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要扒亲家的猪圈了，老陈没有想到，要是想到了打死今天也不会来的，可眼下推土机轰轰隆隆，就开在猪圈前，让他骑虎难下……
老陈早上起床，余支书便叫他说，今天要去汝河河堤巡河，镇长、公安、环保联合执法。老陈心想，能和官儿们混在一起，也是很神气十足的事儿。
勒着红袖章，戴着太阳帽，这是老陈当上河长后，第一次人前露脸，很像一名执法队员，窝囊了一辈子，打死也想不到，老了老了还能这等风光。
镇长说了，今天是“亮剑”，保护咱们的大水缸汝河。七折八拐几十里的河堤上，警车开道浩浩荡荡，堤上堤下顿时沸腾了起来。
怎么就来到亲家的猪圈呢？老陈有点恍惚，促料不及，他给镇长拍过胸脯子，说一定能做通亲家的工作，可眼下……这是要动真格的了，这让他情何以堪？
显然亲家并未看见他，他心里默念着千万别看见我啊，千万别被看见了。他慢慢地向后遁去、遁去，甚至把红袖章和太阳帽也取下，偷偷揣在怀里。
亲家公忙着递烟卷，点头哈腰的，然而亲家母已经又哭又闹了，一屁股蹲在推土机前。至于闹了些什么，老陈离得远听不清，只觉得面红耳热，心扑通通乱跳。
今天我怎么就鬼迷心窍来了呢？老陈心里开始埋怨余支书，你这不是坑人吗？早知如此死了也不能来啊，得避嫌啊！可眼下……若有一个地缝，说什么他也会第一个钻进去。
“陈河长，老陈……这不是你的亲家吗？你去说说！”
真是怕啥来啥，这是那个龟儿子啊，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时间众人齐刷刷看着老陈，退也不是躲也不成，老陈白了余支书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硬着头皮走出人群。
“亲家啊！”老陈刚要开口，亲家母见是他，似乎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扑棱站了起来，狠命地抓住老陈的胳膊，带着哭腔说，老哥啊，您可不能不管啊，这都是一辈子的心血啊，怎么能说扒就扒呢？您可得给当官儿的好好说说……
老陈一时语塞，他本就嘴笨，要是搁平时还流利一点，可眼下众目睽睽，他的嘴更笨了，像含了一大把麻椒，麻得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亲家的猪圈离水源太近，违规，早就该扒了，可真是遇到事儿上，执法不避亲还真是有点为难。千不该万不该，今天我就不该来，这要是和亲家闹掰了，儿媳不和我闹翻天啊！想到这儿，老陈似乎已经听到了儿媳向他吼……
老陈找到余支书，余支书又对镇长窃窃私语了半天，当余支书回来时，老远就伸出一只手：
“五天”。
二
正是当了河长，老陈才认识了如今的亲家。亲家住在河湾村，临近河堤，老陈呢住在河坡村，相距也就十几里路，沿着河堤不大一会儿就能悠到。亲家早先盖了几间猪圈，每年养几头母猪，生活过得还行。
一次送“治污整改通知书”时，他认识了亲家，二人脾气相合，话也能说到一起，便经常喊着一起喝个小酒。他有女未嫁，他有儿待娶，后来老陈找媒人一撮合，两个孩子也中意，便结成了亲上加亲。
儿子结婚后生活幸福，儿媳也孝顺，逢年过节都会两家合成一家，到县城的饭馆大搓一顿，生活过得其乐融融。这是老陈引以为豪的，再看村上当公爹的，和他同年龄段的，那个不受儿媳的气。他老陈何德何能，能遇到这么孝顺的儿媳，那是连祖坟头上都会冒青烟的。
可如今他老陈，却带着一帮子人等，狐假虎威去扒亲家的猪圈，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太不知好歹了？想到这儿老陈似乎感到脊梁骨直冒凉汗，他后怕极了……
老陈老实巴交的，能当上河长，他做梦也没想到。镇上要在临河的几个村招几个河长，余支书就把他的名字报了上去，他问余支书为啥报他？余支书说，你喝完汤（晚饭）后，不是爱到河堤上转悠吗？
是的，老陈木讷好静，村上的棋牌室他从不凑热闹。河堤上幽静空气清新，风光旖旎，他就爱到河堤上转悠，骑着那辆自行车，陪伴他几十年的，一边走一边再哼唱几首红歌，亮亮嗓子甭提多爽快了。没想到这也成了他为官的潜质。
他并不是不乐意当河长，他也年轻过，也曾热血沸腾过，也想有朝一日混个有头有脸，怎奈他性格懦弱，没有杀伐决断的狠劲儿，所有的努力都成了他一厢情愿的幻影。
