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刚装修完房子不久,整理家什时,母亲找到了当年的结婚录影光盘,一起兴起,让我教她用电脑看。简单的几步,很快便学会了,而后就与母亲还有暂住的外婆一起看了看这十九年前的光景。
车队、迎亲、拜堂……一样不少,当时正值冬末,不过其热闹气氛隔似是着屏幕也扑面而来。
于迎亲途中,看见了我出生前一年的小村,小镇的老景,也多与现在不同,当时与我爸妈一起满堂的人,多半也已斑白了头发——毕竟已经二十年了。
不过,让我感触最深的还是婚宴的一幕。
我指着屏幕上问那一桌人各是谁,母亲一一作答,后来了一句:“最右边那个,去年刚没了。”我应了一声。我又指着全是老婆婆的一桌,问:“现在还剩几个?”母亲仔细瞅了瞅,又想了想,说:“除了最里面那个老妈,其他的都没了……”
当时的我不知怎样,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心被一只手紧紧的攥着一般。我不知道那究竟是怎样的、复杂的、难名的情绪充斥于胸中,现在写及念及,依旧觉得有压抑。
待于母亲、外婆看完录影之后,便出去走了走。那时早已入夜,那夜月光正好。踩在“咯啦咯啦”的石子路上,踏着月光,心中依旧是那样承重。抬头望着月亮,不知这月亮见证过多少沧海桑田?多少亿年悬于夜空中静静处之。而如我这般渺小的存在,对于无沿的空间和无线的空间也许比恒河之沙还要渺小吧。
忽而想起东坡的《赤壁赋》,便这样开导自己:于我存在之时,以我之观,时空与我俱存;于我消失之后,无我之思,时空与我俱灭。这样来说,我较之时空还略胜一筹——起码它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低下头,四周静寥,漫无目的地走着。念及小时候曾施与我糖果、花生,亲昵我的老爷爷、老奶奶多已离去,心中多是叹惋。他们的老房子也被翻修成新房,那些记忆也多随着那老树枯老在角落,留给我的,也只有印象中那几张模糊的,满是皱纹的,慈祥的笑脸了,不过,也足够了。
这些年,大多数时间于学校中度过,不知不觉之间,村子也是变了许多。上一辈的离去,新一代的也已在街上蹒跚、牙牙学语,那些个小伢子们,我基本上是不识的,但在街上看见他们的嬉戏欢闹,心中好像生出一些像是“欣慰”的东西。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感觉也慢慢蜕变为一种责任,一种守护家的责任。
这时,已绕了一圈,行至右邻前的一个老树桩前。趁着月光,看见其旁侧又生成些枝丫,使我想起“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一句。也是啊,旧的事物虽已消失,但他们所留下东西,却是下一代不可或缺的营养,。无论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遗产”,都积淀在这个他们生活了一辈子的村子里,潜移默化的“哺育”着下一代,他们教以我们最质朴、最安宁的生活方式,平凡却不平庸。
看着月光下幼嫩的枝芽,即便是于夜里无法生长,也作向上生长之势,让我一下子释然: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段时间,身陷黑暗之中,待不得天明便泯心自灭。若能如此枝芽,既便于黑夜中也能保值一种向上的姿态,相信再长的黑夜也能淡然而对。
走着走着,到家了。
在门口站立,自言自语亦或是向月光诉说:“……嗯,就这样吧。于这般年纪,只需好好成长,努力承担起家的责任才是……”
我转身入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