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一把抓住林九玄的衣领子,五指像钢筋一样死死箍住,使她丝毫不得反抗。她将林九玄扔到女魃面前,道:“我知道您心里在想些什么,可您看看她那双眼睛,海水一样的蓝色啊。”
孟婆妖言惑天神,几千年的老狐狸,出口就是迷雾朦朦。
女魃冷笑,手心里的火焰却慢慢平复,露出那纤细白嫩的柔夷。
气氛越发诡异,两人说的云里雾里,林九玄只能干脆按照之前的说辞劝阻,她道:“来前神荼大人已有吩咐,女娲族的祸事由冥界处理,您绝对置身事外。”
女魃思忖片刻,才道:“若不是轩辕帝要插手此事,我绝不放过女娲族。”
林九玄又磕一头,卫蔚也已跪下向女魃表示恭敬,女魃稍稍点头,刚想离去,却听得背后一声大喝:“大胆女魃!”
鞭影飞来,林九玄一瞬间错愕不已,卫蔚眼疾手快,在女魃出手反击之前挡在她面前,生生挨了一记,卫姝修为不浅,至少不输顾蛟。
卫蔚本就血气不足,挨了这一下,喷出一泼鲜血,面如土色。
林九玄慌慌张张从女魃手里接过卫蔚,此时卫蔚面色惨败,唇上毫无血色,额头渗了密密的一层汗珠,在林九玄的搀扶下勉强站立,不远处有人匆匆赶来,似是寻卫姝。
女魃已怒,十里坟场燃起熊熊烈火,神的怒火被一点即燃,天地间只剩屠戮与杀。
“今日就算是轩辕帝来了都救不了你们!”女魃赤目,双掌聚起骇人火球。
“我倒要看看,天神怎样伤害我女娲一族!”卫姝不甘示弱,从腰间抽出一根约两米长的鞭子,空中一甩,劈开风气。
林九玄看着两人,一个是旱神,一个却是将来的大地之母,抿了抿唇,火球与鞭子相碰,卫姝立刻处于下风,女魃眼中不言而喻的轻蔑。
刚想使出第二招,却被林九玄拉住,林九玄几近沉痛的看着她,使她的心平静了一点点,林九玄将快要撑不住的卫蔚扶到女魃面前,道:“女魃大人,她刚才为您挡了那人的一击,可否为此,饶了女娲族?”
她向来有仇必报,有恩必还,看着此时的卫蔚,心中也不快,道:“你这个半妖还不错,懂得什么叫做尊神,神从不吝啬回报与给予,这里有三颗丹药,给你长进功力用,希望你以此事为戒,也希望你能够不辱你体内那仅存的一点伏羲帝的传承。”说着,手中便变出了三颗红色山楂籽大小的丹药,塞进卫蔚手里。
她看向支撑着想要站起身,摇摇欲坠的卫姝,道:“你对我不敬,我以旱神之名诅咒你,死无葬身之地。”
女魃离去之后,林九玄才敢挥手将烈火平息,但草木尽焦,土地裸露,被旱神的火烧过,怕是十年不生寸毛。
不过还真是没有想到女魃会赐给卫蔚丹药,卫蔚受的伤估计不但会好,还会功力大增,一大群人已赶到,全部都是来寻卫姝的,在确认卫姝没有受多大伤之后,才走向林九玄,见到卫蔚受伤,有几个人开始问林九玄。
林九玄冷眼扫过众人,道:“你们也好好教教她,我与卫蔚好不容易说服女魃暂停怒火,回归神位,可她上来便打,要不是卫蔚聪明,今天就是轩辕帝下凡也救不了你们。”
一群人千恩万谢地抬着卫姝回去了,剩下林九玄、卫蔚以及傲娇不已的孟婆。
“孟婆大人,您刚才说的眼睛······”林九玄试探着问。
孟婆美目一翻,霎时变身吐着长舌的老妖婆,吓坏了卫蔚,又吐出一口血。
“你还有脸问?!是不是你在大人面前给我上眼药!”
“没有,不是我,关键是刚才您说我的眼睛······”
“眼睛?什么眼睛。”
“就刚才啊,我的眼睛。”
“哦~眼睛啊~”
“对对对,眼睛。”林九玄连怀里的姑娘都顾不上了,难道孟婆知道她以前的事情?
一阵飞沙走石,大风扬兮云飞扬,林九玄再睁开眼时,哪里还有孟婆的踪影?唯一能见的只有大地满目疮痍。
石贪提取卫蔚的血提取了两月有余,才提取出最精纯的哪一滴,林九玄从玉瓶中倒出那极为珍贵的精血于掌心。
精血从掌心滑落她的嘴中,顺着食道滑过胸腔,进入胃袋,再渗透进她身体的每一根血管,每一个细胞,林九玄突然摁住太阳穴,眩晕带着疼痛席卷全身,她全身泛着忽明忽暗的金光,身体开始不自觉的抽搐,好像,有什么东西?
长明殿中,神荼正躺在地板上打瞌睡,掌心竟开始莫名发热,抬起一瞧,原本该是墨色的图腾居然变成猩红,热感越来越强烈,最后灼人,“还是不听话。”
顾蛟将手中的一大包垃圾费劲地塞进垃圾桶,用袖子蹭了蹭额头,直起腰,一转身,闯入眼帘的却是,她?
