母包办的，自己感觉不到幸福为由与父亲离异。母亲郑梅带着陈昊回到了外公外婆家才生活了短短的一个月时间，以为找到真爱的郑梅就把自己嫁了。

郑梅再婚后，几乎没有回过娘家，和外公外婆打电话，也从没有问过他的生活。他成了累赘，成了母亲眼中的透明人，渐渐地，除了外公外婆，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是郑梅的儿子。

父亲也对他不闻不问，十几二十年间，仅仅来探望过他一两次。

他就像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一样，跟着年迈的外公外婆过日子。

难能可贵的是，陈昊秉性纯良，没有沾染任何恶习。

高中毕业后，离开了学校的他没有一技之长，到处打工，换过很多份工作，做的几乎都是体力活，收入都不高。跟着外公外婆生活，他从小节俭，加上外公外婆不需要他赡养，他的收入还足够支撑他的花销。

随着年龄渐长，他越来越觉得需要把工作和生活稳定下来。最近一两年，他找到了一份比较满意的工作，每月工资三千多元，虽然不多，但是胜在稳定，他觉得生活越来越有盼头，很是满意。他心情渐渐好了起来，整个人的精气神也越来越好。他的勃勃生机感染了周围的人，也吸引到一个淳朴可爱的姑娘的青睐——他恋爱了。

一年后，他和恋人谈婚论嫁了。

一直对他不闻不问的父亲听到他即将结婚的消息，和他来往越来越频密，父子关系逐渐修复。父亲还凑钱给他购买了一套房子，送给他作为婚房。

陈昊觉得自己幸福的生活就要来了。

2

就在陈昊每天都沉浸在幸福生活的憧憬中时，一天，坐在家里看电视的他听到了重重的敲门声。

“谁呀？这么没有礼貌！”陈昊一边想，一边从猫眼向外看。他看到一个年过半百的妇人带着一个小男孩站在门外，眼巴巴地等着他开门呢。那妇女的样子，好像似曾相识，但是，在哪儿见过呢？陈昊一时间想不起来。

门外，那妇人由手指敲门换成了用拳头大力捶门，房门发出了咚咚咚的响声，门框被震得沙沙作响。

看见她粗鲁野蛮的动作，陈昊猛然记起，那女人，不是别人，而是他多年没有见过面的生母郑梅。

他打开了门。

郑梅明显一愣，捶打门的拳头悬在了半空，还没等门缝大开，她就猛地往前一挤，闪身进来家里，说：“给我12万。”

陈昊莫名其妙地瞪大了眼睛：“12万，什么？”

“给我12万元，我是你妈，你得赡养我。”

陈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这个冲进自己家门，没有和自己打一声招呼，从来没有对自己表示过一丝关切的年过百半的妇人，他反复问自己：这个女人，难道真的是我的妈妈？

陈昊想起幼年时，就是眼前这个自己称作母亲的女人，难得有一次半次回娘家，就在外公外婆面前抱怨她和父亲的婚姻不该由他们做主，使她感觉不到幸福，婚后才两年就和父亲离婚了。导致第一段婚姻的失败。

他站在外公外婆身边，听她絮絮叨叨不停抱怨，多么渴望她停止说话，抱抱他，亲亲他，爱抚他。但是，他失望了，在她眼中，站在旁边的他完全透明，自始至终，她眼角都没有瞟过他一眼。

再婚后，以为获得了心心念念的幸福的郑梅，彻底抛弃了他。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有父母，离异，他跟外公外婆生活。父母，对他而言，只是字面意思，父母是干什么的？他不知道，也无从知道。

他只知道，后来，母亲还是没有从第二任丈夫那里获得他想要的爱情，又一次离婚了。

不久，她又结婚了。

第三次结婚后，外公外婆再也不因为包办了她的第一次婚姻后悔了。老人家终于认清了这个女儿的真面目，和她的联系越来越少了。近三年，她没有回来过一次，也没有给家里打过一次电话，和他，和外公外婆断绝了往来。

什么是母爱？他不知道。他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孤儿，努力地成长，在外公外婆的呵护下还算比较正常。现在，他终于长大，而且，获得了爱情，在父亲帮助下购买了婚房，他正在走向幸福。

陈昊差点忘记了自己居然会有母亲。

现在，这个女人带着和第三任丈夫生的年仅6岁的男孩极不礼貌地冲进来，张口就要钱，而且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要12万！她疯了吗？以为他是大款？

