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晚上,我在睡前读了爱伦·坡,结果在梦里被僵尸追了一宿。
那是在学校里,同学们一个个被传染,变成了僵尸。经历了漫长的一夜的逃亡,我成了唯一的幸存者。我的逃跑路线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在无数次险些被僵尸抓住之后,我逃到了面包房,躲在一个狭小的醒发室里。结果僵尸“识破”了我的藏身之地,竟开启了蒸汽,打算把我“清蒸”。天无绝人之路!我一抬头,看见了一个狭长的气窗(胖子总是在逃亡时遇到狭窄的路径/无奈并且尴尬的表情),但这唯一可以逃跑的出口竟然被铁栏封锁了。幸运的是,在醒发室蒸汽的长期侵蚀下,铁栏已经腐蚀,我一用力就拽了下来。然后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跳了出去!
就在这时,我吓醒了!因为,我听到了一墙之隔的身后,一群僵尸已破门而入……
我没想到爱伦·坡有这么大的魔力——只要你读了他的死亡恐怖小说,你就会上瘾,因为你会身临其境地感受到那种灰暗而阴郁的死亡氛围。
但是,他的小说最吸引人的并非是恐怖,而是对一些变态心理淋漓尽致的描写。
对于一个喜欢长篇小说的人而言,关注爱伦·坡绝对是个意外。让我对他着迷的,是企鹅出版社最近推出的“小黑书”。这套书里收藏了爱伦·坡的三篇小说,即他的死亡恐怖代表作《泄密的心》《厄歇尔府的倒塌》《一桶蒙特亚白葡萄酒》。
当我一气呵成读完这三篇小说后,禁不住诱惑,又在kindle上下载了读客出版的《爱伦·坡短篇小说集》,几乎每一篇都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虽然爱伦·坡的文学生涯始于诗歌并终于诗歌,但他却被世人尊称为侦探小说的鼻祖、科幻小说的先驱和恐怖小说大师。
他的作品大致可分为四个类别:死亡恐怖小说、推理侦探小说、科学幻想小说和讽刺幽默小说。
今天,我只想以“企鹅经典小黑书”中收录的《泄密的心》《厄歇尔府的倒塌》《一桶蒙特亚白葡萄酒》,以及《爱伦·坡短篇小说集》中收录的《黑猫》为代表,来说一说爱伦·坡作品中给人印象最深的死亡恐怖小说。
爱伦·坡的死亡恐怖小说,读来会让人的脑海中浮现出哥特式的灰暗色调。他的文字总能构成一帧帧画面浮现在读者的眼前:
“在这整个宅屋和领地上,笼罩着一种它们及毗邻地区所特有的气氛,这种气氛和空中的大气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它是从枯朽的古树、灰暗的墙壁和寂寞的小湖中散发出来的,是一种瘟疫般有害的、神秘诡谲的雾气,沉闷,迟滞,若隐若现,是一种沉甸甸的铅灰色。”
——《厄歇尔府的倒塌》
这类小说中的人物都有着不健全的人格。
《泄密的心》的主角时而理智,时而疯狂,理智中带着疯狂,疯狂的行径下又透露着隐藏的理智。在现实社会中,那些社会中的家庭暴力者,不就是这种形象吗!
