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回答官差的话】
回大人的话,小人昨日清晨上山砍柴时遇到一行人抬着一架轿子,吹锣打鼓好不热闹。那架轿子装饰得红红火火,四名壮汉身上也都缠着红绫缎。当头骑在马上的相公上生得俊俏,满面春风,实在惹人羡慕啊!
马是什么样子的?小人见识少,不认识品种,只知道这马浑身通红,额上有一撮白毛。小人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这支队伍也没再碰到过。哪知道现在出了这种意外,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也不知道这对新人现在怎样了。
【仵作回答官差的话】
不错,发现死尸的确实是我。昨日晌午我去县城置办货物,经过郊外的时候远远地看到远处有十几个人躺在地上,再凑近一看,吓得我汗毛直竖——那十几个人原来已经死了!我仔细查看了一番,他们的脖子上都有同样的伤口,很明显死于同一人之手,并且此人功力极为深厚,刀口不深却足以致命。地上还躺着一顶轿子,虽然布满了灰尘,但看得出来还是全新的,红红的颜色就像这群尸体身边已经深入泥中的血。不过轿子中并没有人。
噢,对了,我在地上捡到了一块玉佩,大人请看,就是这块。除了玉佩,我还注意到四周很明显有打斗的痕迹,这自不必提。什么?那对新人?我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踪影。或许是逃了吧。
【捕快回答官差的话】
回禀大人,这名男子名为兀语,昨日黄昏时分,小人在树林中检查尸体时,发现他鬼鬼祟祟在四周徘徊。小人觉得他有重大嫌疑,抓回牢中之后,他也承认了人是他杀的。身世?小人尚未查清,不过据他身上纹有的特殊纹身,小人推测,他和城内近日兴起的团体——綦均盟有关。这一团体已犯下多起抢劫杀人案,但至今只抓住了一个成员,此人身上也有与该犯人相同的纹身。只可惜小人尚未从这个犯人口中撬出点消息,他就在牢中自缢了。
小人今早去过兀语的家中,据他的乡邻所说,他自小父母双亡,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邻里乡亲对他的印象都很不错,但凡他们有事,他都会搭把手。长大了之后更是不时接济乡里的穷苦人家。
大人放心,小人办事自有规矩,在没有查清实情前,小人不会透露任何一丝风声的。不过听乡里人这么讲述,小人也怀疑,这种事真的会是他做的吗?
【老媼回答官差的话】
是的,昨日的队伍是洪家人来我家迎亲的。我这女儿虽然出身平民,长得却是一个水灵,乡里人谁见了都要夸的!在家的时候也是十分体贴我这个老人家,我家夫君走的早,如果没有这孩子,我早就活不下去了。
是,小人知道,现在人还没有着落,还不一定是死了。我原以为小女嫁给洪家那儿子终于能过上好日子了,终于不用再跟着我受苦了,可谁知······谁知路上会出了这档事······昨日清晨小女恋恋不舍的表情小人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谁曾想······青天大老爷啊!你一定要为民女做主啊!可怜可怜我那下落不明的女儿吧!
【兀语的自白】
不错,人是我杀的。昨日我正躺在树林中为老高家的事发愁——老高家的小子到了成家的年纪了,眼下却拿不出聘礼。我小时候,老高家没少给过我饭吃,我自然想在人家有难时帮他们一把。可我近来经常出入赌场,抢来的钱早已输光了。正犯愁呢,远远地看到有一行人吹落打鼓像是在办喜事,于是小人新生一计:先把自己的头发扯乱,在地上来回打几个滚,又往脸上胡乱涂了几把泥。跌跌撞撞地朝那支队伍走去。
到了那群人面前,小人数次作揖,恳求这几位大官人能在大喜之日多发点善心,好歹施舍点银两。那位官人骑的马?没错,是浑身通红的,额头上的一撮白毛十分显眼。可那群人只怔怔地看了我一会儿,又要往前走。我哪能就这样放弃啊,赶忙又追上前去,“噗通”一声给他们跪下了,又好说歹说希望他们能大发慈悲,救济救济我这个一整天没吃上饭了的苦命人吧。谁曾想那个官人丝毫不为我所动,甚至让前头的几个人快快将我赶走,好接着赶路。那几人丝毫不顾及这大喜的日子,居然挥起唢呐、笛等就要打我。我从未受过这种气,简直欺人太甚,便也和他们扭打起来。
不错,我的确是綦均盟的人,抢劫杀人的事我也干过不少。可我发誓,我当时并不是真的想取他们的命,只想想让他们长长教训而已。谁曾想这群人动真格似的,直往死里打,我也被惹怒了,力稍微用大了,居然将这几人全都杀了。哪儿来的刀?我们这写做贼的,随身带着暗器呢,一刀封喉的本事我还是有的。
什么,害怕?没有的事,这种场面我见得多了。倒是剩下的那群人被吓得半死,我余气未消,想到他们刚刚如此待我,我一时冲动,定要将他们全杀了。
那群人反应过来后都往回跑,我想着先把这群轿夫杀了,再来解决这对狗男女。只消几个回合,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这群废物。待我回头追赶那对贱人时,却怎么也发现不了他们的踪影了。又过了一会儿,我冷静下来了,綦均盟的人的确都是一群只知抢劫杀人的恶人,但我们只会打劫作恶多端的恶人。我自然没资格说我们是锄强扶弱的大侠,但我比那群阳奉阴违、在他人背后捅刀子的小人可好太多了(轻蔑的笑)。
不错,我是杀了人,可我是为了他人,是为了帮助从小帮过我的好心人。杀了人又如何?他们眼睁睁看着一整天没有吃上饭的乞丐,却还忍心打他、辱骂他,他们不该杀吗?