3

“我没有钱！”陈昊气了，抬手指向门口，“出去，你给我出去，你什么时候做过我妈？你负过做母亲的责任吗？我没有妈。”

“我怀胎十月生了你，你不认我这个妈！”郑梅咆哮，扑上前去撕扯陈昊的衣服，“你这个狼心狗肺的逆子！你等着，我要去告你！”

“去呀，去告！”

郑梅怒气冲冲，但是她没有往外走，反而往前几步，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今天，你不给我钱，我就不走了！”

“好，你坐，你坐！坐到什么时候，随你便，总之，还是那句话，没钱！”

6岁的男孩站在母亲身旁，手足无措。

郑梅拉着小儿子的手，让他坐在身边，扯开嗓子嚎哭起来：“我的命苦啊！嫁了三个老公，现在一个都没有了，三个老公都嫌弃我。我去工作，没人要我，我还有一个这么小的拖油瓶，每个月他爸爸才给我们一千块钱生活费，叫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啊！这个儿子大了，出息了，不认我这个妈了，不养我这个妈啊——天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陈昊站在家门口，冷冷地看着她，等她哭了一会儿后，冷冷地说：“赡养你，我会，我没有说不养你，你生了我，你这个妈我还是会认的。”

听到陈昊“会养你”的话，郑梅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再一次把手伸到陈昊面前：“那就给我，12万元，你给我了，我马上就走！我们从此两清，我绝不再麻烦你。”

陈昊苦笑：“你想要的12万，我没有，你去问问我爸，如果他说给你，我有多少就会给你多少，但是，12万，我没有。”

“你没有，你会没有，你看看你这房子，这么新，这么好，你会没有区区12万，12万，只是这间屋子的几个平方！”郑梅语气蛮横，算起账来到头头是道。

她算账，陈昊就跟她算：“我每个月的收入才3000元左右，你要我12万，我卖血给你，好吧？”

“不用卖血，只要你把这间房子一卖，就可以了。”

“凭什么卖房子！我这是婚房，是我爸跟我一起凑钱买的婚房！”

“婚房怎么啦？不能卖吗？”

“能卖，能卖！”陈昊气昏了头了，大吼道。

“我现在每个月只有他爸给的1000元，找工作，没人要，我要12万交情社保，就能每月拿到退休金，生活就有保障了！”看到陈昊歇斯底里的样子，郑梅反而平静了些，讲出了自己的难处。

“你难，我就不难嘛？我30岁了，30了！好不容易有个贴心的女朋友，好不容易有间房，你让我卖掉！你要毁我一辈子！”陈昊依然很愤怒，“我没钱，也不可能卖房！你要赡养费，我可以尽最大能力每月给你，保证不会让你饿着。”

“不给，是吧？”

“不给，没钱给！”

“不给，我去告你！”

“去，你去，马上去告，我等着！”陈昊把郑梅从沙发上拉起来，推出了门外，反手就把门给锁上了。

郑梅在外面又打又踢，陈昊就是不理。

4

不久，陈昊果然收到法院传票。

原告，郑梅。

被告，陈昊。

郑梅状告陈昊为人子，没有履行赡养母亲的义务，请求法院裁决。

收到传票，陈昊呆住了，30多岁了，他只在电视上见过庭审的剧情，现实究竟如何，他从来没有想过。从小，外公外婆就告诉他要做一个本分的人，一定不能做坏事，不能犯法，不能污了家庭的清白，不能给人生留下污点。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有一天和法院打上交道，会被人告到法院。最让他心寒的是，那个告他的人居然是他母亲，那个对他从来没有负过一点儿母亲责任的女人。

按照传票标注的时间，陈昊到了法院。

法官询问他们，愿不愿意庭下调解。

陈昊表示愿意接受调解，郑梅居然也表示愿意。

陈昊坚持不卖房，可以尽最大能力赡养郑梅。

郑梅也坚持要得到12万元。

调解失败。

郑梅隔三差五到陈昊家哭闹，陈昊苦不堪言。

他们都有难处，这难处，一时半会没有办法解决。

三毛说：“家，对每一个人都是欢乐的泉源啊！再苦也是温暖的，连奴隶有了家，都不觉得他过分可怜了。”

郑梅给过陈昊一个“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