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美的人》——迪萨纳亚克

给审美行为冠上科学的标签，是一直以来很多美学家们所拒绝承认的事实。在很多哲学体系的演化中，审美经验呈现出神秘主义、直接主义的特质，亦或者成了完全上的思辨体系中的终极意义、价值。迪萨纳亚克的这本书即是对这持有些审美主义倾向的人提出了无法回避的质疑。

我在本科的时候有研究过进化心理学对审美活动的影响，所以对迪萨纳亚克的论点并不陌生，但对这本书的阅读让我对她的理论了有了更系统的认知。关于她的理论，我觉得有意思的点有如下几个：

1.她是站在物种中心主义的视角来进行审美活动的研究的。她的写作很大程度上是对达尔文进化论的支持和维护。她认为，文化使我们免除了生物学规则的认识是极端错误的。大自然在保证我们做生存必须之事的众多方式之一，就是使它们感觉良好。比如让果实给我们以甜蜜的感觉，而让有毒的物质具有苦味。再接着她提出，艺术经验无论他们可能是什么，也是让人在身体上感到愉悦的。这点可以举出很多例子：比如人害怕蜘蛛、害怕蛇、怕黑的天然倾向；人喜爱高热量食物的倾向；还有人择偶时选择五官端正对称对象的倾向……这些审美行为背后都是我们在进化机制中长期形成的选择偏好。从此论证，艺术可能是人生存的一种必须的需求。由此推论生物学和人的审美活动着实是有一定关联的。

2.接下来迪萨纳亚克论证的就是艺术的核心：使其特殊。人类为什么要产生艺术，从生物学角度来分析的话，我们可以提出的一个假设即艺术是使我们特殊化的一种手段。瓦尔克·布尔科特在评述宗教的生物学起源时说，人类肯定逐渐开始“痛苦地意识到过去和未来”了，这是人类智力发展的一个分化点。数万年来，人的一些其他高水平的认知能力也在进化着：譬如规划未来、寻求原因、预测后果等。在进化过程的某个阶段，人类开始故意打算使事物特殊或超常。那么人为什么会产生出这样的倾向？作者认为，这可能是个人表达的一种需要。比方说，使生活用具特殊既向个体表达也强化了它们的重要性，并由此确保了人们对它们更小心地制作和使用。使其特殊的这种倾向和艺术有什么联系呢？作者在此作为一种物种中心的艺术观而提出的基本看法是：并非艺术而是使其特殊一直具有进化论的、社会的和文化的重要性。而艺术是使其特殊化的衍生表现。比如人类的庆典、仪式可能也都源自于人类天性中使特殊化的倾向，脱离日常生活轨迹的活动。当然也并不是所有特殊性都源自令人满足的“审美活动”或反应。迪萨纳亚克从视觉炫耀、塑造和美化环境、增强美感和意义、歌谣和音乐、舞蹈、仪式、审美经验、重获自然等八个角度阐述了

3.迪萨纳亚克还在她的书中表现了对移情理论的再思考，旨在用审美反应的心理生物学调节美学中的身心二分法。她在文中也强调了审美经验的强烈的肉体或身体起源及其半生状态。作为心理生物学实体，人的感知、认识和情绪已经演化为我们作为一个物种的特征，并且有助于我们的生存。包括审美移情在内各种情感都来自我们自然的在世，因而具有一种自然的历史。大脑与世界：人类的大脑是以情绪为基调的。非语言的直觉运动记忆结构的一个宝库，其成分被严密地整合在联想“网”之中。表象在其不同非感觉——情绪的特点基础上被链接在各种各样的联想网络里——引起意味深长的审美反应。而这种反应是直接的，它避开了阐述式的言语解释，而在其他非语言的感觉或者说情绪表象之间引起了共鸣。

4，迪萨纳亚克在第七章里探讨了关于书写语言的问题。主题就很犀利地提出了一个问题：书写抹去了艺术吗?从某种角度上来讲，是的。识字虽然带来了思想的传播和技术的快速发展，但不仅生物学家，很多美学理论家也同样认为书写造成了人类社会的疏离感。比如有电影理论家认为，书写造成了人类肢体语言、表情等功能的退化，限制了人与人之间真诚的交流。原本用来沟通的艺术的诸多形式也逐渐退化、比如舞蹈、歌曲、色彩，或者说他从大众的日常生活中慢慢退场，而变得专业和专门化。

总体来说，迪萨纳亚克从生物中心主义出发研究艺术的视角对我们现代美学研究还是很有启迪意义的。她将身体作为感知艺术的一个端口，认为艺术作品是一个自足的世界，只是作为超然的审美体验的一个契机而被创造出来的。在传统美学难以解决的身心二元论中，用身体的生物学意义上来说的愉悦感和需求来调和。把艺术看做一种行为——使其特殊的一种实例之后，我们对美学的研究将着重点从现代主义者视艺术为物品性质或后现代主义视为文本或商品（也就是关注物本身）转移到了关注这一活动本身（即创造或欣赏活动）

另外一个贡献是，她明确指出了使其特殊，是一种基本的人类倾向或需求。与此相连，艺术的表达，亦是人类生活的一种需要。传统认为，我们是通过天然的语言片段进行思维的。但现在大脑生理学家已经推翻了这种观点，也就是说，口头语甚至口头命题的很多意义是由副语言特征或超语言特征来表达的。也就是可能通过某种艺术的形式来表达，因而艺术是介入人们最深层和最强烈情感的工具。

最后，她提出了一种解决美学问题的新路径——即回到原始。对原始的迷恋可能也是现代、后现代社会的表征，但绝大多数人并没有将之于艺术活动联系起来，而是把各种艺术看做了一种上层建筑甚至艺术形态产物。但实际上，艺术是人类进化的必需品，它在进化论上对我们人性的意义具有的显著性和内在性并不亚于个体的利益冲突。而回到原始，也帮助人们更好地理解为什么人们天生能力中存在的共同的趣味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