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的样子会在多年以后的某个凌晨,措手不及的出现在你深深浅浅的梦中。
某一份割舍不下的亲情,在能够回报的当下却遗憾的远走天国。
而无法结果的爱,也早已凋零在秋天枯瘦枝干下的缤纷落叶中。
在打不开的心结和后知后觉的惋惜里,无论是遗失的亲情、友情或者爱情,其实无时无刻都不曾忘记过。
那些拥有过的温暖,隐隐约约在每一步走向前的光明中持续释放着无穷无尽地力量。
好想,再见到你。
1、1995
下过雨的清晨,茉莉垫着早已被积水打湿的白色球鞋,站在学校门口不断张望。她和梅子每天都约好的“不见不散”却在这一天后永远的爽约了。
茉莉孤僻暗落的性格,一路孤独的直到初一下学期才得以被友谊给照亮。
第一次见到插班生梅子,内向又胆怯的小女生就像看见一幅跟自己过往生活完全不合衬的江南画卷。
南方来的梅子一口软软嗲嗲的吴语腔调,对于西北素来直爽豪放的语言环境,这突如其来的浓浓温润像一把撒在胡辣汤里的娇艳花瓣,美丽又刺眼的突兀。自然,这样一个娇弱又过于聪慧性格的女孩,是很难融入世世代代被漫天黄土塑造成硬朗又“剽悍”的西北女孩中了。
孤独很久的茉莉和精灵鬼怪的梅子就这样在各自落单的小角落里慢慢靠近了。
女生之间的友谊从开始的建立到吵吵闹闹的分和,并不会比男女之间的爱情来得薄弱。但是经过“风吹雨打”后的洗礼,友情会更加显得珍贵,并且理所当然的成为青春期不能割舍的支撑力量,对方一句赌气的话能连续难过三天,而递来的一颗荔枝味棒棒糖又能让头顶上的乌云立刻散开。
跟随地质学家父亲来兰州仅仅两年的梅子,又一次的像一只高飞的候鸟去了下一站歇息。临时接到石油开采任务的父亲仓促的跟学校商量后,就这样连夜带着即将高三的女儿跟着浩浩荡荡的车队开进了新疆美丽的戈壁滩。
第一次逃课只为了一起看一场泰坦尼克号的友情啊,就那样毫无征兆的分别在黄河的两边。
“我挺想念她的,她打开了我对一成不变生活方式的无限可能性,原来牛奶里面可以放点橙汁喝,而牛仔裤又能剪出大大小小的破洞。”
“你知道吗,我喜欢的第一个男生,是她亲笔帮我写的情书,然后厚着脸皮送到对方手里。”望着怀里早已熟睡的宝宝,中年后的茉莉掩不住回忆的快乐幸福地跟我倾诉。
“后来都没有再联系吗?”
“再也没有过了,以后再遇到的每一位朋友都会跟他们提及梅子在少女时期对我性格的转变,你都不知道我曾经多内向..."
那么,梅子你还好吗,那份放学后一起分享的羊肉泡馍,在多年以后天涯海角的某一处你还记得吗?
