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人这一辈子忙了几件事,都不一定能够做好,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一劳永逸的的事情,一切事物都将是个开始,你费尽情怀,千辛万苦终于做完的事情,一抬头才发现这只是这个世界某项技术的一个敲门砖。
2.
长大成人后,父亲再不会训斥你怎么努力,母亲也不会叫你回家吃饭,老师更不会教育你如何尊重他人,当你进入这个社会之后,你不努力你就没了饭碗,你不吃饭你就得了胃炎,你不尊重他人,你很可能得到的是一封来自民政局钢印的离婚协议书。
当你用搜索软件,点击离婚两个字时,你会发现网路上劝离的人少了,赞离的人多了,不是这个世界冷漠了……而是男的觉得不想戴绿帽了,女的觉得不想被家暴了,是什么破釜沉舟的勇气让你有了爱情的结晶后,任凭今后的不堪重负也要执意离婚,我想这是发自内心的。
最起码的尊严。
3.
其实,你嘴上在说,明天加油,明天继续努力,而心里总是有个苍白的声音在说,我多想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
4.
当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会发现在哪都一样。人就是这么矛盾的生物,因为有了思想才会,乐于在这个矛盾中说不出为什么的生活。
5.
大概走五、六公里样子,我停下了脚步,点了一支烟,站在这些二十多平米的违章建筑物当中,这一排排的用涂料写着“拆”字的建筑,苟且的在城市中活着。
当我提着两瓶二锅头慢慢靠近这些建筑时,它们在高楼大厦中突然呈现,像是网络上那些装逼派国画大师,抽风般画出一样,它们长得随心所欲,它们长得诚惶诚恐。这时,老钟看到了我,他打开了门,上身穿着一件白衬衫,下身穿着篮球大裤衩,从“大师的画”中钻了出来。
他接过我手里的酒,对我说,你怎么一头汗啊。
我说,我看着你这身穿着,真的让我汗颜。
他说,汗颜才多少水啊,你这最起码是颜射啊。
6
这个人就是老钟,他和我一样在这片违章建筑物中住着,因为我们离市中心还有段距离,所以这里房租低很适合我们这样打拼的人,老钟和我都隶属于一家小杂志社,说白了我们就是媒体常说的小编。
老钟是一个离过婚的男人,喜欢一边喝酒一边写作,他说这样有灵感,但其实灵感这东西就像放屁一样,有时候你怎么使劲都放不出来,有时候你不使劲连屎都喷出来了,我们学术界姑且称这个现象叫佳作。
我当然会是非的问及老钟个人感情问题,我和老钟都在写作,我说,老钟你为什么会离婚?是因为被戴绿帽子了,还是因为你有家庭暴力史?
老钟冷冷的说,因为戴绿帽子了,所以家庭暴力了。
我说,你可以啊,两样你都占上了。
老钟说,你以为咱们写作赚的钱多吗?
我说,还行,每个月2000多呢。
老钟笑着看了我一会儿说,你应该多出去走走,你现在还只有理想这一种东西。
7.
除此之外,在我们住的这个房子里有一个老式的空调,不知道为什么冬天吹出来的冷风,夏天吹出来的是竟是热风,这一叛逆的举动让我俩很惆怅,它摆在哪里只能吓唬一下大自然,而空调以外就剩一张双人床和两台电脑了。
我记得有一年夏天,我不小心谈了一个女朋友,我把她领到了我们的房子,我们三个人就这样尴尬的坐了一个小时,这件事后,老钟站在窗户跟前抽着烟对我说,假如你找到女朋友了,我就得搬出去了。
我说,为什么。
老钟,这个床就让给你们用吧,毕竟做爱和做文章是两码事,我不能边写作,你那边还做着爱,我们俩都会力不从心的。
我说,好吧。
但那个女孩来了那一次,就跟我分手了,可能是因为看见我们的房子太破,也可能是因为这破房子里还住两个无业游民,万一把她3p了怎么办,还可能是因为即便把她3p了,大夏天空调吹的是热风中暑了怎么办。
反正究其原因,那个女孩是不回来了,老钟也不用搬出去了。
8.
说实话,老钟文笔很好,热衷于写各类文章,武侠的、言情的、玄幻的等等,什么样的文章在他的手里都能妙笔生花,而我只擅长写我校园题材的文章,可能是因为我才大学毕业,涉世未深,还没有完全摆脱流星花园的那种逼格。
我的校园小说已经写了五万字了,离我的二十万字还有四分之三,我每天都榨尽脑汁琢磨我曾经在校园里发生的故事,有时突然感觉抄袭是一件多么痛快的事啊。其实,写作这个东西是最难的,我弹过吉他,也画过画,装出个样子谁都不知道你错在哪了,文字这个东西谁都在用,如果在普及面最广的基础上能出成绩,可想而知你得在写作的炼狱里面默默地走了多少回,所以说很多人刚进了单位,领导问,会不会写作,谁都可以大言不惭的说,会会会。
最近,老钟也被应邀写一个著名言情作家的现代诗,当然署名不能是他的名字,但写完可以得到十万元的稿酬,我不知道为什么,老钟当时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当老钟写到一半时,他接到了这个作家经纪人的电话,通知老钟把言情的诗,都改写成赋予城市精神文明建设方面的诗词,说是为了迎合这个城市的发展路线和领导的欣赏眼光。
这时,我的校园题材的小说已经写了过半了,而在得知这件事后,老钟快疯了,但还是得改。
于是,我看了一篇老钟改的言情诗。
轻轻地我吻着了你手,
正如,
你的手抚慰着我的唇,
你可知,
我的心,
激动的,如同那摩天大楼般拔地而起!
