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表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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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老表,三十多岁了,还没有结婚,这在城市里本不是个大事情,四十岁没结婚的还大有人在,可是在我们农村却是一个令父母不能腰直,令亲族不能愉快的事。

农村人的生命之路走得快,整个行程呼呼呼的被周围的人推着跑。

十七八岁该是提亲的时候,二十岁左右该结婚了,三十岁有两个孩子了,四十多岁时孩子又该生孩子了!

农村人不讲究私密,家里有个单身汉,十里八村都知道,免不了被人悄悄议论:

村人甲:“那个孩儿估计身体有毛病吧?”

村人乙:“不是身体有病就是脑子有病,不然出门打工这么多年了,连个女人都没见领回来。”

村上丙:“我见过那个孩儿,那年从城里回来还给我说过话,也算是懂礼法,不憨不傻的啊!胳膊腿也齐全啊!”

村人丁:“那是他家里大人不行,没个会办事的人!别人家里有男娃儿的,十五六岁都开始操心了,你看那老黄嫂天天不哼不哈的,一点都不着急!”

他们说的老黄嫂是我姑姑,此时她正在地里忙着摘棉花,从我老表二十岁的时候,姑姑家开始种棉花,每年都准备着给新娘套花被子,期待着后辈有人,家里棉花早堆成一坐山,谁说我姑姑不急呢?

中午,姑姑抗着一大包棉花走进大门,姑父早已到家,坐在正屋,正和串门的老王聊天。

姑姑上前打个招呼,姑父说:“你也坐下吧,商量商量。”

原来老王过来是报告一个特大新闻的,他老婆娘家村上十七八个大龄剩男最近都取上了媳妇了。

“连那个长得看着不成个型的都找到了呢!”

姑姑眼前一亮:“谁说的媒呢,赶紧给我的娃也说一个!”

“那必须的啊!我一听说就来给你们通信了!我老岳父和管事的人关系不错!只要你们同意,这事包我身上!”

姑父赶紧给老王倒茶。

“虽说是越南人,语言不通,但听说那些女人可勤快了,人都长得很水灵!”

姑姑一听是越南人,有点犹豫了,外地媳妇能不能留下呢?姑姑不说话了。

“这是个机会,总共才十五万,比取个咱当地的媳妇便宜多了,你们考虑一下!”老王看着沉默不言的姑父姑姑说。

“他王叔,麻烦你去给你老岳父说,务必给我娃儿留一个!十五万就十五万,我这就去借!”

姑父对姑姑说:“你赶紧给小斌(我老表)打电话让他回来!”

一大早,我老表接到他妈妈的电话,哭笑不得:“妈!让我回去取越南媳妇!我爸你俩有没有搞错!我的事你们就别瞎操心啦。。。不说了,我在上班呢!”

老表挂了我姑姑的电话,靠着走廊的墙壁,缓了一会儿。

手机提示音响了,一条信息:

徐伟与刘娇娇婚宴于十月一日在国际大酒店春蕾厅举行,欢迎众亲友参加!

“又一个红色弹!”老表挠挠头:“等我结婚时都要你们还回来!”

可是,谁能和我结婚呢?脑海掠过千山万水:小兰,小翠,小张,小李。。。

“唉!”老表叹口气,抱住双臂,同情自己三秒钟。

二十四岁以前,老家订亲的黄金年龄,老表觉得不能那么早把自己交代了,要在城里立下脚再说结婚的事,所以,当我姑姑催他回家相亲的时候,他统统回绝,被媒人描述得漂亮如仙女一样都不感兴趣。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老家的催婚电话越越少,到二十八岁的时候,基本上老家都不来电话了。就这样,老表在老家婚姻市场上没了位置。

老表在城里的婚姻市场有没有位置呢?从二十岁到三十五岁这十五年,他在城里经历了什么呢?

  人生谁人无少年,哪个少年不痴情?

  老表晚熟,不懂风情,在情感方面

像一只呆头鸭,进城前,还是一个处级小干部。

  进城后,城市的风三个月就把老表催熟了,当然是外熟内生。

  看了几个岛国小黄片后,老表便试捕猎了。

  老表记得交往第一个女孩子的时候,他几乎把半条命都交给了对方。

  一刻不联系,心就发慌,发了工资后,留一点零花钱,剩下的全部交给她,每天下班后都去接女孩儿下班,风雨无阻。

  感觉那个女孩儿就像自己的一根肋骨,属于身体的一部分。

  当这根骨头被打掉时,疼得老表满地打滚,拽着那女孩儿要从楼上一起跳下来!