老了老了还能当个河长，虽然是小芝麻点官儿，可他还是偷着乐的。公示牌上赫然写着，“河长：陈河恩”，他的名字上墙时，他激动得三天三夜没睡着，似乎一下子多了份责任。
有人开始叫他“陈河长，陈河长”，他虽然听着有点别扭，但还是很受用的。每天喝完汤，老陈就骑上自行车，那辆陪他几十年的，到河堤上巡河。老陈生在汝河边长在汝河边，他对汝河的爱深沉，又深埋心底。
如今的“陈河长”名声早就在外了，就连小孩子向河里撒泡尿，躲在草深处屙泡屎，一听喊“陈河长来了”，提上裤子撒腿就跑。
亲家的猪圈该扒，实在是早就该扒了，他也通知过几回，可真的扒起来了，他老陈却又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他的思绪翻腾来翻腾去，听着眼前嗡嗡嗡的推土机声，接下来的巡河，老陈像一个木偶似的完全没有了心情……
三
巡了一天河的老陈，腿如灌铅，他推开门刚想洗把脸，儿媳便气冲冲回来了，电车还没有扎稳当，便甩脸色说，爹，您怎么能带人扒俺家猪圈呢？
“不是啊，姗姗——没有的——”一句话噎得老陈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自从儿媳姗姗进门儿来，一直待他比亲爹还亲，吃穿用度从来没有少过，突然见她向他吼，一时间老陈怎么也转不过来神。
亲家的猪圈污染水源，早扒晚扒都得扒，可老陈不能这么说，那不是火上浇油吗？可他心里又实在憋屈得很，一辈子怕别人冤枉，越冤枉越说不出话来，就越是气得要爆炸。可这是他的儿媳妇，他又不能辩解，更不能发飙，他只能把气憋到肚子里，沉默，沉默……
每年俺爹都给您送个大猪腿，吃肉您都不用买，平日吃的菜不也是俺娘接济的吗？俺家待您还不够好吗？您不能……说着儿媳竟然蹲在地上，呜呜大哭了起来。
这让老陈不知所措，公爹和儿媳吵架，儿媳还气得挤眼泪，说出去就不好听，老陈是劝也不是拉也不行，他只能怔在那里一声不吭，任凭儿媳没完没了地数落，数落……
老陈默默地走进自己的东屋，关了门坐在床沿上，老陈没有别的本事，憋精就是能忍。他的心砰砰跳得厉害，他下意识地用手摁了摁胸口。
晚上儿媳没有做饭，更不会喊他吃饭，只听得儿子那屋，儿子儿媳吵得很凶，听得老陈心惊肉跳。些许已经半夜时分，儿子甩门而出：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你就自己过吧！——砰！”
儿子的甩门声让恍惚中的老陈猛一惊秫，俩孩子从来没闹得这么凶过。他知道儿子和儿媳说气话，可总觉得这话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他突然感到一阵阵莫名的害怕。
老陈不敢开灯，也不敢看电视，就连翻个身也谨慎地，生怕再弄出个动静，再惹着儿媳生气。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他尽量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他盼着天快点亮，也许天亮了一切就好了，可他又怕天亮，夜幕还能让他躲一躲，天亮了他无处遁形，该面对的他不敢去面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终于挨到天蒙蒙亮了，儿媳起得一大早，没有听到做饭声，只听见脸盆哗啦啦地响。后来又听见电车声，大许是儿媳上班去了。
老陈趴在门缝边向外看，确定儿媳已经走了，他才敢探出脑袋。院子里静悄悄的，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是儿子甩门时碰掉的门帘子，斜不拉叽地还堆在门台儿边上……
四
“咣当”一声大门突然就开了，老陈吓得魂飞魄散，难道是儿媳又折回来了，这该如何是好？他的心猛地突突乱跳。待他愣怔过来后，才发现原来是彪子回来了，他这才松了口气……
彪子是老陈的儿子，昨晚甩门而出，也不知道在哪儿窝了一晚，进了院子还酒气熏天。“爹啊，这可都是您惹的祸啊！，当河长好好的，干嘛去扒姗姗家的猪圈？”
听着儿子的埋怨，老陈一下子血向上涌，压抑一晚上的憋屈，终于压不住顷刻而出，“不该扒吗？猪圈污染水源，这不还是你给我讲的吗？难道都怨我！姗姗埋怨我也就罢了，你也数落老子，还让我活不活啊！”