朋友,你试过将我营救
朋友,你试过把我批斗
无法再与你交心联手
毕竟难得有过最佳损友
从前共你促膝把酒倾通宵都不够
我有痛快过
你有没有
---黄伟文[最佳损友]
2、2010
认识邓嘉的时候,25岁的方桐刚结束一段痛苦不堪的短暂婚姻,匆忙为了世人羡慕的眼光而踏入布满自私和狭隘的围城,一年之后又急于将自己拔出泥泞主动放弃所有后狼狈而逃。
走出民政局,前夫狠狠的对她说,别想抹掉所有痕迹,这世上的男人都会介意有过婚史的离异女人。
方桐咬咬牙并不想回击,她早已学会对这个人生观极度扭曲的男人说出的每一句话,全部自动屏蔽。
这个从始至终对婚姻没有忠贞过的男人实在毫无廉耻之心和悔意。以后的人生中是否还有爱情到来,都已经来不及思考也不再重要,眼下她只想立刻逃离这座城市,这一座从阴谋开始到绝望后逃脱的冷冷的城市。
到上海后的半年时间,方桐将自己封锁在出租房到公司的十站地铁范围内,不管不问任何与工作无关的事物,拼命三郎般渐渐将自己麻醉在与甲方周旋的日常工作中。
邓嘉,是她在徐家汇某个写字楼的广告公司中第一个大客户。
和食品行业的邓嘉联系了两个月后的一天夜里,他的QQ头像在手机上不断跳跃着,方桐放下手里的泡面点开信息,内容是一段不痛不痒表达爱意的试探。出于礼貌和对这家大客户的垂涎她还是讨好般的回复了一个笑脸。
此后的一个月里邓嘉不停地电话短信轮番上阵,对于一个自己并不心动的男性客户,不知是出于对业绩的极度渴求还是小小的虚荣,她始终没有正面拒绝,对于曾经的婚史甚至有意识的隐藏起来。
半年时间隔着屏幕和电话不断追击的邓嘉终于活生生的出现在方桐的眼前,作为甲方代表来上海正式签署合同,笑脸满盈的老板乐呵呵的全都看在眼里,极力要求方桐当晚代表公司单独宴请对方。
上海的夜是那样的绚丽多彩,衡山路一排排色彩斑斓的荧光灯照耀着黑夜,将夜晚都快要点亮了。坐在路边的酒吧,隔着不断躁动的人群和高分贝的音乐,邓嘉举起手中的酒杯朝对面的方桐大声说道“好久不见”。
是啊,隔着城市上空的网络“认识”了半年的单身男女,何尝不是好久不见。
此后一年时间,远隔几座城市的年轻人开始了高铁上频繁往返的异地恋,那一叠叠印着邓嘉姓名的火车票沉甸甸的满是年轻的男人对爱的致敬。
男女恋爱中的轻重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不再平衡,后知后觉的女人在某一夜没有等来的电话,都会成为对爱情的百般疑惑,那一刻,离婚两年的邓嘉终于明白,这一场原本被动接受的“合作”关系,在对方柔软细致的强烈攻势下已经进化成了她的第二段爱情。
可是自己还有爱的资格吗,如果事实全部抛出,这一场爱还能留下吗?
终于,方桐在送别邓嘉的候车厅内纠结的说出了那段不堪回顾的婚姻。她等着对方的审判,即使就此别过也不要再对爱的人隐瞒下去,那十指相扣后的365个日日夜夜,坦白和欺骗像两把不断比拼的利剑在心里不断较量着,选择任何一种方式都将在爱的深渊中万劫不复。
邓嘉面无表情的听完整个灰姑娘嫁入“豪门”的俗套爱情故事,当年刚刚大学毕业的方桐为了留在天津和一套写着自己名字的商品房,靠助学贷款一路完成学业的女孩立志一定要找到一位将自己宠成公主的另一半,毕业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把自己嫁给了相亲认识的中年离异男人。
婚后出入高档小区不用再担心月初房租有没有着落,庆幸的以为从此打开了人生新的篇章。只是,互相索取的一纸婚约很快就破碎在对方出轨和家暴的噩梦中。
方桐含着眼泪望着检票进站爱人的背影,想看得仔细一点,她知道他这一去或许就是永远了,这个在自己紧紧封闭心扉后却任性闯入的男人,和他这一年来无数次承诺过的美好未来一同即将消失在人潮涌动的安检门内。
两个月后,人间蒸发般的邓嘉寄来了一封没有地址的快递,里面是一张银行卡和短短数十字。
“忘记我吧,卡内是二十万存款,密码是201012,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这笔钱本来是想做我们新房的首付,现在用不到了,不要再为了钱出卖自己的灵魂。”