  之后,老表又交往了两个女孩子,每一次交往,老表都想着和父母辈儿一样,两个人能结婚生小孩儿。

然而,那些女孩儿最后都像美丽的鸽子一样,飞向远处。

  老表像一只雏虎,笨拙的寻找着猎物,每次捕猎失败,都让他的伤口流一次血。

  屡战屡败的老表后来被一个“前辈”带入一个地方,这可是一个好地方啊,有花果山,也有水帘洞!让人“寒尽不知年!”

  老表在这个好地方方玩了五年,从二十五岁到三十岁,他把自己挣的钱大部分都给他的“自家兄弟”花了。

  直到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让老表离开了那个神奇的地方,“回头是岸”了。

发生了什么事呢?

  且说有一天,我老表的“自家兄弟”病了,表现为:流鼻涕,打噴涕,高烧不退,面颊还长了两个青春美丽疙瘩豆!

老专家一番望闻问切,面露惊恐:

“贤弟,你最近可走过桃花运?”

我老表点点头,心想:我夜夜入洞房,天天做新郎,算不算桃花运呢?

老专家说:“恭喜贤弟,贺喜贤弟,你患上了非常非常出名的皮肤病,这个病呢,分一期,二期和三期,如果到了三期,浑身皮肤溃烂,面目全非,你亲妈都认不得你!”

老表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老专家面前:“大夫救我!我不想死!”

专家把他搀扶:“贤弟莫慌,你这是一期,好治!若是二期三期就麻烦了!老夫自有医治办法,保证药到病除!”

几针青霉素下去,我老表的“自家兄弟”康复了。老表如狱中大赦一般,获得新生!

“健康真好!”

老表被大夫宣告彻底康复那天,仰望天空,说出这样的话。

老表闲了一阵子,认识了一个外号叫“结婚狂”的哥们儿,名如其人,这哥们儿三句话离不开找女人结婚:

“目前,男女比例失调,多出四千五百万男性,你我如不抓紧时间搞对象,真要打光棍了!”

人常说,跟着蜜蜂找花朵,跟着苍蝇找厕所。

被“结婚狂”影响,老表也有了找个女人结婚的念头。

这一天,“结婚狂”打电话给老表:“周末森林公园有个相亲大会,市妇联组织的,势头大,美女多,你要不要跟我去啊?”

“带上我!带上我!”老表忙不跌的回答。

那么,我老表在相亲大会上遇到了什么人呢?

  周末上午,市郊区森林公园南门,老表和结婚狂见面了。

  结婚狂脱下了他油腻腻的修车服,焕然一新,上身穿驼色风衣,内搭黑色翻领衬衣,浅黄色围脖恰到好处搭在胸前,下身穿牙白裤子,脚上一双黑皮鞋照出人影。头发三七分,明显刚从理发店整过,一副金边眼镜鼻梁上架着。

“操,你这样也太正式了吧?”

老表一把抢过他鼻梁上的眼镜:“让我戴戴!”中间一摸是空的

“不是吧!连镜片都没有!”!

“结婚狂”去抢:“你out了,这叫学院风!看,我戴着像不像文化人?”

“真会装逼!”

俩个大男人嘻嘻哈哈地到了相亲大会现场。

“关爱大龄青年,人人有责!”

“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婚”!

“当家的,我们回家!”

横在头顶的大红条幅像一锅姜汤,熨烫着单身汪们的心。

他俩在公安部门处核实了身份,在民政部门处又核实了婚姻状况,工作人员把"准予相亲"的牌牌别他们胸前,这才真正进入相亲会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像元宵节灯展会上一样多,一样热闹。

这边台子上对山歌,一个姑娘声音清脆,学着刘三姐的模样:“

什么水面打跟斗

什么水面起高楼。。。”

台下有青年对唱“

鸭子水面打跟斗

大船水面起高楼。。。”