当河长时还是儿子撺掇的，还说什么，能陪着我一起巡河，累了还可以游个泳，难道都是屁话，不算数了吗？老陈越想越生气。
然后就是静默，静默，院子里显得异常尴尬和肃静，静得有点窒息，就连平日里欢叫的小狗，也很识趣地乖乖趴在墙根儿，吐着小舌头大口喘着气。
冷静后的老陈转念一想，也不能全怪儿子，儿子毕竟夹在我和儿媳之间，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也实在是难为他了。老陈是老来得子，老伴儿死得也早，他对儿子特别的疼爱。
其实他当河长，儿子是百分之百支持的。第一次河长培训，还是儿子骑电车陪他去的，还说怕他听不懂，来指导指导。儿子上过中专，有一定的文化水平，给老陈讲过不少环保的事儿。
“养一头牛产生的废水超过二十二个人生活产生的废水，养一头猪产生的污水相当于七个人生活产生的污水……”这些都是儿子教他的。
大道理似乎都能讲得头头是道，可怎么一遇到事儿上，就都稀里糊涂了呢？猪圈离水源近，污水会污染水源，难道你亲家不知道吗？儿子你也不知道吗？都不理解我也就算了，还向我吹胡子瞪眼，说白了都是太自私自利的家伙。
彪子似乎也意识到失态了，不应该对父亲吼，于是向老陈凑近，似乎还在醉梦里说，姗姗家的猪圈早该扒了，把汝河水都污染了，要是谁向咱家的吃水缸里放点猪粪，我也不乐意，可您老不也得讲求个方式方法吗？
彪子点子多脑子活，这也是老陈的骄傲，他嘴笨木讷，却生养一个灵光的孩子。有人调侃说，这父子俩一点不像，可他老陈心里明白，这是他纯亲生的。
啥办法？老陈黑着脸问。彪子拉老陈坐下，嬉皮笑脸地说，汝河水承载着我儿时的回忆，当然也承载着您的，为了保住咱们共同的童年，咱们就这样这样……
老陈停了，轻轻推了彪子一把说，酒气熏死了，这样能行吗？是不是有点……
彪子拍着胸脯子说，中。
五
华沙鞋厂的门口，彪子捧着一束鲜花，在等媳妇姗姗下班。姗姗也是中专毕业，在鞋厂当会计。两人虽说是媒妁之言，可彼此中意。汝河之畔水清岸绿，到处留下了他们热恋的身影。
姗姗下班后老远便看见了彪子，故意不搭理他径直向前走。彪子追上去说，姗姗，还生我的气啊？都是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给你一百八十度鞠躬道个歉！
姗姗扭回头，绷着脸埋怨说，不逢年过节，送哪门子花儿啊？彪子见有缓和，便凑近了狡黠地说，今天是我认识你的倒数第十天，离我的幸福还有十天，难道不值得我永远纪念吗？
听了彪子的话姗姗噗嗤笑出了声，就你会耍贫嘴！彪子像变魔术一样，从兜里变出一个信封，鼓囊囊的，说，我发了五千奖金，拜托您就替我管管把？“谁替你管，我才不稀罕呢？”姗姗嗔怪道。
吃中午饭的档口，彪子翻开手机相册让姗姗看，姗姗看得心里热乎乎的。那是她和彪子热恋时的照片，旖旎的汝河风光，把她映衬得更加光鲜亮丽，汝河承载了她们最美好、最纯真的记忆。
“媳妇，咱们买套房吧，儿子也快出生了，到时候让咱娘也搬来，享受一下弄孙之乐！”彪子似乎是随嘴这样说的。姗姗反驳说，那猪就不养了吗？“还养什么猪啊，又脏又累臭气熏天的，你每次回娘家不是还嫌臭，不肯去口罩吗？二老年纪也大了，也该跟着咱享享清福了！”彪子说得不倒口，似乎是早就编好了似的。
姗姗这才明白过来，好你个小子，我说吗你无事献殷勤，原来你是在这儿等着我的啊。彪子又像变魔术一样，故弄玄虚地从兜里摸出一张“红头文件”，姗姗你看，上边有规定，凡是离水源近的都得扒，不光是咱一家，这是红线……
彪子怕媳妇再次发飙，一边轻轻地说一边察言观色，见姗姗并未过激，便又接着说，反正早晚都得扒，主动扒还能领点小补助，要是等推土机来，那老两口不得急出病啊？
姗姗一把夺过“红头文件”，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姗姗也知道，污水乱排猪圈该扒，早先也劝过父母说，把猪圈关了，太脏太污染空气，对身体健康不好。可父母很心疼，那毕竟是他们一辈子的心血，不是想舍就舍得了的。
姗姗也是土生土长的汝河人，是吃着汝河水长大的，她爱汝河的波光粼粼，爱汝河两岸的桃花盛开。可眼下彪子说得也在理，反正早晚也得扒，要是推土机一推，就母亲的急脾气，那还不急出个好歹啊！姗姗不敢往下想，他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先得做通父母的工作，免得到时候……
