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智瑶
在记忆还未成熟的时候,我便遇见了爆米花的老人,记住了那一缕缕熟透大米特有的淳朴的香。
一年四季,隔三差五便能见到爆米花的老人。他总是穿着洗了数次的衣服,戴着一双已经泛黄的线手套。他的裤脚总是有灰烬,仿佛永远也拍不干净。
天蒙蒙亮或是黄昏时,老人将机器摆在路边。没有固定的摊点,没有固定的时间。老人静静坐着,等待他的第一个顾客。
终于有人来了,老人先把大米放进大肚子机器内,然后架在火上烧烤。机器把柄一 头固定在架子上,接口不但可以旋转,还可以移动方向。 老人爆米花时很投入,身子微微前倾。左手一前一后拉着风箱,右手摇着熏得乌黑的圆锅。风箱呼哧呼哧的, 圆锅嘎吱嘎吱的。我喜欢吃甜食,每次便让他多放一些糖。他的手像老树皮,筋脉凸起,手心满是老茧。老人只用玉米芯或是干柴块来烧火,在烧烤的过程中,他一刻也没停歇,坐在板凳上有些吃力地摇着手柄。
等时间差不多了, 老人左手将机器开口的那一端套进罩子用脚踩住,右手拿一个铁棍子插进盖子上的孔中,用力一撬, 只听得“呯”的一声巨响,白色的浓烟带着玉米或是大米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这时老人会根据客人要买的数量,将爆米花分袋装好。数量在变,客人在变,唯一不变的是老人憨态可掬的微笑。
一锅卖完了,可客人还没走。老人不慌不忙地将机器肚里的爆米花掏干净,再装上新的玉米。用刷子在机器口上抹了油,盖上盖子。一边往火里添柴,一边有节奏的摇着手柄,计算着出锅的时间。
我趁这个时候打量着眼前这位有点干瘦,黑黝黝的脸上总是挂着微笑,连那皱纹里都塞得满满的老人。那粗糙而有力的大手将干练的动作表现的淋漓尽致。看着看着,我的视线又回到那台破旧的机器上,圆锅旋转着翻滚着,火焰随着“呼哧呼哧”的风箱声尽情向上跳跃、旋转,一个劲地扑打着铁筒。老人似乎每时每刻都在笑,笑得那样朴实,那样亲切,如风中爆米花香般让人难忘。
老人卖爆米花的简单的日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的家人在哪,他住在哪,都无从知道。但我想老人已经习惯了这种风餐露宿的生活,并也在这种风餐露宿中找到了满足。
记忆总在风花雪月中老去,谁都不能阻止时间的流逝。我突然想起很久没有听到爆米花出锅的声音了,老人还会来吗?如今各个商场、电影院都能看到爆米花。用的是先进的机器,炸出来爆米花香味更浓,口味也更好。还有谁会记得街角的他呢?
我永远不愿忘记——阳光下一个蹲坐在火炉后的身影缓慢摇动着古老的机器,制造出简单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