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过早饭,窦云上山看望黄旭靖,等她走后没多久,逗逗也出了家门去找婉儿。
婉儿家位于逗逗家西北方向,那里地势要高很多,有一条源于九叠瀑的小溪曲折而下,最后注入山脚的碎玉湖。
这条小溪在寒风刺骨的严冬也不会结冰,三九天气里,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水里的鱼儿安然自在地四处嬉戏,偶尔有红色鲤鱼跃出水面,同大雪在风中共舞。丛林银装素裹,红鱼飞迎白雪,这一奇观被称为“龙腾雪海”,小溪也随之被称为龙雪溪。
在龙雪溪岸边,耸立着一棵相思树,树龄已有千年,树高足有三丈,枝繁叶茂,亭亭如盖。
婉儿家就建在相思树上,是用梧桐木盖的五间屋子。正中央的大屋做会客厅,南边的两个小屋当做仓库和厨房,北边的两个小屋是卧室,屋子之间都有栈桥相连。会客厅前还布置了一个藤台,逗逗、阿天和婉儿有时会站在藤台上凭栏远眺,畅想山外的世界。
逗逗急着见婉儿,沿着羊肠小道一路小跑,不到半个时辰就来到她家。只见那棵相思树依旧巍峨挺拔,像一位顶盔挂甲的天神守护在龙雪溪西岸,树下一座汉白玉拱桥横跨溪水两岸。
逗逗飞步登上桥顶,冲着树上高喊:“婉儿,你在家吗?”
话音刚落,一位身着红色衣裙的小姑娘从会客厅跑出来,扶着藤台的栏杆朝下轻声喊道:“在啊,你上来吧。”
“稍等,这就过来。”逗逗跑下石桥,过了龙雪溪,直奔大树而来。
从地面到树冠,要攀爬一条盘旋树干而上的螺旋形悬梯,有好几十个台阶,如果一路跑上去,那可是相当费力气。
逗逗也顾不上休息,他一口气噔噔噔跑到悬梯顶端,跑过栈桥来到藤台,站到婉儿面前,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婉儿见他急得火烧眉毛,心中有些诧异,呼扇着长长的睫毛问:“啥事儿让你这么着急?把楼梯当成平地跑啊?”
“没,没事儿。不,有,有事儿!”逗逗斜靠在栏杆上,结结巴巴地说,“我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找你,等我歇口气再说。”
“看把你给累的,那你先歇会儿。”婉儿嫣然一笑,说完转身进了会客厅。
不一会儿功夫,她端了一盏茶出来,笑盈盈地递给逗逗。逗逗这时稍稍缓过了劲儿,他定睛一看婉儿手中的茶水——白玉色的茶盏,清澈的茶水呈淡红色,几片花瓣在水中上下起伏。
原来是玉盏红蔷薇,这茶相当讲究,茶具用碎玉湖里特产的梨花贝精雕细琢而成,茶叶采自溪边的七姊妹蔷薇,最难得还是它的用水——琼花浆——寒冬飞雪时到溪面取水,溪水和着雪花倒进芭蕉桶,盖上楠木盖子贮藏发酵,一年之后方能用来泡茶。婉儿家有贵宾临门时,才会端上它款待客人。
这令逗逗承受不起,他连忙摆摆手,“你怎么端红蔷薇出来,我又不是什么贵客,哪好意思喝这个。快换杯白开水!”
“没什么啊,你快喝吧。”婉儿执意要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含真诚。
逗逗愈加受宠若惊,他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过玉盏,微微呷了一口,一阵清风扑面而来,“这真是玉液琼浆,看来我这次没有白跑,就冲这茶也值,嘿嘿。”
“上次你和阿天帮我取下挂在树枝上的手链,我还没有好好感谢你们呢。你这次又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不该给你杯好茶,润润嗓子啊。”婉儿见逗逗举动如此夸张,露出两个大酒窝笑着说。
上个月婉儿把紫珊瑚手链忘在了藤台,被小鸟衔到了树顶一个小杈子上。她找来逗逗和阿天帮忙,当时可以用长杆子戳下来,但手链掉到地上必然摔坏。为了不弄坏婉儿的心爱之物,逗逗和阿天两个人互相配合,一个上去用力压挂手链的树枝,一个从底下拉着旁边的树枝探身去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手链摘下来。婉儿心里一直记着这个人情,这次趁机一表谢意。
逗逗端着茶盏欣赏了半天,才分几口喝完茶,婉儿接过茶具端回会客厅。她回来时逗逗已经恢复了常态,便问他今天究竟为何而来。
逗逗背靠栏杆,将昨天的事儿大致讲了一遍,最后恳求婉儿,“你能不能帮我说服阿天,咱们一起去笔架山?”他留了个心眼,没有讲那个神秘诅咒,这是他的杀手锏,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示人。
婉儿听后紧锁柳叶眉,颇感为难地说:“你爷爷病这么重,确实应该去请宋神医。可是我们三个去笔架山,有点儿不太靠谱,别搞得没帮上什么忙,反而给大家添乱子!你知道吗,最近山上有很诡异的事,我爹说他前几天去给蝈蝈大叔郭庆祥送红丝带,竟然发现他家窑洞的大门紧锁,门上还贴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八个大字——再也别想看到铃铛!我爹说那字体很怪僻,不像是蝈蝈大叔自己写的,也不是我们明族人的手迹。在这件怪事儿弄清楚之前,我觉得还是乖乖呆在家里比较好。”
逗逗听了婉儿的话,像个皮球泄了一半的气,他现在无暇关心郭庆祥的怪事,一心只想着去笔架山,继续厚着脸皮申辩。
“郭庆祥就是个老顽童,他去年还在集市上假装晕过去,看会不会有人趁机抢他的铃铛,没准儿他这次又给大伙儿开玩笑呢。去笔架山是有些风险,但毕竟还是有人去过。你不记得了吗?前年姜小牙大叔在湖中采莼菜时,被不知名的小虫子咬了一口,伤口无法愈合,流血不止。最后是我爹去找宋神医,讨回来一包白粉,才治好了大叔的伤。他可以去,我们也能去,三个臭皮匠还顶一个诸葛亮呢!”
“我们带上防身的武器,一路上小心谨慎,一定能平安归来。其实我完全可以自己去,但一个人跑那么远的路,会寂寞,会无聊,我请阿天一起去,主要是让他陪我聊天!”逗逗时刻不忘为自己脸上擦粉。
婉儿对他这种自吹自擂见怪不怪,不过这番话确实打动了她,她也并非不想去请宋神医,只是觉得去笔架山太冒险,有些狐疑不决罢了。
“如果我们去找阿天,你能保证他会一起去吗?要是他还是不同意呢?”婉儿迟疑片刻,说出自己的疑虑。
见婉儿的城墙开了一个豁口,逗逗心里感到格外振奋,但表面上不露声色,“阿天不肯陪我去,是他觉得两个人势单力薄,如果我们三个人一起去,他一定不会拒绝的!”
逗逗说完心里暗笑,“阿天那么喜欢你,如果你肯去,他一百个愿意去。”但他嘴上可不敢这么说,否则会被婉儿一脚踹下台子。
婉儿听后脑海里的疑云消散了许多,她一咬牙说道:“好吧,那我们去找阿天,如果他肯去,我们就一起去。”
逗逗听出婉儿并没有下定决心,但觉得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自己再见机行事说服他们两个。
“那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去找阿天!”逗逗生怕婉儿变卦,连声催促。
“去哪里找阿天?他家里吗?”婉儿不紧不慢地问。
“不用去他家里,他去拜月台荡秋千了。”逗逗边说边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