一曲唱罢,两个人坐旁边聊去了,下个人上台展示自己

那边台子上在诗词朗诵,一个青年手握书本在声情并茂的朗诵:“轻轻的,我来了,如我轻轻的走,挥挥手,带不走一片云彩!”台下有女孩子感动得稀里哗啦,跑上去给青年送花。

  发起活动的市妇联动用了森林公园的一切能用到的部门:骆驼队,马队,摔跤项目,漂流项目,花轿项目,地方戏曲项目。

文艺青年与有体育爱好青年都能找到自己喜欢的项目。玩法花样百出,现场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我老表和结婚狂一路走一路观看,寻找适合自己的项目。

赛马场上,一位美女吸引了他们的目光,阳光下,美女一身白衣,黑发飘飘,身材高挑匀称,面容俊俏,威风凛凛端坐马背。

如此精致女子,凡间时不多见。

怎耐若想和她面对面,必须骑上马。

“你会骑马吗?”结婚狂问老表,老表摇摇头,“我也不会,如果我会,早追上去了!”

那骑马少女忽远忽近,尽情在马场玩耍。

一青年扒开人群,叫道,“我来也”!纵身一跃,骑上一匹枣红马,马鞭声脆,一会儿和那白衣少女一起消失在马场末端的杨树林。

老表和结婚狂很惋惜的离开马场。

一会儿,他们来到另一个项目,名曰:猪八戒背媳妇。

“这个我会!”

“这个我也会!”

他们俩个兴致勃勃的走进去。

游戏不复杂,女人排成队,男人看上哪个去背哪个。

见过世面的老表,看着眼前的的一排女人,迟迟不做行动。

结婚狂说了声:“”我看上了一个,先下手了啊!”背着一个“齐耳短发”跑了。

我老表摇摇头,转身离开。

“兄弟,我来啦!”一个女人音到人到,一下窜到老表背上,把老表压倒在地!旁边一阵哄笑!

我老表抬头一看,心中暗暗叫苦:这大姐,长得也太任性了!“黑矮肥”三个字说明全部!

吓得爬起来就要跑!

那“黑矮肥”哪里罢休,一个箭步跨过去,抓起我老表俩胳膊,背起来就跑!

女背男,很少见!现场气氛燃爆,“加油!加油!”

我老表叫得响“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黑矮肥”跑得欢:“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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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日,我老表的小破车遭遇天价维修费,我老表与人理论,闹到修车厂老板那里。

  你道那老板是谁?原来是结婚狂那斯!

结婚狂一看是认识,请我老表到他办公室喝茶。

  老表疑惑,他不是个补胎工嘛,怎么几年不见,变身老板了?

  结婚狂问老表:“你还记不记得几年前那次森林公园相亲大会?你被那个给的“黑肥矮”的姑娘追得无处藏身?”

我老表说:“记得!记得!不是你出手相救,我到现在也脱不开身啊!”

“那我可是引火烧身喽!”

结婚狂饮口茶,继续讲:“后来我就英勇现身啦!然后就有了今天!哈哈哈!”

结婚狂拍着隆起的老板肚哈哈大笑。

原来,当初老表被“黑肥矮”纠缠得没法子,让结婚狂出面摆平。

结婚狂讲义气,勇敢接单。

  和姑娘交往中,结婚狂惊讶的发现,这姑娘家里是有“料”的,是个“拆二代”!家里有大量的房产及拆迁款!结婚狂脑子转得多快!就对姑娘发起攻势!得手后,就很少和我老表联系了,他担心老表反悔。

  两人结了婚,有了娃,姑娘的父母出钱给女婿开了修车厂,结婚狂就此华丽转身。

  老表听结婚狂讲完,心里五味杂陈。

  “我把你这次维修费全免了!也算是感谢你当年为我牵线搭桥!”

这是我老表进城后的一个大事件,离结婚距离最近的一次,。不知当初错过的那个人是对还是错。

  忙忙碌碌中,一年又一年过去了,我老表就到了35岁。

  我姑姑打电话告诉他准备给他取个越南媳妇时,他觉得很搞笑,我老表心想:我又不是找不到,只是缘分没到而已。

又过了些日子,老表又接到我姑姑电话,说老表心想伯父去世了!