《厄歇尔府的倒塌》中的人物则都行为怪诞:精神世界与物质世界一片灰暗的厄歇尔;冷漠倦怠、患有强制性昏厥症的玛德琳小姐;鬼鬼祟祟的男仆;夹杂着卑劣狡诈和困惑茫然表情的家庭医生……
小说的情节多为生者与死者的纠缠、人面临死亡时的痛苦、人类的反常行为以及内心的矛盾冲突。
“我固有的灵魂似乎一下子飞出了躯壳,而一种由杜松子酒滋养的最残忍的恶意渗透了我躯体的每一丝纤维。我从背心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一手将其打开,一手抓紧那可怜畜生的咽喉,不慌不忙地剜掉它一只眼睛!在我写下这桩该被诅咒的暴行之时,我面红耳赤,我周身发热,我浑身发抖。
“当理性随着清晨而回归,当睡眠平息了我夜间放荡引发的怒气,我心中为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产生了一种又怕又悔的情感,但那至多不过是一种朦胧而暧昧的感觉,我的灵魂依然无动于衷。我又开始纵酒狂欢,并很快就用酒浆淹没了我对自己所作所为的记忆。”
——《黑猫》
“就像我相信自己的灵魂存在,我也相信反常是人类心灵原始冲动的一种,是决定人之性格的原始官能或原始情感所不可分割的一个组成部分。谁不曾上百次地发现自己做一件恶事或蠢事的唯一动机就仅仅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该为之?难道我们没有这样一种永恒的倾向:正是因为我们明白那种被称为‘法律’的东西是怎么回事,我们才无视自己最正确的判断而偏偏要去以身试法?就像我刚才说的,这种反常心态导致了我最后的毁灭。”
——《黑猫》
这些故事显然都是作者虚构的,但我们却感觉如此真实。《泄密的心》写的就是杀人犯心虚的心理;《厄歇尔府的倒塌》虽然看似虚幻,却把濒死之人的所见所感描绘得淋漓尽致;《一桶蒙特亚白葡萄酒》将杀人狂的病态心理完美呈现;《黑猫》就是虐待狂与变态杀人犯的真实写照……
这些死亡恐怖小说之所以让人感到颤栗,并非因小说本身情节恐怖,而是感觉他写的那些看似荒诞的形象都是现实。而且,这些作品都有心理小说的成分,爱伦·坡尤其擅长用意识流手法将那些狂魔的内心展露无遗。
“我的脸色现在一定非常苍白,可是我更流利地说话,并且提高了嗓门儿。然而那声音更响了,我能怎么办呢?那是一种低低的、沉闷而急促的声音,很像一只裹在棉花里的表发出的声音。我喘息着,然而警官们没听到它。……它越来越想,越来越响!那几个人仍然愉快地聊着,而且微笑着。他们会不会没有听见?万能的上帝!——不,不可能!他们听到了!——他们怀疑了!——他们知道了!——他们在讥笑着我的恐惧!——我这样想,现在也还这样想。可是什么都比这种痛苦要强!什么都比这种嘲笑要好受些!我再也受不了这种虚伪的微笑了!我感到必须要大声尖叫,或者死掉!——来了——又来了!——听啊!越来越响!越来越响!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坏家伙们’我尖叫道,‘别装了!我招认!——扯开地板!——这儿,就是这儿!——是他那颗该死的心在跳!”
——《泄密的心》
“‘现在听到了吧?——是的,我听见了,我早就听见了。好久——好久——好久——好几分钟,好几小时,好几天以前,我就听见了——可是我不敢——哦,可怜可怜我吧,我是多么可怜啊!——我不敢——我不敢说啊!我们把她活埋啦!我不是说过我感觉敏锐吗?现在我告诉你,她在空洞洞的棺材里最初发出的微弱响动我都听见了。我听见了——好多好多天以前——可是我不敢——我不敢说啊!现在——今天夜里——埃瑟尔雷德——哈!哈哈!——撞破隐士的房门,巨龙临死的惨叫,盾牌落地的巨响——哎,那还不如说是她棺材的劈裂声,她牢房里铁铰链的摩擦声,和她在包着黄铜的地窖走廊里拼命挣扎的声音!啊!我逃到哪里去呢?她不是很快就会是上这儿来吗?她不是正在匆匆赶来责备我行事仓促?我不是已经听见她的脚步踏上楼梯?我不是已经听出她的心脏在沉重而可怕地跳动?疯子!’说到这里,他疯狂地一跃而起,仿佛拼足了全身的力气,尖声怪叫着说:‘疯子!我告诉你,她此刻就站在门外!’”
——《厄歇尔府的倒塌》
这些内心的描绘简直让人拍案叫绝!天才!伟大的天才!我心里无数次赞叹道。
爱伦·坡创造这些人物、描述这些恐怖的情节的意义何在?我想他并非想要传播灰暗、堕落的思想,抑或发泄人生的不快,而是要告诉我们:“人间最大的幸福,乃是健康人格之欢乐:任何人、在任何特定的时刻,都可能做出最荒诞、最可怕的事情来,每个人都可能在特定的时刻陷入疯狂。”
他还让我恍然大悟——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有恶魔,那一定是恶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