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第二次独自一人踏上春运的旅途,我提着行李等待上车。北京的天空阴沉沉的,来自北方的风,仿佛就要迎来新年的初雪。
每年从天津回到家,对我来说都是幸福的折磨,公交,地铁,高铁,火车,高速,客车,每次那么一折腾下来,几乎要花两天的时间。
一点半左右从天津赶过来下了高铁,我立马提着大包小包往地铁赶去,从北京南到北京西,需要搭乘四号线转七号线,虽然这条线路来回已经走了好几遍,但我还是拿出了提前做好的笔记。
你见过北京春运时期的交通站点吗?只有见过北京春运时期那密密匝匝的人头,川流不息的人流量,才会当真让人感觉到中国人口之多,感受到这号称每年最大的人口流动潮。
我的东西并不多,一个箱子,一个书包,一个相机包,一个个子娇小的女生很容易被埋没在人群,但是在返程的旅途中,容不得你有任何脆弱的借口,每次地铁来我都好像如临大敌,当里面的人刚刚走出来,浑身仿佛充满了力气,提着就挤了进去,虽然没有可以让我抓住的东西,但是如此密度的人将我夹在中间,根本不用担心会摔倒,我看着地铁门缓缓合上,映出我的脸,竟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很快,我到了北京南站,每次过安检真的让人头疼,好不容易过五关斩六将,我终于到了候车室。
我眯着眼睛数着电子屏幕里面的我的车次和候车间,下午四点发往贵阳的Z78在第六候车室等车。此刻正是两点左右,但是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不少人在地上坐着,打着扑克,拿着大喇叭的工作人员大声喊着“不要睡觉,小心被盗。”
我找到一个座位,旁边是一个同龄的男生,听到他打电话竟然是熟悉的口音,便不自觉的想要和他打招呼,出门在外,碰到老乡总是格外亲切。
“你啥车厢的啊?”
“唉,没抢到啊,站票!二十二个小时呐,哈哈哈”
“站票还那么高兴啊!”
“哎,你不懂,只要能回家,别说站票了,挂票我也去!”
听到他说方言,耳朵格外的舒服,看着他黝黑脸上的笑容,心里也受到了感染。对呀,只要能回家,挂着也要回去!
很快,我终于踏上了回家的火车,整理好一切后,我睡在中铺,听见车厢里嘈杂的方言此起彼伏,大人抱着哭泣的小孩哄着,外出务工的低声给家里报平安,还有第一次独自回家的学生骄傲的和家里人打电话……我听着心里一阵舒坦。
翻过身,我也拨通家里人的电话,一阵嘟嘟后,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
“得路上要注意安全哈!小心包包啊……给你买了最爱吃的菜,回到屋头就有热和的菜吃了!……快回来得咯哦!”
老妈唠唠叨叨,老爹时不时插一句嘴,弟弟也在旁边闹腾,我不停的重复着“嗯”,还没有到家,心就热和了,就好像飞到了那个小镇子里去了。
很快,天就暗了下来,车厢里仍然是吵闹着,年轻男女们的笑声时不时在耳边响起来
我从床上爬了下来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天空已经擦黑,一轮月亮已经升到了半空,月光洒在在华北平原疾行的火车,映照着归人赤子心。
我看见平原在我眼里渐渐地出现了起伏,出现了波澜,这个时候一个女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意坐在我的对面,她拿着一本时兴的书,还问我吃不吃她带来的东西。
我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就将自己带来的零食分给了她,她合上书就开始和我攀谈了起来,这才知道,原来我们竟然都是在天津上学,不过,我比她大一级。
很快,又有一个男孩走了过来,温柔的对女生说了些什么便又离开,女孩笑着说
“这是我男朋友,担心我一个人回家,便来送我。”
我笑了笑,看着她离开了座位,过道上仍然有不少人来回穿梭,泡面的气味混合着铁路广播,是回家的标配。
我拿出手机想要和朋友聊聊天,才想起来这火车上没有信号,这时候已经快九点了,太久的无聊最终还是让困意征服。
在第二天的下午两点,火车终于停了,我提着行李在那熟悉的车站下了车,南方的冬天果然还是飘散着细密的小雨。
我快步跑去买了客车的票,心急火燎还是错过了最好的班次,只能坐五点半的车,可是到家起码需要两个半小时,我坐在候车室心急如焚。
这时候,一个矮矮的穿着黑色棉衣的中年走了过来,问清楚我的情况后,他直接将我的行李扛了起来
“孩子,我就是三点钟那趟的司机,票没卖完,没人,你快上车赶紧回家啊!”
这是我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担心他是骗子便急忙追了出去,结果我看到他将我的行李放在了我祈盼的那趟车里,他擦了擦裤腿上的泥水,扬起还冲着我笑
“愣着干啥呢!回家吃忙忙(方言:饭)去咯!”
就好像中了奖一样,幸福来得太突然,我跑上车,看见一车的人,都扬起头冲着我笑,那一刻再次深刻明白了,家乡所在的地方,每个人都对归人如此友好。
颠簸过后,很快就到了所在的县,那会儿已经快六点,我慌忙打了末班车电话,竟然专程还绕了远路来接我。早知道他们换了车站所在地,这样做是给自己找麻烦。
待我真真切切踏上那个小镇,已经是六点半了,天色雾蒙蒙的,青山在新修的桥身后,桥上两位老人互相搀扶着,收着炸粑粑的工具。
我看着之前还是一下雨就是黄泥巴塘的烂路,现在已经变成了崭新的水泥路,两旁还有了路灯。
街道上的人都是亲戚,听见轱辘声就像看到了新奇,匆匆从门后冒出头来观望,一一打着招呼,无一例外都是那句
“回来啦?!”
我笑着点头,一家一户的点头,幸福就好像踩在脚下,在这条灰色的水泥路上延展而开。
回到家里,热腾腾的饭菜已经做好,爸妈帮我卸下行李,赶紧就拉到了饭桌旁,我妈看着我,忽然说道
“你这娃娃,怎么又瘦了!瘦的精当果!(方言:特别瘦。)”
一家人围着火炉,吃着热气腾腾的菜,听着爹妈说着这一年来家里的变化——厨房新买了油烟机,表哥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表姐的婚事临近……最后还不忘打趣我
“你看,你都不带男朋友回家哦!”
我笑了笑,看着眼前的爹妈,这一年来皱纹还是多了,笑起来就拧成褶子,可是我还是觉得,他们真好看,真英俊啊。
很快,回家来后,照顾妈妈的花,和弟弟购置年货,和远在重庆的奶奶开视频,给外婆过生日,去同学的婚礼,还有同学聚会……
数不清的聚会蜂拥而至,大家就好像从没有分开过,在一块没有疏离感。
但是我仍然最想念的还是和我相知相识十几年的那三个姑娘,我们大了,她们已经在工作,今年很晚才能回来,但是我不怕,我和她们的父母一样盼望着她们。
我们都是候鸟,天南地北到处飞,但是无论天空多么广阔,海洋多么神秘,最终我们向往的,还是唯一的那个港湾,那个唯一的城堡。
你呢?你在哪里?是否正在幸福团圆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