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家族》:善恶表里

已经在各大院线上映的获得戛纳金棕榈奖的《小偷家族》出自大梦非常喜欢的日本导演——是枝裕和,他的电影总是细腻温柔且充满人性的力量,平淡叙述着生活中人、家庭所有的碰撞,不断表露着对世界与人生、家庭的深刻观察。出于平淡又归于平淡,但每每看后,都会有一股力量直涌心头,又化作一滩水,渐渐滴流殆尽,但却余味长存。

豆瓣评分8.8

日本电影大师小津安二郎有一句话说“人生与电影,都是以余味定输赢的”。他们俩人的电影都有此味,而不少人也都会不由自主的将是枝裕和与小津联系在一起,探讨他们风格上的继承关系,然而他们之间存在很大的不同:同样是家庭题材,是枝裕和着重于日常细流下的危险与人对自身的考验,小津则更关注时代背景下秩序与人伦的隐约变化。

影片《小偷家族》延续了是枝裕和以往对家庭的解构与家人之间细腻的情感流动以及隐含的社会问题和法制缺陷。但是这部影片让大梦眼前一亮,与以往差别较大的是对人性之恶的表现,对现代道德秩序的怀疑被明显提出,不仅仅点到为止,另外,在此基础上还能不失描述人之间微妙的关系。像是《无人知晓》人性黑暗与《如父如子》的社会深剖。

影片中的“家庭”,是一群没有血缘关系的边缘人聚拢在一起的温情,他们有不为人道的秘密和从不谈起的过去。他们之间的关系在不断变化,但整体是升温,例如妻子信代丢掉工作是因为小女孩友里,这说明她对友里的感情已经从最初的嫌弃、同情,转变为到母子般的互相依恋。

但是,大梦认为,他们之间的情感不论如何改变,也不会有真正的家庭间的相处与感情高度。首先,他们之间的重组要求他们建立信任,而这个基础是大家的坦诚相待。但这是不可能的,信代夫妇杀过人的过去,奶奶去亚纪家中拿钱都不为大家所知。其次,他们的生存手段,小偷小摸为人不耻。最后则是自身的劣根性时刻影响他们的行为。

而我们受制于是枝裕和对于这个组成家庭温情的展现,让他们的小偷小摸归于社会的不得已,对他们的行为归于现实处境的难为之,就连他们最终准备弃祥太不顾都归咎于他们家庭的无法示人。

真相就是:这对夫妻从来没有尽到父母的责任,他们懒惰,好利,没有什么善恶意识,对偷盗习以为常,而且丝毫不以为耻,得意地教导传授子女偷窃的技巧。他们不让祥太去上学,跟他说“只有在家无法学习的人才去学校”,而电影多个场景体现出祥太对知识的渴望。我十分感动的场景是小卖部爷爷那句“以后别让你妹妹干这个了”,这个时候他被触动了,可身为父亲的阿治不以为然。一眼可望,长此以往,祥太和友里碌碌无为,偷偷摸摸的生活尽头最幸运就是免于牢狱之灾。

这一家的善是表,恶是里。我们大多数人,都会潜意识地选择相信并感动于“善表”,而不愿正视“恶里”。阿治和信代正当防卫杀死信代前夫的旧案,到底当时是什么情况,真相是什么无从知晓。

是枝裕和安排越多的温情细节,观众就越陷入“善表”的迷雾,我们看到信代抱着友里动情地说“喜欢你就会抱紧你”,看她和友里对比手臂上的疤痕,再看到奶奶与亚纪的亲密依赖关系,就会忘记她们的不负责任与自私,虽然可能她们出于真心,所付出的爱是真的,但她们并不具有能力保证这种爱的延续,也不具有责任对她们(友里,亚纪)未来生活的可能性。

是枝裕和此次作品中,对于人善恶界限的谈论,评判标准归咎在谁,第一次赋予真的爱与真的悲。他们之间的情感是真的爱,大概可以从海边狂欢和观赏烟花两处集中看的出来,再加上不少细节的流露着实让人动情,另一方面真的悲,在于看透外边之善直击内中之恶。

因为他们之间的善,使其之恶必然会联系在一起,因为没什么明确的界限,在奶奶死后,信代以没钱安葬为由将奶奶埋在屋内,说出“陪奶奶一起才是最好的安葬地”这样感人的话语,但下一秒他们便搜索奶奶的钱欢快的数钱。

回归社会群体,他们几乎没有抱怨什么生活不公,也几乎没有表现社会外力对他们一家的压迫,这种小偷小摸生活方式,更接近于个人的选择,即他们就是这样的人。很多人习惯于将人的悲与极端的行为赋予一个置于大环境悲哀、无奈的理由。

诚然,不能否认一些人的悲剧是先天或是后天童年的不幸,重大的挫折以及社会的结果,可仍旧有一些人,他们长成以此,就是主动选择这样一种生活方式,换句不好听的话,同样的社会人生经历与压力,总是有人过的令人钦佩。这就是人与人结果的不同,有的人就是这样,本质如此。

这样的人,在任何时代和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存在,这样的事,同样何时何地都可发生。回到电影那场美丽的烟花,你我都没有看到,就如他们不可见的生活,温情感人至绚烂,但却必然会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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