蛐蛐儿,人类的昆虫朋友

蛐蛐儿

天还未破晓,在我睡意正浓时,一连续的“唧唧”“唧唧”声突击而来,像那立体的音箱一般缭绕于我耳畔两侧,惊醒听之,却又别于生硬的音箱所传出的声调,它是略显起伏略显生命的“唧唧”声,仔细听着,分明可以从响亮的声调里听得它奋力喘息的节奏。这时,我已睡意全无,打开手机,发现才四点半,于是便静下来欣赏这来自蛐蛐的独唱。

一声声的“唧唧”声,响彻在这凉意逗留、四方俱寂的四更天里,振奋高昂的斗志便瞬间被提上来。不论蛐蛐音调不一、频率高低的鸣声是为了警示同性的涉足,还是为着招揽异性的青睐,我只当作它是凌晨时刻的号角声,是骤然升起的警钟声,给我注入满满的斗志。带着亢奋的情绪,我起身掀开窗帘,本想一睹蛐蛐飒爽魁梧的体态,不料它却立刻觉察到我试图侵入的动静,便噤住了声响,独留我一人怔怔地呆立在窗框边。我不禁感叹窗檐上的蛐蛐是孤独寂寞的,是凌傲群雄的,它傲立在五层楼的高度上,即便它竭力地把参杂深意的鸣声延伸在广阔的天空下,那也终究是没有回响的。

我自然想起儿时那些关于蛐蛐儿的事了,那时,懵懂的我根本瞧不上铜铃般悦耳的蛐蛐声,我只晓得若是到了八月下旬的时节,便是我们热闹的时候了。我和伙伴们便会在傍晚将歇凉夜微露之际来到林荫间的草丛旁,或掀起砖块,或脚逐草丛,亦或弯下身来,用稚嫩红润的小手扣那豆粒大小的土穴口,倘若有一只不幸的蛐蛐被惊扰,它便瞬间蹬腿鼓翼,借着必死的后劲儿跳跃到草丛的另一处,我和伙伴们也学着蛐蛐跳跃时的弧线迅速蹦跳过去,然后用半合着的双手对着蛐蛐落下的位置猛然抨击,若是位置错了,我们便会立刻做出同样的动作,一起随着跳跃的蛐蛐在草丛间来回不歇地蹦跳着,直到将逃命中的蛐蛐收于囊中。我们会把捉来的蛐蛐一起放在一个空了的塑料瓶中,然后得意地观赏它们,听着它们相互间的咬斗声、跳跃时撞击瓶侧的摩擦声,还有后足脱落时的落地声。在这些惨烈的肉搏降至平静时,我们会解开瓶口,将瓶内的蛐蛐一一分类,然后留下那些体型相对魁梧,体态完好无损的,而抛弃那些断了须的、折了足的、损了翅膀和尾毛的。接着,我们将留下的蛐蛐两两一组,放在一个宽敞的玻璃瓶中,作进一步细致地观赏,只见它们先是直勾勾的对视彼此,谨慎地移动着口须,致使双方的口须碰触一下,而后便摩拳擦掌,跃跃欲战,它们频繁不歇地拍振着双翅,怒吼地叫嚣着,吓得我和伙伴们赶紧用双手捂住瓶口,生怕它们再次振翅高飞了,但几次这样折腾下来,我们知晓它们是不会飞离的,也便不再那么胆颤了。它们嘶吼之后,做足了战前所有鼓舞,便是奋力地猛蹬后足,借着力度撞向对方的头颅,像两头公羊似的猛力一击,然后它们摆正自己微斜的身体,露出两排山门似的锯齿,再次嗷嗷地咬斗在一起,其激烈场面,绝不次于任何一场人类的惨烈激战,从战后留下的断须断尾和残足残翅便可知晓了。但有时瓶中的它们是永远也不会撕咬起来的,任你用干草秆挑逗它们的口须或尾毛,它们顶多是用后足小胫向后猛踢,或打着转儿避开你的挑逗,反正就是不会发生攻击,待你倦怠了,也便无聊地走开了。我们留下的蛐蛐总是过不了几天便一命呜呼了,最后只留下几块被锯齿啃食过的花生片。即便如此,来年的这个时节我们依然会斗志昂扬地重复着这些关于蛐蛐的趣事儿。

后来,上了中学,学习了生物这门课程,我才知道关于蛐蛐的更多知识。比如蛐蛐的学名叫蟋蟀,别名是促织、蝈蝈;蛐蛐有雌雄之分,雄的腹部末端只有两根长尾丝,而雌的除了尾丝外还有一根比尾丝长的针矛状的产卵管;蛐蛐的种类也是颇丰富的,有善斗圆头宽胸的中华蛐蛐、有头扁前端平斜却不会斗的大头冠蛐蛐、有身体暗黑前翅淡褐若未羽化完全的油葫芦蛐蛐,还有那小巧温和通体乳白常现于农村灶间的中华灶蛐蛐;蛐蛐的鸣叫是靠前翅的左右摩擦,进而震动发音器官而发出音调的,另外蛐蛐的鸣叫并不是漫无目的的随意引吭,它的响亮的拉长节奏的鸣声,即是警示同性,又是招呼异性;蛐蛐的善斗也仅限于雄性间的摩擦碰撞,雌雄相处时,却是另一番甜蜜温柔的场景了。

说到斗蛐蛐,更是有说不完的话了。斗蛐蛐已然成为一种文化,这文化始于唐,兴于宋,盛于明清,当时不论达官贵人,还是布衣百姓,都会在闲暇之余带上自己的蛐蛐儿,聚至一处来争个高低。诗人在《蟋蟀谣》里说:“杭城斗蟋蟀,一只值万钱。今日娱风起变化,京都不玩民间玩。”这恐怕是蛐蛐最昌荣最尊贵的时期了。更有甚者如南宋宰相贾似道,竟然因为贪斗蛐蛐而亡送了一个国家,这却要比红颜祸水来得更有谬味了!其实蛐蛐文化说白了就是一种赌博方式,但在古代,这种赌博也是有讲究的,比如贾似道的玩虫误国就是一种“留意于物”的说法;把斗蛐蛐直接用于赌博的则是“以娱作赌”的说法;当然还有一种“托物言志”的说法,那便是文人墨客的手段了。蛐蛐文化影响深远,当代也是有各种游戏蛐蛐的方法,比如鸣虫馆,蟋蟀影雕,各地名蛐之说等等,但我认为有些实在是不值得的,毕竟玩物丧志的还是大有人在的,更何况蛐蛐还是类于蝗虫似的农业害虫啊。

天早已明亮起来,东方的太阳光也四射开了,那响亮耳侧的“唧唧”声也没了踪影,我只能听得楼下草丛间传来的几声低沉绵柔的蛐蛐声,其他的便什么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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