做为侄子,老表必须得参加老人家葬礼了。

老表回村后会发生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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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父葬礼现场,亲戚朋友基本都到了。

  因为是是白事,一片肃静,没人多说话,也没有人要老表回答拷问灵魂的话。

  倒是我姑姑姑父,把这葬礼作为我老表的推介会,悄悄的拜托那些媳妇婆婆们,为我老表的婚事多操心。

  大伯被安葬后,所有的人一起吃午饭。来宾按不同级别不同类型被负责招待的人安排在不同桌上。

  我老表被安排在他该有的位置,这个桌子上集中了村里所有的单身男人,五十多岁,六十多岁,七十多岁,八十多岁,九十多岁,我老表坐在这群人里面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他感觉很奇怪,心里很别扭,起身想离开,被一个老光棍拉住了衣角:“和我们坐一起咋了?嫌丢你身份?”

“你如果不结婚生娃,到老了和我们一个光景,你也真别嫌弃我们!”

老表被村里大爷大伯说得脸红,只得硬着头上坐下来。

老光棍们不理他,开始聊天,聊天也奇怪。

甲:我今年政府补贴领了两千多。

乙:我比你多点有五千多。

丙:估计二爷的最多吧。

九十多岁的二爷接话说:今年又长了,九千多了。

丁:我得找队长反应一下,政府给我盖的房子漏水了。

老表想起村东头,有几间小平房,那是政府福利房,专门给无儿无女孤寡老人盖的。这桌人平时就住那里,靠政府救济。

“娃子,听大爷一句话,赶紧结婚,别太挑,不管是长啥样,只要不傻就行,不然你老了,你爸妈都不在了,就是你自己了,也不能去城里打工了,只能回来和我们一起靠政府救济了。”

老表顺着大爷的话,渐渐被带入一个羊肠小道,开启乡村情景模式:离开城市,回来村上,村上没有星巴克,没有桑拿,没有歌厅,有的是牛羊的叫声,和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

我不要这样子,我得好好找个对象结婚。

可是城市里的女人真的不好找,这么多年了,没有修成正果。

老表想起老王说的俊俏的越南女人,

“不然,我去见见”老表思想开始动摇了。

  这一天,是我姑姑最开心的一天,儿子跟着老王去领人了,儿媳妇马上要到家了!

  姑姑从箱子底下拿出她最心爱的东西,她要作为婆婆的见面礼,送给她的儿媳妇,这是姑姑的妈妈给她的出嫁礼物,一对玉镯。

  “来了!新媳妇来了!”

  姑姑听到门口小孩子的叫声,把玉镯用布包好放进盒子里,双手捧着盒子,走到门口。

  我表哥的车子停下来,家门口早已站了很多人,来观看村中的盛事。

  打开车门,一个身材瘦小的女人走下车,年轻不大,二十四五岁的样子。

  媒人老王跳下车,给越南女人带路,边走边介绍:“这是你大伯,那个是你婶子,那个叫二爷,这个叫花奶!”

  那女人竟会说中国话也不怯场,“大伯,二爷”的甜甜地叫着。

  说话间,老王带着女人来到了我姑姑面前。

  “妈妈!”越南女人甜甜的一声叫。

  我姑姑泪如泉涌,这一声“妈妈”,儿子让她等待太久了!

  姑姑平静了一会儿,用衣角擦擦泪,郑重的把首饰盒递到女人手中。

  那份郑重,好像姑姑交赋给越南女人的不是一对玉镯,而是一个家庭的千秋万代。


  话说我老表取了越南新娘以后,他的思想发生了很大变化,他像从云彩里走下来,实实在在的落到了地上,他决定和其他人一样,好好的过日子。

  他把行李从城里拉了回来,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找了一份汽车修理行的工作,方便与越南女人生活。

  那越南女人也算是勤快,帮助婆婆搭理家务,有时还去地里干活。

  我姑姑从此愁眉舒展开来。走出院门,常常与邻家女人们说说笑笑。

  那一日,我姑姑从邻居家回来,发现她的儿媳妇正在收拾行李,我姑姑一把拽住她,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那女人看她婆婆回来,吃了一惊,停了一下,“噗通”跪倒,哭着说:“妈!我对不起你们!你们都对我那么好!可是我一定要走的!你们赶紧去媒人家退钱,我呆的时间越长,你们退的钱越少!妈!对不起!”那女人“砰砰”向姑姑磕了仨头!然后站起来,背起包包就要走!

