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你有过梦想么？它贵么？

“欧欧，我可能要放弃当导演的梦想了。”

我一惊：“为何？”

“呵呵，费用太昂贵，我坚持不起了。”

放下电话，我沉默良久。这是我一个朋友打给我的，她在深圳工作了5年，5年来她做过一些简单而朴素的工作，诚如文员、编辑、采购。但她拥有绚烂的梦想——成为优秀的导演，女导演。

为此，她放弃了即将晋升的工作，只身一人远赴北京报考中央戏剧学院编导专业，为了很好地复习文化课和感受学校氛围，她在学校附近租房住了下来，用不早不晚的青春换一个从未实现的梦想。

她去之前来和我告别过，我承认当时我的担心远大于祝福。我还跟她分析了她的困难点，逐一列举：

1、你丢了那么多年的书本，如今要重拾起来实属不易。

2、你大学本科学的是物流专业，和编导八竿子打不着。

3、多少比你年轻比你有钱的人，驻扎在那里，虎视眈眈。

4、这也是我最担忧的一点，你28岁了，再过两年你就30了。30岁是一个什么样的年纪你有仔细想过没有？你这是在拿青春换遥远的未知啊！

我一连串的担忧只换来她一个浅浅淡淡的微笑：

“可我还没老，不是么？”

既然如此，我只剩下祝福了。

她刚到北京的时候很兴奋，很快就在学校附近租到了房子，是个地下室，房租一千多。来不及挑剔居住环境，紧接着，她如饥似渴地购买了大量的考研书籍和资料。所谓资料，就是许多影片以及播放影片的工具，还有拍摄器材剪辑器材等等。她是个认真的姑娘，一旦较真起来是很可怕的。

这编导专业不同于一般专业，买点书和试卷就好了，这是一个烧钱的专业。

然而，一切艺术类学科不都是烧钱的么？

她家并不富裕，于是她工作5年积攒下一笔“考研资金”，她捧着那笔资金，就像创客刚拿到了天使投资一般高亢。

复习之外，她还坚持写剧本。她固执地认为不会写剧本的导演不是好导演。她就在那个十来平米的小地下室，青灯冷椅，日夜奋战。

一年过去了，她没有考上，死在初试上。可她不甘心，听说那些考上了的同学都报考了辅导班，于是她咬咬牙，砸了钱继续备战。

有天夜里我加班，看到她的QQ一直亮着，就和她聊了起来。她说还有四五个月就考试了，她的物质和精神供给也可能只能维持几个月了。我问她为何不找家里支援支援，一个姑娘家这个样子太艰辛了。她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过来，说她并没有告诉家里这件事。也就是说，全家人都以为她现在还在深圳工作。

这似乎是一场人生的大冒险，一念起，万水千山。我只能钦佩于她的勇气。

距离考试还剩一个月的时候，她给我打来电话，也就是开头那段，说她坚持不下去了。我心里很难受，但我想，她的难受，定是远超我数十倍有余。

她可是将所有的所有，都押注在了这件事情上，半路放弃的滋味一定比死还难受，

我想帮助她，可我如今也是废柴一根，还未燃起熊熊大火，顶多只能解她一时之需，是无法长期供暖的。

正当我焦急之时，收到了她的邮件，邮件里说，她想放弃的那段时间，天天去三里屯地下通道里听歌。那是一个少年，未满18岁，从偏远的地方来到北京，寻找歌唱的梦想。那少年穷得只剩一把破木吉他，为了维持生计，每天白天在快餐店做临时工，晚上来地下通道唱歌，好心的路人会慷慨解囊。

她去那里，听了一个星期，最后一晚，她把口袋里仅有的100元大钞塞到少年的吉他袋里，微笑着对少年说：孩子，你唱得比汪峰好！

那少年看着她笑了，露出白色的牙齿。她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一种倔强的光芒，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看电影，她指着屏幕上滚动的“导演张艺谋”的字幕，对爸爸说，爸，我以后要超过他，导演比《红高粱》更棒的电影。她记得当时爸爸笑她为什么会更棒，她大声喊道：因为我还要写厉害无比的剧本！

那个时候，大多数人还不知道莫言是谁，诺贝尔文学奖也还早。

她抹了抹眼泪，走在川流不息的北京街头。她想起手机已经7天没有开机了，不知道停机了没有。于是她开机，不到一分钟，一个电话呼入，她踉跄着滑动接听键。

然后，她感到周身忽然笼罩起灿烂光芒。

她的剧本获奖了，她的名字即将登陆各大报刊，作为新锐编剧的身份亮相。中戏的一名她非常仰慕的导师就是评审老师之一，听说她考研所遇到的阻力，也联系到她，表示愿意帮助她。

她在邮件里说，这是不是上天对她的眷顾，保佑她梦想不死，寿比南山。

后来她通过老师的帮助申请到了一笔意外的助学金，令她顺利地参加完考试。

那次考试她发挥得很好，过了分数线。再后来，她荣幸地成为那名导师的学生，成为中戏的一份子。她终于从那阴暗逼仄的小小地下室里走了出来，站在光天化日之下笑得阳光灿烂。

拿到通知书那天，她又去地下通道里看望那位少年，可是等了好久也不见他的身影。走出地下通道，她望了望天上的那一轮上玄月，忽然觉得，少年一定是被某个唱片公司的星探发现了，从此走出地下通道开启光辉岁月，如今正在录音棚里忘我地录歌。

一定是这样！她坚定地微笑。

可不是吗。

我们都是从地下通道里走出来的一个个小人物，深知梦想无比昂贵，消费不起。可这世上还有一种叫做“心”的东西，大可容江湖，高可摘星辰。最重要的是，这颗心一旦慷慨起来，将爆发无限力量成全所有现实因素的匮乏。而它爆发出来的能量，那慷慨，足矣支撑昂贵的梦想走过万水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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