林九玄踉跄着朝他走来,脸面煞白,汗水湿了碎发,她一步一个脚印,朝着顾蛟的方向。
终于行至他面前,她半跪在地上,手撑着膝盖呼呼喘气,看着顾蛟,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秦政。”
那年洛阳城秦家老太爷过八十大寿,可谓是风光无两,堂厅正中央摆着的那幅“寿”字,不知羡煞了多少人,林家姑娘的手笔,多少人挤破了脑袋都抢不到。曾有人送其万金,锦帛百箱,美人上千,都未求得一字,如今秦家老太爷过寿,挂着她的字,才是真真儿的耐人寻味。
果然,寿席不过两月,坊间便传开了各路流言,不过流传最广的一路,是说秦家大公子秦政与林家姑娘两人曾在灯会上一见钟情,此次秦家老太爷寿宴上的字就是她的贺礼。
林九玄躺在藤条摇椅上,一边晒着太阳吃葡萄,一边听着贴身侍女春雪一五一十的将市坊流言报于己听,在听到自己与那人一见钟情这一说时,嘴角忍不住的上扬,笑问身边人:“春雪,你觉着,我与他相不相配?”
春雪仔细回想了一下在小兰若寺时闯进来的那人,模样上上等,脾性上上等,可相不相配?叫她来说还真说不好。
“小姐,奴婢不知。”
她笑道:“那你觉得我好吗?”
“好。”几乎是脱口而出,春雪后知后觉的捂上嘴,总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我想见他。”林九玄轻轻自语,眼角眉梢尽是少女春心暗动的浮现,像是命运规划好一般,她有一种奇特的预感,此生只能与他。
秦政这些日子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拜托他求一幅林九玄的亲笔,是拒绝也不是,答应也不是。最后只得整日藏在家中,对外称病,可没想到,坊间又立刻传开了,说是秦家大公子太过思念林家姑娘,相思缠身,消受不住,一病不起。
秦政从小厮那里听来这些话,是郁闷不已,他病倒了?他自己怎么都不知道,不过想来这个法子可以避过那些求字的人,干脆整日房门一关,不予回应。没过几日,秦家人和林家人就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家怨他家坏了他家小姐名声,他家恨他家害得他家少爷连门都不敢出。
秦政从案上拿起金箭,情不自禁想起那日少女娇娆,青丝散开,眼中含情模样,现在坊间将二人传的一日比一日不堪,她怕是恨死了那日去求字的他,思及至此,秦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咚咚咚。”
秦政抬头看了看紧闭着的门,没有人影啊。
“咚咚咚。”
是窗户?
秦政满腹疑虑的打开雕花木窗,少女俏生生的模样现在眼前,秦政有些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这人,不是此时和他一同处在风尖浪口之上的林九玄还是谁?
“你……”秦政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林九玄坐在窗台上,两条腿提溜在那里来回晃荡,蟹青色的裙子像荡开水波粼粼,浅棕的眼睛经阳光一透,像极了上好的水晶宝石。
她哂笑开口,一句话说的风轻云淡,听者心里是石破天惊!
她说:“姓秦的,你娶我吧。”
“啊?”秦政险些没一口气喘不上来死在当场。
“选个好日子,到我家去提亲,否则,我就告诉所有人说你始乱终弃。”她有言语之间像是有妖魔附体,不,她就是妖魔!
“姑娘今日来,是找秦某兴师问罪的?”秦政错愕之后,还是摆上一副温润模样,总之,什么都能丢,场子不能丢!
“问什么罪?反正现在已经没人敢娶我了,是你先来招惹我的,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娶我,第二杀了我。”她不知从哪儿弄出来一把镶着乱七八糟宝石的匕首,举在手里,晃眼得很。
“你这姑娘,怎么如此轻薄自己。”秦政生怕她真一刀下去,血流成河。
林九玄目光瞥到房里桌上的金灿灿,故作姿态,问道:“好啊,好一个伪君子,装出一副清高样子,却整天拿着人家的东西看,说不是睹物思人,都没人信。”
“林姑娘,不管怎样,你先把刀放下。”秦政此时只关心她的安危,就算是她跳起来打他,他都不在乎。
“我偏不,你答应娶我?”
“林姑娘,你······”
“怎么?”
“天下好男儿千千万,秦政实在福薄,若有来世······”
“若有来世,我就亲手杀了你!”她打断他的话,眼尾泛红,面上窘迫之色一览无遗,比起直接拒绝,更伤人的是无端飘渺的许诺。
“姑娘······”
“你是要我死了,才甘心。”眼看刀尖那点银光就要刺进皮肤,秦政顾不得其他,抬手去拦。
“咣当。”匕首掉在地上,林九玄也趴在了地上,耳边枕着他的手臂。
“姑娘要当真不嫌弃,择日秦某就去林府提亲。”
林九玄翻了个身,将他骑在身下,一脸坏笑,明显就是阴谋得逞。
“你这姑娘,没羞没臊······”秦政坐起身,要将她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