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孤独,是智慧的曙光
“有多少人愿意撕开早已千疮百孔的面具,将那不完美却无比真实的灵魂,血淋淋、赤裸裸的展示出来?”
这个故事在我的心中酝酿了很多年,却一直没有勇气公之于众,就像我小时候的很多秘密,自认为犯下的罪恶和丑陋肮脏的一面,我不敢说出来。不敢说出来的秘密久而久之便成就了我的冷漠和自私,它像一层石膏硬邦邦冰凉凉地包裹了我那颗本是热情明亮的心。直到有一次,我回到老家,遇见了近三十年不见的童年伙伴,她那依然美丽的容貌和强颜的欢笑怎么也掩盖不了满脸的沧桑,在这之前,我听我母亲谈起过她不辛的经历,而她的父母至今也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的内心突然堆起暖暖的情绪,我想向她忏悔童年时对她做的恶作剧,我想祝福她,即使人已中年,也希望她有美好的未来。于是,我打开了电脑。
我有深刻记忆的童年是从上世纪80年代初开始的,作为一个嵊州山村的小女孩,我亲眼目睹了重男轻女、婚姻乱伦、计划生育带来的家庭悲剧,女人的命运在一次次的希望中绝望,而令人惊叹的是,酿成不同悲剧的罪魁祸首常常是女人自己,她们从出生就活在“人言可畏”的舆论环境中,她们从来都没有自己的想法和活法,也不允许别人有自己的想法和活法,她们活在千年不变的传统中、现实里,而没有想法的现实除了黑暗就是悲苦。
我的脑海里经常浮现起我的童年伙伴,我们常常相约在一棵油茶树下,那是我们在无尽的农活和母亲滔滔不绝的责备后最后也是最好的去处,我们在那里谈梦想,话抗争,找出路,但不同的家庭背景和性格,让山盟海誓的我们最终各奔东西,生活就像一出戏,结局完全不由安排……
这是一个关于女性命运和友情成长的故事,承诺与背叛,黑暗与光明,救赎与解脱。它在我的童年生活中萌芽,随着时光生长、演变。传统的桎梏,妖化的迷信,绝望的誓言,死亡的阴影,沉默的呐喊,在漫长又漫不经心的日子下面暗流涌动,然而希望总是存在的,就像黎明总会在黑暗之后到来。
写作的过程时时让我脸红,常常使得我要借着月光拆骨头洗肠子。作为一个事实的参与者,常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虚空,孤独感如浪潮一般扑面而来。
《般若波罗蜜多经》中,有一位菩萨在拜见佛陀时,抱怨说:“我感到非常悲伤,我对这毫无意义的生活和这所有的一切都感到悲伤不已,几乎是痛苦的。”
然后佛说:“这是一种圣财。你有如此多的福德,才会对这些感到悲伤。”
佛陀赞叹“悲伤”是引导一切善德能接踵而来的开拓者。只有在孤独中,我们才能看到轮回的过患与涅盘的利益。
一位智者说,孤独是智慧的曙光,我们应该对这种孤独做投资,当你感到孤独,你是对每年每日轮回的生活感到不对劲,感到它行不通,无意义,你会有一种一切都有点过于承诺的感觉,你会想要去创造新的更为有趣而开阔的日子。
小说中的主人公若非有各自的孤独感,就不会走上一条救赎和自我救赎之路。我呢?我在想,如果我没有一种观望四方的孤独感,我真的不会选择修行慈悲之道,我也真的坐不下来不舍昼夜地写下这个故事,尽管它只是一个故事,但于我自己来说,是一种怎样伟大的尝试和突破?而至今仍在拍打着我的孤独和悲伤感,并没有让我陷入无明的消极,恰恰提醒我要如何地坚定自己的梦想,催赶我的脚步永不停歇,它注视并支持着我,帮助我不忘初心,锁定彼岸——它有时就像一根百变拐杖,我相信跳上岸的那一刻,它会自动消失。在这之前,我需要它,拥抱它,感谢它,有时,欣赏它。
想起刚写这个故事前,读了莫言的一段话,他说:编造一个苦难故事,对于写作者来说,不算什么难事,但那种在苦难中煎熬过的人才可能有的命运感,那种建立在人性无法克服的弱点基础上的悲悯,却不是能够凭借才华编造出来的……只描写别人留给自己的伤痕,不描写自己留给别人的伤痕,不是悲悯,甚至是无耻。只揭示别人心中的恶,不袒露自我心中的恶,不是悲悯,甚至是无耻。只有正视人类之恶,只有认识到自我之丑,只有描写了人类不可克服的弱点和病态人格导致的悲惨命运,才是真正的悲剧,才可能具有“拷问灵魂”的深度和力度,才是真正的大悲悯。
我由衷地认同,使它贯穿在我的叙述中。有一部分读者给我反馈,对天男的结局感到意外和遗憾,我非常理解,但那是命运对她最为悲悯的安排,她受了无尽的苦,最终第一个抛掉了那根拐杖,直达彼岸,自我圆满。并且,她的圆满,也圆满了所有人。
我为什么要那么宠爱天男这个人物?她不只是我童年的伙伴,还是所有生活不易的70后农村女孩们、美好爱情的向往者、无情生活的绝望者、至今依然挣扎并打拼着的女人们……时代背景、家庭环境、人格个性等注定她要走一条艰难而屈辱的路,不到断崖不回头,它与红颜无关,与他人无关——除非觉醒,她才可脱离苦海,除非宽恕,她才可拥有幸福。
就在现实里,有多少人的心里比天男的命运辛苦得多得多?
不断有人问我,甚至直接跟我说,雨晴就是我本人,说我真是慷慨,说了那么多经历。其实不然,她只是以“我”的名义去叙述生命真相的灵魂,尽管有我的经历和影子,但远远超出我。
我永远不可能和你分享我经历的和正在经历的,我所经历的和正在经历的,只有我能经历和感受。这份奥妙,可以理解为一种事实的孤独,从这个意义上讲,每个人生来就是孤独,要来孤独地走一遭,然后拿着这份孤独清单交差,有的人要到生命的终点才能交,有的人年纪轻轻就交了出去,然后回归——当你和整个世界、所有众生一体时,就不再知道孤独为何物。
最后,特别感恩我的父亲母亲,没有他们千辛万苦义无反顾地送我这个女儿进城上大学,我至今都可能在田里耕作或成为浩浩打工族的一员,不可能笔耕。同时,感恩我现实中“三人帮”的两位死党群和飞,在我的成长和生活中,给我无条件的支持和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