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看有关编导类的书籍，其中一个章节讲到电视节目的发展过程。“那时候整个北京只有50台电视机”，看到这句话，冷不丁想到外婆，还有她房间那台破旧的电视机。

外公走的早，留下一个大房子。外婆和小姨一家住在那里。房子是独门独户带院子的，有一扇老式的木门。深褐色 ，门上有两个铁环儿，合上的时候需要人从里面挂上木头锁。白天的时候大门儿都是敞开的。远远就能看到这是外婆家。进了门，是一个比较大的院子，类似于T型的结构。院子里有梨树、桃树、枣树和葡萄架子。还有很多我叫不出名字的植物，院子的另一侧是上下两层的小楼，上面一排5-6个小房间。以前是给我伯伯阿姨们住的（外婆生了5个娃 我妈排老四），一楼等分成3块区域，中间是个大客厅，两边房间分别住着小姨一家和我外婆。

即便是现在，那里对我来说都像是天堂一般的存在，每次去都像在探索，总是能发现些新鲜的玩意儿。周末时候家里的亲戚都会去外婆家玩，大人多半是聚在一起打牌，闲聊。而我则可以见到其他的小孩，疯玩一整天，不用学习，也不会被爸妈责备。所以到周五晚上我都很期待家里的电话响起，这说明又可以去外婆家潇洒了。在所有的表兄弟里面，我排行老四。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小我一岁。几个哥哥都比我们年长5到6岁，大部分情况下我只能和表弟玩。几个哥哥嫌我们太小，不太愿意带着我俩，运气好的时候能跟着他们屁股后面，去偷外婆厨房里的香肠烤着吃。这样的次数不多，但是和表弟一起玩耍的时光也很愉快。

捏泥巴，爬树摘果子就已经很开心，玩的太疯的时候需要休息会儿。我俩会去外婆的房间里看会电视，印象里外婆的房间光线不好，一直都是暗暗的，冷冷的。再加上老式衣柜和床具，开了灯或者有人陪的情况下我才愿意进去。外婆的电视机也很老旧，能看的频道也不多，每次调半天才能有图像出现。都是些抗战题材或者官方的节目，想看点动画片要调开其他频道。学着大人，有模有样的拉长电视的天线，有雪花的时候就拍打它。会有成功找到信号的时候，多半都是找大人帮忙。

外婆很爱看抗战题材的故事，也许是和外公是军人有关系吧。那个时候我不能理解，为什么外婆看这样的电视节目都能看一整天。多希望她可以买台新的电视机，这样我就可以看到其他的内容了。所以周末的时光，大人在客厅里打麻将，外婆在隔壁房间看电视。偶尔会出来晒晒太阳，看会儿他们打牌。到了饭点，她就张罗起来开始做饭，晚饭的时候大家围坐一桌，喝酒聊天吹牛。兴致来了还会划上几拳，场面很热闹。而外婆会坐在桌子上笑眯眯的看着我们，很少说话。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年，转眼我升上初中，老房所在的区域需要拆迁重建成一个新的小区。大院就这样没了，重建之后外婆再给点钱就能分到3套房子，最后几个兄妹讨论。谁家出钱房子就归谁。我妈、小姨、大姨分别买了下来。因为我们家有住的地放，所以买的那套房就先给外婆住。简单装修后她就住进去了。换了新房也重新买了电器，电视机也换了一个大的，收到频道自然也多起来。可是奇怪的是，大家很少去外婆那儿了。不知道是因为工作忙，还是可选的娱乐方式多了。能聚在一起的时间也一点一点的减少。有时候外婆会买上点吃的，去孩子们家里看看。

后来，她腿脚不好。上下楼都变的不方便起来，只能在家里等着我们去看她，我读书的学校在外婆家附近，走过去5分钟路程。课业很多所以放学之后都会直接回家，有段时间报了补习班，就在学校对面。那段时间为了方便上课，放学后我就直接去外婆家吃饭。她住4楼，有几次我过去的时候，很远就看到她在窗户那边朝着我学校方向望过来，看到我就叫唤起我的小名。高中学业很紧张，爸妈不给玩的时间  ，更别说看电视这么奢侈的事情。所以补习那段时间  ，在吃饭间隙会拉着她一起看电视。看的都是我喜欢的节目，也会问她要看什么。外婆每次都说，没事，你看你的。 快到上课的时间，走之前，我会想找一个抗战题材的电视剧给她看，这样她就没那么着急一个人待着了。而且那时候节目比以前丰富，又换了新电视，肯定会比之前的观影效果好。把遥控器给到外婆手里，再三叮嘱这个节目有多好看，外婆就是一个劲儿的点头说好。然后我就拿上书包去上课，去的路上，猛然间一回头，看到她在窗户那边看着我。我和她打了招呼，“别看我啦，我好着呢，你去看电视吧”。她嘴上答应了说好，但身体不动。有几次我已经走的很远了，担心她还在看着我，就躲到旁边的小路上。外婆望了好一会，直到确定我已经不见了，才退出窗边。

再后来我上了大学，离家更远了，寒暑假才会回去。有一年印象很深刻，暑假去看外婆，发现她居然举这拐杖走路，上楼的时候都需要人扶着，怎么一下老了这么多。那天陪了她一下午吧，走的时候还是老样子，在窗户那边看着我离去，而我也不会提起让她看电视的想法了。

去年她走了，守夜的第一天是我和表哥。闲着没事的时候，收拾起外婆的东西，再次看到电视机的时候，发现上面好多灰尘，已经多久没有看过电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