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高一期末的年级大会上年段长念理科前五十的同学。
没有我。我觉得无数双眼睛的利光从四面八方射来,哪怕这可能只是我尽力睁大眼睛不让眼泪留下来造成的疲惫幻觉。不去想,我低下头。
与理奥班彻底无缘了。
在心里小小地道个歉。不管是为谁。
那天我做了一个梦。炎炎夏日里。我梦见冰天雪地,独自一人走了很远的山路,似乎要穿过一片滩涂去看对面的高大的冰雪铸成的女神像。那时候我还未起身前往北方,我不知道下雪是什么感觉,很是神奇的是两年后当我真正看到雪我发现和我的梦境重合了。就是那种感觉,走在雪里。在滩涂上我遇到了很多人,可是他们走的很快,而我无法奔跑,我追不上他们。面前的路越来越窄,越来越滑,我再也不能向前了。我回返。再回头女神像已经消失在风雪中。
我所有的努力都是错觉。
那个夏季我整日读《战国策》。
田单见鲁仲子,问战。鲁仲子断言狄不能下。缘何。
田单在攻克即墨之时,背水一战。
可往矣,宗庙亡矣,云曰尚矣,归于何党矣。
所以胜了。
我可能没有那样的勇气。却妄想攻克狄地。
有生之乐,无死之心。
如何战胜。
我父母很生气,于是把我的很多东西都丢掉了,比如手写的文稿,杂志,还有我的小时。
小时是一只白色的玩具熊。制造它的人只为图好看,把它的右手和左腿造得过长,这样他永远只能坐着。
该庆幸它没有生命吧,如果赐予它灵魂,该有多少悲伤和仇恨呢。
但我的小时是个死物,它不值得我为它哭。
然后我们搬家,时隔一年我回去看见窗台上我的芦荟也枯萎了。
收养天地精华的芦荟,有一天也会落魄至此,奄奄一息。
我一声不吭地走回学校。在岔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我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多丢脸啊,在大马路上哭起来。我觉得自己挺没用的,我所有的力量也没有强大到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东西。
不值得拥有什么。
怎么可以。
我在安全岛上站了很久。我看来来往往的车流。西哥特王拉里克费尽心机占领罗马后说出了经典的条条大路通罗马。可惜后人曲解了他的意思。
可是胜利的喜悦怎么能被曲解呢,多愁善感的我怎么会懂。
那年学校开了一个新项目,让兄弟中学的初二学生进来进行半个月的生活体验。我在图书馆前与大把大把的他们相遇,兴高采烈。我没有戴校徽,无法证明自己是谁。
但戴着校徽又怎么样呢,他们此时的脑袋都是向上倾斜的,没有忧伤,又怎么会看到。
该怎么告诉他们,浩荡的你们只有一半不到最终能留在这里。我想我把事情想得太残酷了,但是当是也许现实比我想得直接多了。
都与我无关。
下午在操场跑步,刚过了第四圈,被一群小弟弟拦截,虽然他们比我长得高太多,但是!我想不通的是,他们要问我乒乓球台在哪里,张口第一句“姐姐”,第二句“你是高一的吧?”
原谅这种紧张造成的思维混乱,始终问不出关键的问题。
然而最令我气愤的是回答完后,我因为大口呼吸,他们盯着我,甲:“要不要一直喘得这么厉害?”乙:“四百米啊,不简单!”
那一刻我非常想开口:“滚你丫的,我刚跑完一千六!”
于是我记住他们俩了,一直回到宿舍还愤愤不平。后来我又忍不住想,要是那时候我像现在这么胖这么丑,可能他们就不会来问我了。
不愉快的记忆到此为止。我也忘了所烦恼的,所惆怅的。除了雪团子,好像也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了。
去贪嗔痴,去我慢去我执。
面对它,处理它,放下它。我也尽力了。
回家。天黑了才从公交车上下来,我看不太见脚下的路,只凭着记忆和网吧的灯光走回家。
那个时候我想了这个结尾。
只要脚下有路,我们就得一直走,一直走到黎明,走到明天的尽头。没有理由让你不前进,没有开始和结束。