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庄公十年。
如果以社会阶层上下互动的通畅程度来论,历史上所谓的乱世无疑是黄金时代。春秋战国前后的相当一个时期就是这样的时代。所以有“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
这些社会最底层的农民、建筑工地的打工仔、海鲜市场的小商贩,甚至杀人越货的犯人、被标价买卖的奴隶,最终都凭借个人不世之才智,实现了人生命运的逆袭,成就天下之功,建立万世之名。他们的传奇故事,成为后代无数人立志改变命运、追求幸福的心灵鸡汤。
鲁庄公十年,也成就了一位这样的传奇草根人物。他就是鼎鼎有名的曹刿。
时势造英雄。建大功,成大名,必须有大历史事件。
这年春天,鲁国遇到难题。齐国入侵,形势危急。鲁庄公向全国发出动员令,积极备战,打算御敌于国门之外。
一个名叫曹刿的乡下人给他的乡亲们说,俗话讲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国家危难,我不能作壁上观,要进京参军上战场。
老乡们对此呲之以鼻。“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打仗作战,保卫国家主权领土安全,那是端铁饭碗、吃公家粮的上层人做的事,你一介草民去瞎搅合啥?
曹刿对此很是不屑,“肉食者鄙,未能远谋”,那些人整天争权付利,目光短浅、卑陋不堪,应对不了这么复杂局面,解决不好这个棘手难题。
来到京城,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周折。但可以肯定的是庄公是个开明的君主,有容人之量,听得了不同意见。曹刿也的确是一位胸有大志,腹有良谋的英雄草根人物。
见到庄公,不鄙不亢。上来就先入为主,向庄公发难。问,何以战?庄公还真没严肃的想过这个问题,面对突然到来的问答题,有点懵。踅摸了好长时间,小心翼翼的说,作为君主,我严格要求自己,“衣食所安,弗敢专也,必以分人”。有什么好处,我都分给身边的人,人缘还不错。曹刿呵呵一笑,这些小恩小惠不能遍及广大人民群众,他们是不会听从号召的。
庄公开动脑筋想了想,又说“牺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每年祭祀用的牛羊绸缎等物品,我都不敢胡乱夸大,如实供奉。曹刿有点急了,“小信未孚,神弗福也”。这些小事不能取信与神,是不会得到保佑的。
这下,庄公急了,他想到了自己平时辛辛苦苦做的公务,“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处理的案件无论大小,虽不能事事明察,但都能尽力做到合情合理合法,全力维护公平正义。曹刿听后想了想说,“忠之属也,可以一战,战则请从”。这个可以,关系广大人民群众安全感和幸福感,可以借此一战。作战时请让我跟随你上战场。
半天“朝堂对”,曹刿迅速赢得了庄公的信任。鲁军和齐军在长勺对垒,庄公亲自上阵指挥,曹刿随他坐在指挥车上。
庄公看到将士们士气高昂,就想命令擂起战鼓,首先发起攻击,以占先机。曹刿忙说,不行,还没有到发出命令的时机。等了一阵,齐军耐不住了,一阵接一阵的擂起战鼓来。但是,鲁军这边始终没有动静。齐军鼓了许多通,鼓手马上就没劲了。曹刿说,可以了。于是庄公发出击鼓开战的命令,鲁国战士如饿狼猛虎一样冲向齐军。齐军一看鲁军士气这么壮,拔腿就想跑。庄公一看占了上峰,就想下命令全军追击。曹刿忙说,不行,我先下车看一下。走到阵地看了一会儿,又登上车顶望了一阵儿,说,可以追击了。当即下令,追杀齐军。
鲁军大胜凯旋。庆功宴上,曹刿当之无愧成为了坐上宾。酒过三巡,庄公心中还是困惑。两军阵前你不让击鼓,敌人败了你不让追击,到底为啥?曹刿哈哈大笑,说出了一段千古名言:“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大国难测也,惧有伏焉。吾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故逐之。”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