啊,
你还不时对我唱着爱的歌谣,
把青春献给这即将改造的棚户区,
召唤我心中那迷茫失所的钉子户,
我们缠绵在组织关怀下的春风里,
春风就像那救济经济的银行,
春风你也许看不见,
但是你把钱放在春风里,
春风吹过,
你能听见,
它在帮你数钱!
当我看见老钟写的这首诗后,我不禁的赞叹老钟的诗歌造诣,就这样一个月过去,老钟的言情诗,愣是硬着头皮改成了城市精神文明建设的诗词。
老钟交完差后,顺理成章的领到了他的拿笔稿酬,他和那个大作家交易的过程十分隐蔽,没有任何狗仔队跟拍,我说,不可能啊,我看电视上说,狗仔队跟拍很厉害。
老钟说,厉害个屁,都是明星请的,没有利益关系我拍你个屁。
原本我会觉得,老钟如愿以偿的拿到了那笔稿费心里面会很高兴,但是事情过了一段时间,我发现老钟还是高兴不起来,老钟总觉得失去了什么,好像自己努力的东西突然间就没了。
我问老钟,这是什么感觉?
老钟说,这种感觉,好像我离婚的那个时候,我的孩子被判给别人。
9.
那天,老钟用稿费中的9万块钱,突发奇想的在市里买了一个十几平米的门面,租了出去,我没有问为什么,他也许有他的想法,他说,我跟你不一样,你还年轻,而我不知道我以后还有没有心思再结婚,如果一直写下去,等我老了,我得有个保障,保障我继续写下去……
随后,剩下的一万块钱稿费,我和老钟连着半个月下路边川菜馆,把我都快吃成四川肥儿子了。
我们在吃饭的时候,老钟问我,你的青春小说写得怎么样了?
我说,写到二分之一了。
老钟喝了一口二锅头,对我说,你不会一直和我就这么混下去的,对吧。
我说,我觉得我会在这一直写下去了,等我的校园小说出版。
老钟说,唉,都会变的。
结果,真的如老钟所说的“都会变的”,一年后,我还没写完那部小说,出租房就被拆迁了,那些拆迁户一个个都发财了,我和老钟还是和以前一样一贫如洗,我和老钟坐在大型拆迁机器面前素手无策,眼看着我们梦想被时代的大铁锤砸的稀巴烂,仿佛就跟老钟改的那个现代诗一样:
你还不时对我唱着爱的歌谣,
把青春献给这即将改造的棚户区,
召唤我心中那迷茫失所的钉子户,
我们缠绵在组织关怀下的春风里,
春风就像那救济经济的银行,
春风你也许看不见,
但是你把钱放在春风里,
春风吹过,
你能听见,
它在帮你数钱!
无可奈何,我们辞掉了小杂志社的工作,告别了我们住了好久的老房子,离开的那天,老钟坐上去南方的火车,我坐上了去北方的火车,老钟留给我一万块钱,他说是那个门面今年的租金,我嘴里说着不要,但是身体还是很诚实,我拿到钱后,说道,我以后会还给你的。
老钟最后给我说的话是,后会有期。
10.
离开老钟的日子,我去了内蒙古,寻找田远牧歌的生活,在这期间我一直在内蒙无脑的发我的简历和作品,希望能进一家杂志社或者报社,或者任何单位什么的都可以,从事一下写作的工作,结果在我快饿死街头的时候,内蒙一个小县城的气象所找到了我的简历,给我的邮箱发来了一个邮件。
兹今日看见,**同志的简历,请您在**月**日……
11.
这个应聘的书很简短,很像当地人的性格。
不过还好,苦心人天不负,我终于进入了这个气象所,签了这里的5年合同工,主要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小地方实在是没人去,气象所给我安排了去水电修理工的活,每个月3000多,我顺利的活了下来。
我在内蒙生活,内蒙这个地方唯一不习惯的是蚊子出奇的多,晚上不拉蚊帐,第二天稳稳的干尸。
12.
就这样,5年很快过去了,我离开了气象所,我在这个小县城里开了一家书店,偶尔教一教生活在附近的孩子们的写作,同时我也从男孩变成了男人,我找了一个内蒙的姑娘和她结了婚,我们就在县城里安了家。
13.
时光平淡漫长,不知在什么时候,我在自己的书店里,突然进到了一本书,给我们店里送书的商人说现在这本书卖得很火。
我拿到书后,发现署名是和我一样的名字,我心想还有这么巧的事,一看书名也对上了,这不就是我写的那本校园小说吗,内容也一样,只不过不一样的是我当时没有写完,是谁帮我写完的。
我看着书脊上印着——
热风出版社。
当我正在拿着书左右翻看,前后迟疑的时候,我媳妇跑过来笑着说,有客人来了说找你的,还唱着歌,好像我们民族的人一样。
我说,蒙古族的?
媳妇尴尬的呃了一会说,我也普通话说不清楚,那……那去拿酥油茶吧。
我疑问的点了点头说,好,你去。
这时话音未落,一个老年人,唱着罗大佑的《光影的故事》,背着手走了进来,我媳妇指了指,说道,就是他,他说是你的朋友。
我看见了他后不由的站了起来,我说道,他不是蒙古族的。
他看见我后,他的眼泪好像在眼框里打转。
我笑了,我也跟他一起唱了起来:
遥远的路程昨日的梦
以及远去的笑声
再次的见面我们
又历经了多少的路程
不再是旧日熟悉的我
有着旧日狂热的梦
也不是旧日熟悉的你
有着依然的笑容
……
我说,是你?
老头说,你书出版了,该还我一万块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