姗姗下意识地摸了摸已经怀孕了三个多月的肚子，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一下彪子，彪子也正傻傻地看他。
姗姗笑了……
六
就是再受气也不能撂挑子，这是河长的职责，老陈豁出自己的老脸，拎着半斤羊脸儿，去敲亲家的门。养猪人平日不吃猪肉，避讳，亲家公就好羊脸儿这一口。
亲家母来开门，见是老陈，没搭理，还是亲家公说，那，那就先进屋吧！老陈也不客气，进了屋把羊脸儿放下，搁往常，亲家母会把羊脸儿剁吧剁吧装盘儿，可今天没有。
“对不住啊老弟，因这事儿彪子没少给我翻脸，俩孩子也吵得很凶！”说到这儿，老陈似乎心绞疼，“姗姗也怀孕了，回头要是动了胎气，我担心极了……咱不能连带着让俩孩子生气不是？”
倒是亲家母听说女儿生气了，便说，俩孩子跟着置什么气？我也不是不愿意扒，可推土机停在那儿，乡亲们都看着，也太丢人现眼了！这以后让我们老两口的脸往哪儿搁？
是啊，现如今大会小会开，到处都是环保的宣传页，河长更是满天飞地宣传，还拉了红色横幅，宣传力度之大着实让亲家母担心不少。
难道这是要变天了吗？是要动真格了吗？她不想太顽固了，也得给自己一个下马台儿的机会。
老陈见亲家母吐了口儿，便忙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红头文件”说，这是国家的形势，不像以前了，再想躲也躲不过去了，别再抱着侥幸心理了，胳膊哪能扭过大腿，再说了……
提起环保老陈像打开了话匣子，一向嘴笨的他滔滔不绝，什么“汝河是咱的大水缸”，“咱吃的都是汝河水”，“养一头牛产生的废水超过二十二个人生活产生的废水，养一头猪产生的污水相当于七个人生活产生的污水”……老陈对人讲过了无数遍，如今都能倒背如流了。
亲家听着老陈滔滔不绝，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一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人，怎么当了河长竟然能知道这么多的文化知识。
亲家公说，扒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您看能不能再宽限宽限几天？亲家也是面儿上的人，也晓得排放污水不好，可这么多年来兜兜转转、躲躲藏藏，风声大雨点小，每次似乎都能侥幸逃脱，他觉得这一次也能。
“没事儿，我表弟就是专门扒老房子的，赶明儿我让他替咱扒，不陶钱！”
亲家公目瞪口呆，似乎后悔不该说那些话，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又怎能收回去？
傍晚时分，彪子带着姗姗回娘家，一进门姗姗就嚷了起来，这日子不能过了，离婚吧！亲家母一听“离婚”，便急了，又怎么了？把离婚当儿戏啊！
“他爹都扒咱家的猪圈了，不是太欺负人了吗，这日子还能过吗？”姗姗似乎委屈得要挤眼泪。亲家公也发脾气了说，“咋不能过了，猪我早就不想养了，是不是想把我累死啊！”亲家母附和着说，姗姗啊，你公爹来过了，说让他表弟替咱扒，不掏钱！
姗姗一听终于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原来二老比我还清明啊！亲家母用手点了点姗姗的额头，臭丫头，就会合着伙演戏。
月光朦胧下，汝河像是罩上了一层面纱，彪子带着媳妇骑行在河堤上，七折八拐的还哼唱起了小曲儿，“我爱你啊汝河水，啷个哩个啷，我爱你啊美丽的老婆，啷个哩个啷……”
七
第二天一大早，老陈领着表弟一干人，去扒亲家的猪圈，亲家虽然允许了，可心里还真不是个滋味，烟卷不让，茶水也不烧，中午客套地说了句，在这儿吃饭吧！
表弟多鸡贼啊，连忙笑着说，不用了，表哥在镇上定了饭，管够！
一场扒猪圈风波终于平静下来。每天傍晚，老陈照常骑上自行车，那辆陪了他几十年的，哼着红歌，去河堤上巡河。
转瞬年关到了，老陈吃惯了亲家送的猪腿，今年左等右等也不见来送，倒是很不适应。他跑到集市上，买了两个大猪腿。姗姗笑着说，爹啊，以后再吃肉可得自己买了啊！
老陈嘿嘿一笑，拎起一个大猪腿说，这个给你爹送去，以后年年我给他送一个大猪腿。
彪子站在院子里，傻傻地一个劲儿地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