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西天取经归来,不久后我又被召回灵山供职,住在西天的永安宫。每日与师父讨论佛经里的学术问题,着实无聊的紧。
“容虽毛脸,已露慈悲之相;眼尚金睛,却含智慧之光。雷公嘴,仗佛力渐次长平;猴子腮,弄神通依稀补满。合眼低眉,全部以力;关唇闭口,似不能言。善痕可掬,疑不是出身山洞;恶气尽除,若未曾闹过天宫。”这是我在太上老君那老儿与太白金星的闲言碎语中,了解到的关于我现在的样子。
对了,来到这永安宫里,他们都叫我“斗战胜佛”。 我已经忘了自己本来的样子,甚至忘了我过去的名字。
直到那日,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一座仙山,一股瀑布飞泉,一群无忧无虑的猴儿,他们围着我转,唤我“大王”。
俺老孙生于天地间,长于天地间。集天地之精华,日月之灵气。我无父无母,当真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生灵。曾梦想长生之道,渴望三界逍遥。但后来才发现,天地并不是我想的那般辽阔,它容不下我的心。
遥记得当年出山之时,我跟那帮猴子猴孙的对话:
“大圣,此去欲何?”
“踏南天,碎云霄。”
“如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
何等的雄姿英发,何等的潇洒快活。
端端不过五百年的时间,如来的一掌打碎了我的桀骜,玄奘的紧箍磨灭了我的不羁。
“我无父无母,无牵无挂,无情无爱,无法无天。和尚你且去罢!”
那江流儿摸摸自己的光头:“好巧我也是,一起去打怪探险么?”
那一日,五行山轰然倒塌,石猴破山而出。
自此,漫漫取经路上,九九八十一难,我一次次忍辱负重,全力护他周全,助他平安到雷音寺。
佛门三千,多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猴头。天地之间,却永失一腔敢于齐天的热血。
可俺老孙,自始至终都只想做一个无愧于自己的猴儿啊。回到那曾经的花果山,陪我的那些猴儿们看花开花落,看这朗朗乾坤。还要告诉他们,俺老孙的故事。
“你原来认得他?”
“天下妖魔,谁不认得他?”
“他是你朋友?”
“曾经是。”
“为何不是了?”
“看到他头上的金箍,便知他不再是了。”
永安宫的斗战胜佛有时会想,听闻当年有个自由三界,无拘无束的齐天大圣,最近怎么没闹出动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