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春节临近,数千万异地工作的游子如候鸟般迁徙,这也是我国独有的一种现象。回家过年,这是我们每个离家千里的游子的全年期盼,我也不例外,是其中一员。离开家乡算来也12个年头了,过年,显然对我有着多种复杂的感情在里面,有对全家团聚的期盼,有想借机陪伴父母的念头,也有对生我养我家乡的怀恋,可能每个人都无非就是这些吧,也许对于近而立之年的我来说,还有另外一层想法,感觉自己也是村里一个小小成功者吧,想感受一下衣锦还乡的荣耀。因为在外面混得好,过年才最有底气回家,回家孝敬父母也才最显眼。
可是,现实没有满足我多年的愿望。
得知放假的通知后,我花一天时间去买了很多东西,也买了身衣服把自己包装一下,穿好点可能显得成功而不落魄,带点特产显得感恩没有忘本,这大概就是我回家前购物的心里吧,我去买了些特产,打算带回去给父老乡亲们尝尝,虽然我不抽烟,但我特意买了比我们领导平时抽的稍微高一点档次的烟。买烟时,脑子里马上浮现出一段视频——我下车后,一进村见了那些我阔别已久,甚是想念的父老乡亲,就给他们发一根烟,然后毕恭毕敬的点上,以显得我低调、没有忘本,更没有骄傲起来,以换得父老乡亲们对我的肯定和赞扬,最好是把我作为他们教育自家孩子的榜样,说起来都是,你看那***,我看着长大的,读书读得好,从小懂事,尊大尊小,果然现在在外面混得好。想想这些,内心一阵窃喜,感觉自己有点小人得志的样子。
下车后遇见的第一个人,一个叔叔辈的青年人,40出头,近些年没见过他,听说是去上海了,今天一见果然不一样,一身光亮的皮衣,脸上早没了西北农村特有的高原红,有点南方人的黄白色,看表情应该内心活动和我相差无几,果然,我还没打招呼,他已经边和我打招呼,一只手边掏出一包印有象征伟大祖国的天安门和华表的大红色香烟,我知道我给他发烟的机会已经被他夺去了,于是我简单寒暄问候了一下,问了一下他的近况,赞颂了一下他的伟大成就,然后礼貌的拒绝了烟,继续朝家的方向走去。
遇见的第二个人,一个童年时期带我们“打过仗”的大哥哥,记忆里,我离开老家前,他是很帅的小伙,三七分,夹克,皮鞋,香烟,嘴里哼着歌。今年差点没认出来,大背头,胖了不是一点儿,明显这几年喝了不少酒,穿一件大红色羽绒服,手腕上一副把玩了N年的小叶紫檀,油的发亮,站在一个比街道高出近一米的台阶上晒着太阳,嘴里叼着一支烟,看见我之后眼睛眯了一下,可能是快认不得了吧,要仔细辨认一下,也可能是太阳刺眼。“回来过年了?拉个那么大箱子装的什么宝贝?回来也不给我打个招呼,我开车去接你啊。”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子都有车了”。我还是以虔诚的游子态度上前给他递一根烟。“你大学生,在*城干的这么好,咋就抽这?是不是好烟在箱子里?”他半个嘴叼着烟,用剩余的半个嘴说道。我很尴尬的笑了笑,只能说,“是的,去我家抽好烟吧。”
遇到的第三个人,一个发小的奶奶,走路已经没有当年那么精神,眼力也差了很大,要不是我抛去了自带的光环和骄傲去主动问候,她一定认不出我。“婆,你看我是谁,还认得不?”“哦吆,璐璐啊,今年回来了,你一个吗?对象呢?抓紧点,听你爸妈说,你还没有结婚,我家斌斌和你一起长大的,现在娃娃都三岁了。”“哦,斌斌现在干啥着呢,好着呢吧?”因为发小斌斌很早就不读书了,所以近些年联系少,大多是和与自己文化层次差不多的联系多一些,所以对他近况不太了解。“斌斌啊,唉,不好好念书,去上海打工,苦呀,哄了个安徽媳妇还心疼,生了个娃娃,还开了店卖衣服,听说现在开了好多家了,还在什么宝上卖,前几天打电话说过完年回家呢,买了个房子在装修,没时间回来。唉,你说这娃娃,家里他爸给修了一院房,在外面买啥房哩。”紧接着我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他抬头问我:“你房子买哪里了?把你爷和你爸妈接上去也享受一下,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
回到家里,父亲接过我的行李箱,母亲为我兑好了洗脸的水和递来了毛巾,然后,父亲和母亲忙着把早已为我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来,我看着父亲的背影,比前几年佝偻了些,母亲脸上比前几年消瘦干柴了许多。好像并没有曾经他们对我说的,以后我考上大学,城里有了工作,他们就怎么怎么样荣光,怎么怎么样享受的那种感觉。
后面的几天,去几个高中同学家里看了看,他们大多大学毕业回了老家,都在老家的单位上班,有公务员、教师、警察等等。虽然收入不多,但因为在老家偶尔能给熟人办点小事,他们在各自的亲戚朋友圈里名望不小哩,看看过年时,家里络绎不绝的客人,桌子下面一箱箱酸奶,还有同学的父亲陪客人划拳的声音和母亲招呼客人的语气就能判断出来。我在想,这大概就是父以子为荣、母以子为贵吧。
过年就是你来我往的拜年,明知拜年的礼品一般不会真正被去拜年的那一家亲朋品尝,但这么多年也没有人敢去改变这个风俗,让我扎心的是,有一天我买的拿去给人家拜年的特产被另一个亲朋拿来给我家拜年了,大概是人家不需要或是不稀罕了吧,毕竟现在*宝上可以买到全国各地的特产,这一点我倒是给忘了。
很快过完了年,临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