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睡意袭来,觉得自己一天睡得足够了,不应该浪费这么好的时间,沿着道路一直往北走。
路上的庄稼沉寂的冻在田野里,秋后的寒潮瞬间来袭,把本该收获的粮食转眼间化为乌有,一年的时光被一阵寒流击碎了。三月的时候有过一次,那次的桃花和杏花被打落,一整个夏天都是只有叶没有果。六月一整月没有滴落一点雨水,今年似乎是一个不祥的年头。
沿着道路走走停停,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蓝天直逼人的眼珠子,真可谓秋高气爽。不远处的鸡叫,狗吠听得清清楚楚。抬头呼叫我的是我的爷爷,戴着灰色的帽子,一整个人从头到脚是黑色的,露出白白的牙齿,我看见牙齿上沾有黑色的煤渣子。爷爷开口就笑了,叫着我的乳名龙龙,因我是龙年出生的。爷爷在村里的煤矿上班,一天干八九个钟头,每次从井下可以背一百斤的煤炭,时间长了,人也就驼背了。村里的煤矿设施简陋,就像地道,搭起顶棚,在这里埋葬了不少年轻人,都是因为塌方所致。
在爷爷的呼叫声中,我开心的跳着,每次都是爷爷领着我到村里的小卖部,店主王涛是个瘸子,每次逗逗我,问问我是不是要喝醋,其意思是问我喝不喝橘子水。我就会牙牙学语的告诉他,准确的传递一个孩子的心声。爷爷卸下身上的工服,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我最喜欢拧他的矿灯了,头顶的那个大灯可以照亮很远很远的路。
我家的前院曾经有女人上吊自杀,我至今不曾明白原因,也忘记是哪家哪户了。我一直害怕走夜路,每次从爷爷家或者姥姥家都是一路快跑,总是会高声的喊叫,相信自己的声音可以吓跑那个躲藏的幽灵,弄的四邻的狗不断的叫。那一盏大大的灯照亮我回家的路,我可以看到家里的烟囱,看到天上的星星,看到山峦深处的黑暗。
我没有听过爷爷给我讲诉故事,或者说我从来不记得他对我说过什么,对于他,我只是在家里听母亲说过,爷爷是最疼我的,因为我是长孙,因为我每次都会气的喘不上气,脸色发紫。在爷爷家里,我看见了那匹不断老去的骡子,静静的站在那里,地上铺满了割来的荒草,鼻腔发出的声音好吓人。狗不断的在吠叫,一直不断的叫,是欢迎爷孙两人的回来。西屋的房子里,奶奶正在准备开水,上早班的爷爷要痛快的冲洗一下,吃点便食好好休息。西屋的猫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盯得有点瘆人,村里人说,猫的肉是酸的,不能吃,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爷爷说,你该回去玩耍了,爷爷要睡觉了。
我沿着路慢慢的走回来,阳光依旧很刺眼。我与爷爷有近20多年没见了,他安静的躺在东梁的泥土里,那颗大柳树是我家祖坟的标志,如今那个地方要被摧毁了。
这是我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梦到老人,梦到死去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