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标牌下。
一如既往的原钕照例从随身的小背囊中取出折叠架、画具、折叠小凳等。一如既往的缓慢细致的展开、摆好,开始新的一天的生存大作战。一如既往的——几乎没有什么收获。
有时候,原钕也暗暗鄙视自己的羞怯,不就是在大街上叫喊吗,不就是人很多吗,不就是会觉得很丢脸吗。
原钕啊,原钕,你怎么就那么不争气呢!
对,要勇敢!小拳头在胸前暗暗鼓劲,原钕,你可以的,大声喊出来,喊出来就有人注意到,有人注意到就有生意上门了。
“先,先生来画,画一幅画像吧。”一开始声音还有点分贝,之后就——越来越低,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听不见在说些什么。
原钕鼓了鼓嘴,泄气的瘫坐在小凳子上,低垂着头静默的看人来人往,感慨世态炎凉啊世态炎凉,想我个如花般的姑娘居然要为了艺术流落街头,不对,呸呸,什么如花,才不是如花呢,恩,是如画般的姑娘。
然后,还是只能静默的期许有顾客,来个顾客吧,哪怕一个也好,原钕不贪心的,原钕已经……已经……原钕摸摸自己肚子,叹了口气。
当面前这个陌生男人出现的时候,原钕似乎看到雅典娜之惊叹,啊不,是雅典娜的微笑。
“从你画的水准来看,似乎画漫画更适合你,怎么在街头画像呢。”池南不接的蹙眉。
“啊,啊?什么?哦,这个啊……”
原钕被话音打断自我幻想,茫然的抬头,意识到什么后,她眼神里的光彩似乎一下子黯淡了不少,微别过头似乎不愿意回答。可是又舍不得拒绝一个可以和自己交流漫画的人,即使才相识,即使在冬日的街头,毕竟不是谁都能从她的作品中发现okama的影子的。纠结了一会,她细声细语的回答,“因为在中国做一名漫画家太难了。”
额,池南挠了挠脑袋,想想似乎确实如此。虽然当年看过不少漫画,却几乎都是日本的。中国的漫画事业目前只是刚刚起步,想依靠漫画养活自己的确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想了想,池南干脆坐到她的旁边。眼角余光瞅见她椅子后面的塑料袋里除了绘画工具之外就只有一个羊角面包。这大概就是她给自己准备的午饭吧,看着那几乎是便利店里最便宜的面包,池南不由得心里怜惜。不过转瞬间就变为由衷的欣赏。
她完全可以靠脸吃饭啊,还这么辛苦的坚持着自己的梦想,无论如何也值得鼓励。
“你画了多久了?”
“从中学开始的呢,我十三岁就开始尝试着画漫画,到现在已经八年了。”
或许是因为难得遇到一个可以倾诉梦想的人,或许是池南表现出来的神态动作容易使人产生安全感。原钕放下戒备和羞涩,“漫画渐渐的由兴趣变成习惯,就像,吃饭、喝水那样自然、重要。”
“那一定很辛苦吧。”池南看着她有些过于苍白的脸庞,这应该是长期在屋子里画画很少接触阳光又营养不良导致的。
“才不会呢!因为我就是喜欢动漫啊,自己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怎么会觉得辛苦呢,只要可以画漫画就好。不出门是因为躺着抗饿也无所谓。瘦是因为消化系统彻底紊乱也无所谓。头发长是因为没钱剪头发也无所谓。”原钕嘴角翘起一丝倔强的微笑,“只要全力以赴奔赴梦想,上帝就会对自己露出微笑。”
还真是,池南原本安慰下她,结果对方倔强坚强如此,有梦想又愿意为之奋斗的人丝毫不需要安慰嘛,甚至他都有些嫉妒她了,真是。
“让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想看看你画的漫画是什么样子啊。”
现在她的身边只有一些画像,似乎并没有存稿。
“如果你想看的话,我可以明天带给你看啊。”她微侧着脑袋,明媚的笑着,似乎一谈起漫画,她就变得不设防一样。
“呵呵,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喜欢漫画的又怎么会是坏人呢!”原钕振振有词的说道。
你……我……你……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池南顿时想起古龙文中的那句,喜欢喝酒的总不会是坏人。
两人又聊了许久,期间也没有什么顾客上门。池南有些不忍心,他到原钕对面的小马扎上坐好,“你给我画张像吧,不要用素描,就用你最擅长的漫画技法。”
“好啊!”
她倒是没有意识到来了生意,只是为有了一次展示自己的画技的机会而单纯的感到高兴,立刻拿起画笔对着池南描了起来。
咦?刚才没注意,现在看来他的气质还真是独特啊,智慧又自信,仿佛世界上没什么事情能难倒他一样。原钕一边画一边想着。
漫画很快画好,池南接过一看,虽然只是寥寥几笔,但自己的气质却表露无遗,咧咧嘴,忍不住挠挠头,“似乎把我画帅了不少。”
“没有吧,你本来就很好看啊。”原钕歪着脑袋对比半天池南和画像。
“嗯,我很喜欢,回去我就把他贴在墙上。”说话间池南的右手伸进口袋里,然后他立刻尴尬,“那个……我好像没带钱。”
看到池南窘迫的样子,原钕噗嗤一笑,她摇摇头笑着说,“没关系的,我好久没和人说这么多话了,这幅画就当是你陪我聊天的报酬吧。”
“那怎么好意思呢。”池南挠挠头,一脸难为情,脸却一点都红不起来的样子。
“对于漫画家来说,没有比有人欣赏她的作品更好的礼物了。”原钕认真的说,“你就收下好了,如果不收的话,我会认为是我画的不够好。”
“这样啊,那好吧。”池南似乎被说动,小心翼翼的将画收好,“那我明天再来咯,学校还有些事就先走了。”
“嗯!”原钕点点头,目送着池南消失在人海,然后又开始小声叫喊,可几乎所有人都是从她身边匆匆而过,始终没有拉到一笔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