我杀人是杀,可你,呵呵,青天大老爷,你要判我死刑,不也是在杀人吗?你我二人都杀过不少人不是吗?你是为了所谓的正义,我又何尝不是呢?只不过我的手段不被承认罢了。呵,我就在这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不知道,那对贱人跑去哪儿了,我也不清楚。至于我为什么要回到小树林,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低头沉思片刻),可能是觉得这样放着他们横尸荒野未免太残忍了,或许是想回去毁尸灭迹,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人呐,就是这么复杂的。
【女人在寺庙中的回忆】
那个歹人,他拿到了银两还不够,居然还企图钻入轿中,实在欺人太甚!幸而那些好心的轿夫和鼓手拼命拦住他。要知道,一旦被他看到我的容貌,我的清白可就全毁了啊。不仅我的夫君要鄙视我,所有人都是要戳我脊梁骨的啊。可这歹人胆大包天,并且武艺高强,这群人完全挡不住他。我只听得轿门外传来一阵阵惨叫,然后是痛苦的呻吟声。正当我沉不住气,要掀开轿门的时候,一双手伸进来,将我拽了出去。我惊恐万分,盖头尚顶在头上也看不清来人是谁。他一直拖着我往前跑,我也只能被迫跟着他。刚跑了几步,一阵风吹走了我慌乱间顾及不到的盖头。映入眼中的是和我的嫁衣一样的血红色——是我的夫君!不是那个歹人!我只当夫君不愿抛下我,要带着我一起逃跑呢。
我放下心来,跟着夫君在树林中胡乱地跑着——我知道,不能沿着一条路线,不然很容易被追赶上的。终于跑得够远了,夫君松开了我的手,我累得微微喘着气。歇够了以后,我抬起头来,看到的却不是往日夫君那含情脉脉的眼神,那是我从未在他眼中看到的神情,那种复杂的表情让我的心顷刻间凉了下来——我的夫君,曾说过要和我白头偕老的夫君——他在鄙视我!我不明白,我并未让那个歹人玷污了,他为何要如此看我?可他接下来说的话让我明白了:
“萍儿,我当初决意娶你时,家父家母一直不同意,他们测过我们的生辰八字,发现你我八字不合,注定不能相守。可我不在意,我以为只要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们便能相守一辈子。”我想起了曾经的种种,花前月下,锦瑟合鸣。是啊,我们一直都是相爱着的啊。
“可今日这件事让我觉得,我们或许真的命里相克吧。我活了十七载,一直都是平平安安度过的,从未遇到过风浪。可在这个如此吉利的日子,有十几人因我而丧命。红事变丧事,我实在无法接受。”
“我们从此一刀两段吧,此生不要再见。趁我们还没有夫妻之实,你早些回去吧。”
一刀两段?呵呵,平之啊,乡里人谁不知道今日是你我的大喜之日?我现在回去,岂不是要成为众人的笑柄?你就这么头也不会地离开,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你送我的那块玉佩也不见了,罢了罢了,它已然没有意义了。反正我的名声已经毁了,与其回家受我娘的日日辱骂,不如就在此了此余生吧。
也不知你如今怎样了,罢了罢了,想这些也无用了。
【男人说出的话】
萍儿,我平日待你不薄啊,你却背着我和那个歹人有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太可笑了,我早已私下里见过他了。我以为,你只是一时被蒙蔽了双眼,我以为只要我真心实意待你,就能让你回心转意。可我错了,大错特错!他明知今日你我就要喜结连理,还故意打扮得人模狗样地拦在轿前要求见你。
他挑衅地看着我,我能怎样?我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你委身于我只是迫于家里的决定罢了,我从未真正住进你的心里。
可怜了这些人啊,这些轿夫都是些心地善良之人,知道打小我娘亲就过世了,半分钱也没收。他们甚至已经跪下来求他不要再纠缠不清了,他却能一眼不眨地杀了他们,你为了这种人值得吗?
是,他并没有杀我,也许是想让我体会到生不如死的滋味吧。我眼睁睁看着他挽着你的手,你们四目相对、互诉衷肠之时,你可曾想过我对你的好?
我送你的玉,也被你直接扔在地上,“从此以后,你我二人再无纠葛。”你情愿背上个私奔的臭名也要离开我吗?你究竟是有多厌恶我。
天地之大,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仿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