开春的办公室楼外,人来人往的行人步履匆匆,再也望不见在寒冷冬日傻傻地端着一杯星冰乐站在高铁站出口的男子了。他说,你那么爱喝,我只好在我的城市那头就买好然后让你及时行乐。
“如果,能在对的时间遇上的是他,又会怎么样。”方桐面对这一场用心爱过的过去,不再有当时离异时的决绝,真正用灵魂交集过的爱人是有多痛惜。
只是,命运常常会跟我们开上一段充满遗憾和痛苦的玩笑,可先放手的那个人,何尝不是获知真相后如梦初醒般的痛苦心伤呢。
有人说,爱过以后如果一定要迫不得已的分别,一定要有一场正式的面对,不要逃避,也无须冷漠。
毕竟那是一段由两个人一起开头的序幕,不管过程是否精彩,只要是在爱的节奏中真正用心参与过,就必须要在放手的当下,好好的说一声再见。
而恋爱的当下,如果最初就能坦诚相待,或许再见那一声后,是可以不用带着恨意的黯然离去。
曾听说过你某夜结婚未曾露笑容
实在不敢知道我是元凶
大概当初我未懂得顾忌年少率性害惨你
令人受伤滋味难保更可悲
这心地再善良
终生怎去向你说,对不起
---林夕[于心有愧]
3、2017
出殡的那天,湘西大山的道士喊了一句:日出当头,吉日吉时。
我抬头看了看天,太阳正从浓厚的云里使劲钻出来,像听懂了茅山道士的指令一刻也不敢耽误。阳光亮晃刺眼,仿佛前三天不分昼夜落下的雨,只是为了洗净天空让它此时亮趟趟的出场。
五一清早还在做梦周公,接到母亲的电话,迷迷糊糊中只听见里面传来悲泣含糊的声音,猛的清醒后听明白母亲让我快快回来,外婆一早突然走了。
我从小体弱,发烧吊水那就是家常便饭,母亲说一次发烧外婆抱着我在门诊吊水,三天三夜,被我尿湿的裤子湿了又干。
母亲性格急躁,天生鬼主意较多的我自然就有了数不清挨揍的机会,我会揪准机会跑到外婆身后,母亲手里的各种棍子自然就落不到我身上了,每到这时候外婆便会护着我说,你再打就打我。
小的时候最盼望过寒暑假,和几个表弟在外婆家,每天从这个山头冲到那个山脚下,野果、甜树叶、甘泉、下池塘摸鱼虾…闯下的大小祸要以分钟来计算。天还麻麻亮的时候,外婆背着背篓到山下的溪边清洗我们几个泥猴的衣服,睁眼醒来,火坑边烤好的糍粑和甜玉米就送到了手里。
真香啊,夜晚的柴火大锅饭配着腊肉炖萝卜,这一辈子再到哪里才能找到这个味道?黄昏的炊烟顺着屋顶的烟囱慢慢爬出来,站在离土瓦房不远的池塘边看着夕阳落下,一天又一天我们几个终于被外婆的一双粗糙变形的手养大了。
去省城念书的前夜,外婆悄悄在行李箱塞了几百块钱,叮嘱我要吃饱身体最重要。她大字不识一个自然不能按月领取退休工资,靠着外公不多的退休金养大舅舅家的一对男孩,还要三五不时的给药罐子外公看病买药,这几百块钱我不知道是怎么省出来的?
高速上的暴雨忽然像水柱一样肆虐起来,雨刮器不停的洗刷着都已经无用,雾和大雨像要把人都侵蚀了,踩着油门的脚一下都不敢停顿。1300公里,上海到湖南,第一次感觉怎么会那么短。
外婆,我回来了。
你说好的要坐飞机来看我…高铁、飞机、轮渡,这些我许诺你的“高大上”交通工具,为什么就不能给我这个机会?
五一前两天我买好了今年给你的生日礼物,你爱臭美,那串珍珠项链还没给你亲手戴上。
你的手冷的钻心,我从来没有感受过那种侵入骨头的寒冷,靠着大门看着道士做法后一点点的合上棺木…外婆,外婆,再见。
外婆,我欠你的那句再见,你再回来,我们练习一遍,好不好。
你爱我爱多些
让我他朝走得坚壮些
你介意来爱护
又靠谁施舍
难离难舍想抱紧些
茫茫人生好象荒野
---黄伟文[单车]
【音乐故事】里每一篇都将根据某一位歌手的音乐,和现实生活中真实的故事串联起来。
这些由我和我的男女朋友们组成的“凡尘众生”,用心聆听的过程中渐渐醒悟了自己的人生。
原来这世上最珍贵的并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而是能平静、坦然,珍惜当下幸福的不易。
本期音乐主题【陈奕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