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了万箭穿心的命,也要抱着万丈光芒的心。
在方方的小说《万箭穿心》里面,李宝莉无疑是一个含有太多心酸苦楚滋味的角色,她的拼死拼活为这个家操劳甚至想到去卖血换钱的种种的功绩都不被公公婆婆还有自己的儿子小宝放在眼里,他们认为这种勤劳持家都是李宝莉的职责,是她应该承受的,早出晚归地做扁担挑货来为家里挣钱补贴家用是她的义务所在,不需要同情她,她也不值得得到任何怜悯和心疼,李宝莉在这个家里几乎没有任何地位,除了用钱时她还有些用处外,其他的在家中那三个人眼里存在与否无关紧要,所以她生活得一直很痛苦憋屈(尽管她也逐渐学会了自己一个人疗伤)。但是,话说回来,这痛苦的根源到底在哪里?
李宝莉一直觉得丈夫窝囊,因为下岗屁大点事情就跳河自杀,完全不顾及一家老少的感受。她觉得丈夫搞外遇就是对她不忠,是她的丈夫先出轨背叛了她,所以她才一气之下报警丈夫通奸让丈夫的名声扫地、颜面殆尽,一切的一切是丈夫的不忠厚造成的。可是她一直没有静下心来反思,在她和丈夫的婚姻里,到底谁做错了?是的,李宝莉长得很漂亮,丈夫一直很爱她,辛辛苦苦把这么漂亮的大美人儿追到手后,他把李宝莉视为宝贝,含在嘴里怕化了,在老婆面前畏畏缩缩的,不敢跟老婆的意见相左,不敢违抗老婆的懿旨,可能是丈夫的爱太满了,这种爱的方式是错误的,使她骄横起来,他在她的面前越卑微,她就会越加放纵,自恃被深爱着,任凭她如何折腾,丈夫都会顺着自己。李宝莉太自信了,也太没有分寸了。她一点也不给丈夫留面子,一点都不给丈夫余地,她错误地认为丈夫会一直迁就忍让包容她,会毫无条件地爱她,可是世界上又有几个人在爱人瞎作瞎闹腾的情况下会一直约束着自己一点脾气都没有呢?在这种一方妥协谦让顾及面子而另外一方却霸道不讲面子的关系中,爱情本身就是不平等不均衡的,尽管李宝莉是一个大方知性的女子,但是她的婚恋观念的确有问题,男人疼爱自己的女人在情理之中,但是女子过分地享受丈夫给予的爱却从没有想过对等甚至更多地回报,显然不合情理。任何一个男子即使特别爱自己的妻子,非常忍让包容,而他也是有血性有骨气的,也是要面子的,自己的女人不给自己面子,绝对不能够一直忍受下去,放纵自己的女人一直得意、疯疯癫癫下去。在这个世界里,事事都要讲求公平,在任何关系中,相互付出和担待是第一要求,但凡打破了这种规范,关系就会破裂不复存在。
我仿佛听到过这么一个道理,女人可以管着自己的丈夫,自己的丈夫也不是不能忍受妻子的谩骂和虐待,但是在外面就应该给男人留面子,在家里怎么闹都无所谓,只要适可而止,知分寸,懂得照顾对方的底线,给对方宽容和自由即可。那李宝莉呢,处处都喊嗓子,大声嚷嚷,处处挑刺,像苍蝇嗡嗡的,谁受得了,不管在外面还是关起门来在自己家里,都一副不可一世的姿态,完全不体谅别人的感受,虽然她在大事上也是知大体的人。而且更加令人气恼的是,李宝莉没心肝一样,把别人训斥完了,当没事人一样,别人还窝在那里生气时,她已经把事情翻篇来,把自己的气撒出来顺畅了就不管别人死活了,这样谁愿意跟她继续过日子呢。她从不听丈夫说什么,总是强迫丈夫听从自己的意见和命令,对于丈夫零容忍。于是,在这种氛围中,压抑、愤怒一直侵占着丈夫的身心,压得透不过起来,他对她的爱也扭曲异化,慢慢地消失殆尽了。所以她的丈夫破天荒地提出离婚,都是可以追踪出缘由来得,没有一个好男人没有原因地要离开自己深爱了多年的女人。要说这段婚姻的悲剧结局是谁的错的话,谁都有错,而马先生错就错在他一直太迁就自己的女人了,使得她不断地放肆下去,纵容她的一切。
李宝莉的新家既是新生活的开始,又是好日子的结束,她让人来搬家,却颐指气使,处处看人不顺,受到了搬家人的嘲讽,这是马先生要跟她离婚的导火索,而真正的根源就隐藏在平常琐碎的生活里,没有哪个人能够在这种小心谨慎挨骂的日子里还能开心的起来的,马先生在外面找女人也是可以谅解的,对婚姻绝望地男人必须找一个心灵上的伴侣,而不能再像年轻时那样只看女人的外表不看其内在品性了,李宝莉的骄横不是他的力量能够改变的,只有遭受生活给她的重创后,她才会幡然醒悟。
在马先生自杀后,李宝莉承担起家中的所有重担,她收敛了自己的蛮横,变得更加包容坚强起来,为了自己的儿子,她也要乐观地活下去。这是她罪有应得呀,她的姆妈说得对,她就是在还债,但是并不是生下来注定要还债,是在还她之前作孽欠下的债,这个世界绝对是公平合理的,你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欠下的债,说不定就在某一天让你连本带利的还回来,而且你是不可能逃掉的,或早或晚,总有这么一天。李宝莉前半生没有好好珍惜自己的丈夫,让丈夫没有了生存的尊严,让他绝望地自杀,那么后半生该当她受苦受累,没日没夜地挑扁担,儿子肯认她,都是她自作自受。
当然所有的痛苦李宝莉都挺过来了,原罪慢慢地救赎,她用她中年的辛劳一点点地补偿了公公婆婆和儿子,在自己腿部受伤未好的情形下又忍痛冒雨去看望生病了的婆婆,旧伤就更加严重,让她承受巨大的痛苦,她用自己的难受来偿还对丈夫欠下的债,也是告慰丈夫的在天之灵,心甘情愿却又有不甘和怨恨,她怨恨自己的儿子不理自己了,她怨恨公公婆婆轻视自己的劳动挣来的钱,但是她转念也把这些扔掉了,她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变成过眼云烟,不管好的坏的,命运的一轮已经过去,她要重塑新生活,重新开始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她也会避免自己曾经犯过的错误。
人啊,有时候真的太犯贱,过分地自我,不在意别人的感受,吃亏的是自己。在婚姻中,这点尤为关键,与爱人、恋人相处,要的就是包容和睦,如果一天到晚蛮横不讲理,那么再好的情感也要破裂,再好的伴侣也会分散,没有人是注定为另一个人而活的,每个人都有独立的人格和尊严,一味地忍让和宽容会害了两个人,一味的不知廉耻、不适度也会遭人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