  我姑姑一下子就懵了,这一个多月一来,她一直沉浸有了儿媳妇的快乐中,虽然心里面也隐隐约约的担忧,但看着越南女人那样子的勤快,又一口一个妈的叫得那么甜,慢慢的也就放了心。没想到,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的钱,我家花了15万在你身上!你不能走!”

  我姑姑回过神来,一把拽着那女人衣服!那女人力气大,掰开我姑姑的手,夺门而逃!

  此刻,我姑父在地里干活,我老表去打工了,家里只有姑姑自己。

  我姑姑哭喊着:“快来人啊!蛮子跑了!快来人啊!蛮子跑了!”

  她追到大门口,那女人早已不见踪影!姑姑一时感觉天崩地裂,生无可恋,她从大门口放杂物的小屋内找到剧毒农药“百草枯”,“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立刻,我姑姑七窍流血,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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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说到我姑姑发现越南女人在打包行李,准备跑路,她上前去阻止,被越南女人推倒在地!她爬起来时,那女人早已不见踪影!我姑姑想到为取这个媳妇,欠了十五万巨款,以后日子没法过了,顿时万念俱灰,喝了农药,欲了结自己烦恼的人生。

昏迷中,姑姑听到一阵吆喝声由远及近:“收粮食喽!收粮食喽!”伴随着吆喝声的是农用三轮车“突突突”的声音。

“老黄嫂子!老黄嫂子!”姑姑听出是收粮食的李老头在叫她。她想张嘴应答,可是发不出声音。

等姑姑醒来的时候,躺在乡卫生院急救室内,围在床边的是她的儿子,老公,邻居,还有救了她的李老头儿。

姑姑醒来就是哭,说:“原指望取了媳妇后,日子红火起来了,没想到现在是鸡飞蛋打一场空!这日子可咋过啊!”

姑父说:“娃他娘,老王哥去他老丈人村上要钱去了,老王哥说,媒人以前说过,新媳妇过门时间不到仨月跑掉的话会退一部分钱的!你不要太担心了!”

我老表也安慰他妈妈说:“妈!别担心啦!你儿子我那么帅,以前是太挑了,我保证两年内给你带个儿媳妇回来!”

老李头也说:“老黄嫂子,这几年你两口对我也不错,每次去你村上收粮食,口渴了去你家的喝水,饿了去你家吃饭,你们这么实心对我,我都在心里记着呢,孩子的事儿包给我吧!”

我姑姑情绪稍微平静了,她又看到了希望,挣扎着坐起来,对老李头说:“你说真的?”

老李头认真的说:“你都快没命了,我骗你干啥?以前这娃不在家,我想给他扯门亲,心里没底,现在,看这孩子不错,我心里有户人家的姑娘,正好和他般配,我明天就去那家为他提亲去!”

姑姑在乡卫生院待了两天就出院了,我老表害怕姑姑再想不开,形影不离陪着她。

隔壁老王带来了消息,说他老丈人村上的媒人被公安带走了几天了,现在还没有放回来,跑了媳妇的人家把媒人告了,现在那家每天围着很多人要退钱。

“我老丈人为了给你要钱,晚上铺个席子睡到那家的地上,紧追慢追,这不,给你退回来五万,你也别嫌少,有的人家一分都没有要回来呐!”

姑父叹口气说:“我们还能怎样!也只好认倒霉了!”

姑父交代我老表说:“这事得瞒着你妈,就说退回来十万,不然她过不去这个坎!”

李老头儿终于打电话过来了,姑父接电话的时候,把免提开得大大的,让姑姑听:“那姑娘一家人都很好!他们相信我,你们准备准备,把家打扫亮敞点,初八,我带他们去你家看看,如果双方没意见,就把亲定了!”

初八那天一早,姑姑家门口的树上,喜鹊“吱吱喳喳”的叫个不停。

“老黄嫂在家吗?”李老头儿声到人到,后面跟着一个小型相亲队,说话间进了姑姑家大门,姑姑一家热情迎上去。

老表看到人群里,有个女子略略羞涩,想必是女主角了,“马马虎虎,还可以。”老表心里说。

忽然,一只鞋子从天而降,差点砸到老表。紧接着一声厉骂从院墙那边飘过来:“你这只野鸡,放着自己的主位不做,来做偏房,再跑我家下蛋,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姑姑一听声音,立马气得脸发青,知道是李大屁股趁这个时间找事了。

在长年累月的日子里,姑姑和隔墙这个女人累积了太多的恩怨情仇!但没想到那女人会那么毒,在儿子相亲的时候出来捣乱!

