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宋代女词人。前一段时间我写了《李清照|断送一生惟有酒》和《李清照|此情无计可消除》两篇关于她的文章,从中我们读到了她的酒趣和多情,其实她的诗词中除了“东篱把酒黄昏后”的闲逸;“绿肥红瘦”的伤感;“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多情;还可以读到几分豪气。
我们耳熟能详的一首《绝句》可以看出这位弱女子的非凡气概。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宋代的女子,内心有着怎样的情怀才能写出这样豪气冲天的诗句?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据说这首诗是诗人随丈夫赴任湖州,路过乌江所写。在这个项羽自刎的地方,很多文人咏叹过。
唐代杜牧写:“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他显然希望这位昔日的西楚霸王能够忍辱负重,卷土重来,这种理想也是杜牧的人生选择,在一次次挫败中寻找着人生出路。
北宋的王安石作为一代改革家,他就杜牧的诗写了一首《叠题乌江亭》:
“百战疲劳壮士哀,中原一败势难回。江东子弟今虽在,肯与君王卷土来?”王安石显然站在当时的大局势,大背景下写这首诗。
项羽自刎,后世历来评价不一,但是每一种评价其实都代表了评价者的一种人生态度。而易安用前两句回答了后面对项羽不肯过江东的思考。
写这首诗前据说她的丈夫赵明诚因南京战乱弃城逃跑,南京叛乱平息后,被调任湖州,李清照随行。不知道赵明诚当时读了这首诗会做何感想?夫妻间会不会因为思想的不同生出嫌隙?
其实两人一直以来性格都表现得不太一样,赵明诚在很多时候都选择隐忍退让,明哲保身。比如在父亲官场受挫后,他不是选择力争,而是选择了搬家。
李清照则不然,她在那个时代能够脱颖而出,除了才华,也因为她的一些惊世骇俗的举动和言论。她写《词论》提出词“别是一家”之说,评价柳永“虽协音律,而词语尘下”;说秦观“即专主情致,而少故实。譬如贫家美女,虽极妍丽丰逸,而终乏富贵态”;“至晏元献、欧阳永叔、苏子瞻,学际天人,作为小歌词,直如酌蠡水于大海,然皆句读不葺之诗尔。又往往不协音律。”这是挑战泰斗的节奏呀,苏轼、欧阳修等人,如若活着不知道有没有气度宽容一个女子这样评价?
这评价无论准确与否在当时都引起轩然大波,可是我们的女词人有自己的主张,并坚持着自我。她在一首《渔家傲》中写到:
渔家傲
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当庭际。玉人浴出新妆洗。 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珑地。共赏金尊沈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
她这是写梅花,何尝不是写自己。“此花不与群花比”,在那个时代她的豪气恐怕也没有女子可比,就算男子可比者能有几人?另一首《渔家傲》是我最喜欢的词中的一首。
渔家傲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 ,蓬舟吹取三山去。
梦境很多时候是现实的反应,李清照这个女子,一定是胸中有豪气,但在现实中既不可以仗剑走天涯,也不能安邦定天下,所以现实照进了她的梦境。
梦中在“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的宏大背景下展开,词人仿佛兜兜转转来到了帝所,天帝出现了,并且特别亲切地询问词人:“归何处?”
词人回答说前路漫漫,可是天已日暮,人生走到此处空有几句诗被人传诵着,还留有什么呢?
但紧接着词人又写:“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 ,蓬舟吹取三山去。”在国破家亡,流离失所的晚年,女子依然不失一股豪气。这几句与王勃的“北海虽赊,扶摇可接”意境相似,又兼有庄子散文的奔放飘逸。
大鹏展翅,借风而飞,词人喝一声“风休住”,希望借着风飞到蓬莱胜地,飞到那仙人居住的地方,现实中谁是她的“风”呢?朝廷不会给一个女子以机会,天帝也只能出现在梦中,但她还是坚持着,一直坚持着,最终成就了自己的神话。
读李清照,读她的词,为自己生活在这样的开明盛世而庆幸,而在这样的盛世,我们蹉跎掉的岁月,内心被琐碎淹没的激情,都让我们以一种庸俗的姿态前行着。
读李清照,读她的词,被她的豪气感染着,内心也常常升起无限的希望,在这样一个太平盛世,我们努力一些,坚持一些,可能会有自己的人生收获,也不辜负这美好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