姑父拍了一下姑姑,暗示她不要冲动,姑姑这才强忍怒火,迎接贵客。

主宾落座后,寒暄了一番,女方代表,姑娘的大姨妈说回去考虑考虑,姑姑知道没戏了。

果然人家回去后,让李老头儿捎信说,因为我老表已经娶过一次,如果姑娘嫁过来,怕邻居说闲话。

我姑姑,一个很不会骂人的人,坐在院子里,向着院墙那边,骂了整整一天!把这些日子挤压的愤怒,失望,痛苦,悲伤,全发泄出来了!一句句土味骂人的话,像子弹一样从她胸腔里发射出来。

我老表去劝她,被我姑父拦住,说:“让她出出气吧!你妈太憋屈了!”

那天,我老表忽前的伙计“结婚狂”的电话,问他在干嘛,有没有时间一起喝酒,我老表说没在省城上班了,在镇上一家汽车修理厂上班,“结婚狂”问我老表生意咋样,老表说,现在农村人有钱了,买车的比较多,修理厂生意很好,一个镇就两家修理厂,忙不过来。头脑灵活的“结婚狂”晚上就赶到了镇上,请老表吃饭喝酒,商议在镇上开分公司的事。

“赶紧辞去你那破工作,我给你百分之八的干股,不让你投一分钱,你管理好就行了!”

我老表假意推辞一番就接受了他的建议,成了镇上一家修理厂的股东。

开业那天,镇上敲锣打鼓,鞭炮齐鸣,像过年一样热闹。

在鲜花炮竹声中,我老表西装革履,很庄重的发表了开业演讲,小小风光一把。

当晚,地方电视台,播出了新闻,说一家大型连锁修理厂入住本镇,有车人的福音来了。

这当然是“结婚狂”花了十万广告费,请来的宣传。

修理厂生意很不错,我老表就在镇上租了房子,回家次数少了。

我姑姑带着一包她儿子爱吃的东西寻上门来。

“老李头说先前那家的姑娘还想见见你,你可愿意?”我姑姑带来一个消息。

“他家不是不同意吗!?现在咋又扯起来?”老表一边吃着他妈妈带来的菜馍馍,一边不屑地说。

“估计是在电视上看到你了,打听到你在这儿做老板,就又托媒人来说。”

“这次他同意了,我还不同意了呢!”。

姑姑说不过儿子,气呼呼回家和姑父商议对策去了。

那天我老表正忙着呢,外面有个伙计喊我老表,说有人找。

我老表从办公室出来,一看认识,是那天去家里相亲的姑娘,那姑娘含羞带笑的立在老表公司门口。

我老表把她领进办公室,给她倒杯热水,姑娘左右打量着老表,估计上次见面人多,没好意思看清楚。姑娘对我老表说,上次是家里人没有征求她的意见就回复了的。

“那你同意不同意呢?”我老表盯着那姑娘问。姑娘点点头。

我老表叹口气说:“我现在是没有什么钱,但我保证以后会挣到钱,别人有的,我都会有,如果你愿意,我倒是欢迎你有空经常来玩,我们也互相了解一下。”

从此,那姑娘三天两头来找我老表,来时还带着自己做的饭菜。我老表怕影响不好,就带他到了住处,顺便给了她一把钥匙。

在一个下雨天,天黑了下来,姑娘磨磨蹭蹭的还没走的意思,老表说:“阴天下雨的,路上不好走,不然你就住下吧,我去住办公室。”

姑娘说:“不用了,还是我回去好了!”说着就往外走。

我老表一把拉住她,抱在怀里,说:“我们都不走!我们睡一起!”

一夜无话。

我老表觉得他和姑娘的关系彻底稳定了,就买了礼物,去看望了姑娘的父母。

姑娘父母没提什么要求,只说他们女儿愿意就好。

我老表还是给了姑娘父母五万块钱,说以后保证对岳父岳母孝顺。

日月轮替,冬去春来,我老表在镇上买了房子,在新房子里他们举办了婚礼。

“结婚狂”做了征婚人,当新娘子一声“妈”叫出,我姑姑早已激动得泪流满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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